被敵國暴君寵幸了 第58節
夜風掃過面頰,他聽到一旁傳來拐杖上銀鈴細碎的輕響。 “婆婆?!彼ゎ^看去,看見老巫醫走了出來。 這幾日來,老巫醫算著時間,每隔四個時辰就會叫他喝下一碗藥,他吃下去以后或嘔血,或臟腑疼痛,有時候不知冷熱地發了高燒,莫名地嗜睡。 然而身子經過這幾日的折騰,沉重感卻反而減輕了不少,就好像一切都朝著好的方向邁進。韓桃心中滿懷感激,不曾吐露。 “還有一刻鐘,你便可用藥了?!崩衔揍t拄著拐杖慢慢走近道,“用完藥后就回去睡下,免得你在這胡思亂想?!?/br> “是?!?/br> “老婦這住處從不曾接待外客,你趁早治完,趁早離開?!?/br> “這幾日勞煩婆婆您照顧我,”韓桃解下身上披風,披到老巫醫身上,垂下眼道,“更深露重,您也該早些歇息?!?/br> “煮藥的事,老婦從不假手于人?!?/br> 老巫醫低頭看了眼身上披風,又瞥了他,最終冷哼一聲轉身往煎藥的小廚房走去,韓桃見狀跟了上去。 小火煮上四個時辰,藥罐里的藥汁都已收到最濃稠的地步,空氣中浮動著濃重的藥味,韓桃從來沒問過老巫醫用的是什么藥。他看著老巫醫抬手顫顫巍巍地順著藥罐小口倒出藥汁來,裝了有小半碗。 隨后老巫醫又轉身去,將藥罐里的藥材悉數倒進了灶下的火里,不留痕跡。 火苗往上躥了躥,漸漸滅了下去,時辰差不多到了,韓桃抬手接過灶上的藥碗來,閉著眼一飲而盡。 苦澀在舌根處蔓延,韓桃光是嘗味道就知道老巫醫的方子和二叔開得完全不一樣,腹部猶如重錘敲擊一般傳來一陣鈍痛感,韓桃悶哼一聲,一手捂著腹部,手撐著灶臺慢慢劃下身子去。 他大概知道這次服藥的影響是什么了。 “等之后不疼了,就去屋子里睡下,明早阿惹會來叫你起來用藥?!崩衔揍t的聲音自頭頂傳出,好像不帶一絲感情。 “是……” 老巫醫看了眼他,又撐著拐杖一步步離開了。 韓桃縮在灶下閉緊了眼,在疼痛感彌漫上來的時候,強迫自己集中精神。老巫醫沒有留他很久的打算,就證明解毒的過程不需要太久,或許只要再三兩天,他告訴自己只要解開毒,就能站在趙琨的身邊,與人風雨同舟。 快了,就快了。 · 而灶房的外頭,睡在屋中的趙琨不知道何時出來,正站在門外,定定看著灶臺后那道蜷縮的身影。 趙琨看了許久垂下眼,最終轉過身來。 “不進去嗎?”一旁,出來的老巫醫沙啞嗓音問道。 “他不會希望每次都被寡人看到這副樣子的?!?/br> 老巫醫笑了幾聲?!氨饼R皇室倒是出了個難得的情種?!?/br> “寡人倒不覺得自己是什么情種,無非是求他平安,求他能陪寡人到百年之后?!痹逻^中天,趙琨負手望向院中那尊被月光籠罩的巫神像,月下的巫神面容寧靜端莊,不知為何,趙琨睡意全無?!捌牌潘忝愕眠@般準,能否算算我與他是否有份?!?/br> “這幾年應該有醫術高明之人在他的身邊吧?!崩衔揍t轉身淡淡道,“此人下了幾回猛藥,以毒攻毒,倒把他治得不錯。不然恐怕他撐不到這個時候?!?/br> “是,是他的二叔?!?/br> “你應該能猜得出來,老婦用藥也是在遵他二叔的路子,只是老婦用的比他二叔手中的藥更毒?!崩衔揍t拄著拐杖往前走,廊廡下彌散著淡淡的藥味。 趙琨負手跟了上去,低低道:“是婆婆豢養的蠱蟲吧?” “是。巫神給了蘭亭懲處,叫她以血rou飼蠱才能做藥引,開了孩子的活路?,F今老婦繼續用蠱蟲走她開出的那條活路,也要藥引。若你要問老婦你與他的命數如何——” 趙琨停住腳步。 如果韓桃錯生在南燕皇宮,飽受折辱,身中劇毒,皆因巫神對他母親當年離開神廟的懲處,那他愿意替韓桃擔下自母腹而來的刑罰,做這藥引。因為這二十余年來,韓桃受的都已經足夠多。 “陛下來南郡,應該不只是為了他吧?”老巫醫緩緩轉過頭來,“世上難得雙全法,這便是老婦給出的答案了?!?/br> 雙全之法…… 趙琨瞳孔猛然一縮,四目相對間老巫醫又緩緩轉回頭,繼續往前走去,廊廡下傳出銀鈴聲,有節奏地叮當當作響。 · 大半個時辰后,昏睡過去的韓桃才醒轉過來,他從灶房撐門出來的時候,廊廡下已經沒有人了,不知是誰點亮了燈籠里的蠟燭,原本昏暗的廊廡亮堂不少,昏黃的光源被夜風吹得搖搖晃晃。 他踉踉蹌蹌走過廊廡的時候,聽見前邊廟里似乎有人聲,廊廡與前廟之間有小門連結,韓桃以為是繡使來了,撐著手慢慢走了過去。 直到他走到小門邊,透過小門的縫隙,扶著墻,韓桃一下呆愣住。 昏暗廟堂里,是趙琨跪在正中的蒲團上,赤著上身,對巫神像叩拜。 “若巫神在上,”側對著他,趙琨雙手合著掌,低低吐聲道,“信徒愿塑三千神像,在北齊各地設立神廟,好叫人人奉你為神,叫你百年香火鼎盛……” 巫醫拄著拐杖,嘶啞嗓音問道:“告訴巫神,你所求是什么?” “……求他無病無憂,求他平安康健……求我氣運悉加他身,求他病痛使我同擔?!?/br> “信徒趙琨,你可信巫神?” “信徒趙琨,從不信神,但今在此剜rou求神,求那——雙全之法?!?/br> 銀鈴叮當響起來,趙琨攥緊拳頭,身為帝王,俯身叩拜。 門后,韓桃怔怔看著,不知何時早已淚流滿面。 第75章 此藥湯利于腎 韓桃再醒過來的時候,是在床榻上。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過去的,睜開眼的時候,趙琨仍舊抱著他睡在床上,一如他起身離開喝藥時候的樣子,只是天已經亮了。 他稍微動了下胳膊,趙琨就醒過來了。 “醒了?”趙琨閉著眼,沙啞嗓音問他道。 韓桃身子微怔,忽然間想起趙琨求神那一幕,好像在夢中一般,記憶都變得模糊。隨即他猛然坐起身來,掀開被子。 “怎么了?” 趙琨還要伸手來,韓桃一把摁下那手,翻身坐上趙琨。 他在小門外分明聽到趙琨要剜rou求神,他看見趙琨拔出匕首來,匕首的寒光閃過他的眼,只是他還來不及阻止就昏了過去。 他抿緊唇,低頭一把扯開趙琨里衣。 扯開的衣衫下胸肌健碩,膚色偏向于小麥的顏色,裸露的皮膚上沒有一點疤痕,更沒有“剜rou”的痕跡。 “怎么沒有……”韓桃低頭瞳孔微縮,喃喃道。 “在找什么?”趙琨見狀也消了睡意,枕手躺在枕間,又有幾分愜意地去抓韓桃垂下的長發把玩,“莫不是睡糊涂了,還是做了噩夢驚醒?!?/br> 韓桃定定看著,還有些沒有回過神來?!皼]有,只是我明明看見——” “你還打算在寡人身上坐多久?”趙琨眼中閃過若有若無的笑意,拍了拍人屁股?!耙挥X睡醒就饞涎寡人美色,侯爺倒是大有長進?!?/br> 韓桃身子一僵,這才猶豫著從趙琨身上下去,心臟還在砰砰直跳著。 只是夢嗎?他卻不信。 床榻上,趙琨又撐手起身來,從后頭摸上他脖頸,指尖摩挲過喉結,漸漸往上去,幾分眷戀地摸著他面頰。 呼吸好像湊近了,在低低地安慰著他。 “做噩夢了?” “趙琨……”韓桃感覺到那手的不安分,微微轉過頭,猶豫地看著人。 “怎么?”趙琨一手勾著他脖頸,正偏頭懶散地打量著他。 韓桃垂下眼道:“無論如何,你千萬不要做糊涂事?!?/br> “寡人有分寸?!?/br> · 一刻鐘后,趙琨就起床去洗漱了,臨走時心情還不錯,輕吹了聲哨子。 床榻上,韓桃低頭摸了摸有些濕潤的喉結處,那種被人縛住雙手 抵在床柱前舔吻的滋味難以言說。面頰上的紅意還沒消退,他微微別過頭,露出的脖頸纖長,還帶著一點紅印。 這確實在一定程度上讓韓桃淡忘了昨晚那場夢境。一刻鐘的貪歡叫他呼吸都亂了,他能感覺到趙琨有了反應,然而趙琨卻停住了。 就好像與他做這些,只是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一樣。 外頭傳來阿惹的喊聲,問韓桃醒了沒,木窗隨即被打開了,灑進來些微光。 “你快去洗漱,婆婆的藥要熬好了?!卑⑷桥吭诖扒昂?,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臉怎么這么紅,不會又發燒了吧?!?/br> 韓桃轉過頭去?!啊瓫]?!?/br> “今天早上跟我們一起吃面餅哦,婆婆親手蒸的,可好吃了?!卑⑷峭腥?,“婆婆早上熬了兩鍋藥,還要蒸面餅,可辛苦了?!?/br> “兩鍋藥?” “是啊,可能是想把你中午那份也一起熬掉吧?!?/br> 外頭的晨鐘已經響起,這幾日韓桃總有一種錯覺,好像他們已經從富麗堂皇的宮殿中逃離,如今如同尋常山野人家一般,粗茶淡飯,躬耕隴畝。 供奉巫神的香火氣就會淡淡彌散在后院。他學著阿惹的樣子嚼爛枝條,蹲在地上吐出洗漱的水,看見趙琨拿了塊面餅出來。 “你要去忙了嗎?” “嗯,”趙琨走下臺階,“今晚會回來得比較晚,你不用等我,早點睡?!?/br> “好?!?/br> “聽說這里窯雞一絕,回來給你帶?!壁w琨快步走過,順手摸了摸蹲著的韓桃腦袋,隨即沿著小門出去了。 韓桃微微縮了縮頭,站起身來疑惑望著,不知為何從趙琨身上聞到了淡淡的藥味。他想到阿惹說的兩鍋藥,眼皮忽然跳了下。 “小子,去,”老巫醫拄著拐杖慢慢走過來,打斷韓桃思緒,“吃完面餅,去灶房把藥喝了,別耽誤時辰?!?/br> 韓桃一愣,隨即微微頷首,轉身進屋了。 · 而巫神廟外,街頭開了早市,道上一片熙熙攘攘。 馬蹄踏過街道,趙琨駕馬看向道兩旁,這座城池原本連結多條要道,是一座要塞,因此也算得上富庶,然而他入南郡之后,所見的卻多是民生凋敝之象。 作為人頭稅,北齊法令規定北齊百姓每人每年需繳納一算,也就是一百二十錢,但據繡使查探,南郡官員號稱鼓勵百姓種田,商人每年需多再繳納一算,未滿十四歲的兒童也要交口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