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欲燃 第10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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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沁瓷讀過所有反對天子立后的文書, 其中沒有王韌的。蕭隨瑛在返回長安之后就立即去拜訪了這?位老師,他們也只見過那么一次,隨后立后的事在朝上?掀起軒然大?波, 王韌同蕭隨瑛之間的師生關系也成為了被攻擊的對象。 王韌始終不發一言。他在多年?前沒有因為蕭家被打為反臣而同蕭隨瑛劃清關系,如今被拿出?來說事時也冷淡以對。 天子問他意見, 他便說此乃家事,旁人將他打為后黨,可他又再也不見蕭隨瑛。 “獨”和“直”不僅是王韌的性格,也是他的處事之道。 英國公府學堂外的垂絲海棠離窗很近,門窗大?開時花瓣落了滿地。 蕭沁瓷在春光里一筆一畫地寫“歲月不居,時節如流”1,字跡還很稚嫩,王韌站在她身后, 用直尺糾正?了她握筆的姿勢。 微風吹動發絲, 蕭沁瓷身后有陰影落下,她回頭就看見王韌從她頭上?撿起一瓣碎葉。 “專心?!蓖蹴g敲了敲桌, 木尺抵著蕭沁瓷剛寫好的字,問,“這?句話, 如何釋義?” 歲月不居, 時節如流, 五十?之年?, 忽焉已至1。 王韌立在堂下, 已顯垂暮老態。 蕭沁瓷早年?固執地要?學魏碑,很吃了點苦頭。王韌不會?因為她是小姑娘而手軟, 此時也不會?因為舊時情誼而退縮。 確實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選。 師生之誼。 她從不是王韌的弟子,只能跟著蕭隨瑛喚他一聲“先生”, 她也沒有得到過王韌的好臉,只記得木尺落在掌心后的紅腫疼痛。 “不能堅持,就別跟著我學字?!蓖蹴g肅容道。 此后她一直記著王韌的話??上?,落下的書道沒有辦法拾起,經年?的舊誼也只能在傾軋中落灰。 蕭沁瓷坐在明堂上?,能看到他斑白的發被濾成灰色,風骨仍舊磊落,字字鏗鏘。 她在那樣的言詞中出?了神。 曾經王韌教導蕭隨瑛時說“有教無類”,因此也肯一并?教蕭府的娘子詩書,如今也是他,抨擊蕭沁瓷插手朝政,其心可誅。 蕭沁瓷很平靜,這?樣的話來日她還會?聽到更多,是誰說的并?不重要?。 那日晚些王韌退出?去后蕭沁瓷久久沒有動靜,皇帝眼一抬,瞥見她眉目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朝臣們的反駁不是大?事,皇帝的態度才至關重要?,蕭沁瓷不會?傻到自己去和他們爭辯,借力打力才是她應該做的。 皇帝給?她換了杯熱茶,屈指叩在案上?,問:“不開心?”他還記得蕭沁瓷說過的話,蕭隨瑛是王韌的弟子,因著這?個緣故從前蕭沁瓷不僅跟著王韌學字,也跟著他學過四書。 茶里放了陳皮紅棗,清甜滋味在舌尖上?濺開,蕭沁瓷卻沒滋沒味地道:“沒有?!?/br> 皇帝撥弄她鬢邊珍珠流蘇,蕭沁瓷嫌癢,避開了。 皇帝眼眸沉沉,端著她臉不許她躲。 “阿瓷,路還很長?!彼?。 沒有什么事情是容易的。蕭沁瓷才雙十?年?華,皇帝剛及冠時還在蒲州做著不起眼的藩王,他睡在黃沙草野,相伴的是刀兵殺伐,在夢里也想回到九重闕,重新拿起屬于他的權柄。 他始終沉穩,知道有一日失去的都會?再拿回來,他所要?做的就是漫長的蟄伏與?等待。 “——你說的對?!笔捛叽蓚饶樰p輕挨過他掌心。 蕭沁瓷的沉郁只有短短一刻,重又打起精神和朝臣周旋。 君臣相爭不會?很快見分曉,這?場拉鋸持續了數年?。 明成六年?,帝擢翰林學士入閣修典,皇后親恭,夙夜不懈,編修正?典,以明官制。刑、事、禮、政歸于一體,各部設置、人員定?額以及官員考績、選拔、任用2等皆以明確。 朝臣們驚覺皇后的權力已經大?到了這?個地步,他們過往的諫言皆是無用功,聲討皇后的聲浪再次變大?,紛紛上?書要?求蕭沁瓷不得插手修典事宜。 皇帝對臣子的反對視若無睹,四兩撥千斤地敷衍過去,朝臣們又急又氣,偏偏拿他毫無辦法。 朝上?越發劍拔弩張,真正?讓此沸騰的是皇帝第?一次發怒,處置了一個在朝上?上?疏要?他廢后的。 蕭沁瓷原本不知道這?件事,她在武英閣督促修典事宜,負責修典的俱是學識淵博之輩,她受益良多,也因此忙碌,白日里也很少和皇帝見面,晚間休息時又覺得疲累。 皇帝沒有拿這?些事來煩她。 蕭瑜從金吾衛升任禁軍羽林中郎將,女子的身份便于她行走后宮,她們時常相見。 “最開始的時候,我不看好你嫁給?他?!闭Q坶g蕭沁瓷已做了三?年?皇后。 廊前飄著冷雨,重檐在雨中氤氳。 蕭瑜負手站在檐下,側顏干凈,氣度如冷鐵。她生得好看,獨一無二的那種,經年?未變。 宮人去取傘,剩下的人退得很遠,蕭沁瓷落后她一步,看階下雨水漫漸,濕了腳邊青磚。 她默默聽著蕭瑜說話,知道她還有后言。 蕭瑜講完那一句便側首看她,幼妹已是皇后,金釵玉飾也難以裝點她的尊貴雍容,恍然間竟似有了天子身上?那種淵沉之勢。 “天子非易與?之人,我至今也這?樣覺得,”蕭瑜收回目光,皇后的尊榮已由不得她長久凝視,“可于你,未必不是良人?!?/br> 這?些年?她留在了長安,從巡禁外城到戍衛宮禁,離蕭沁瓷越來越近,未嘗沒有要?守著她的意思。 蕭瑜看著蕭沁瓷榮寵在身,前朝的議論不斷,她卻始終不曾被風雨侵擾,甚至連更多一點的分神苦惱都無,細究原因,總不過是天子永遠護她在身后。 只要?皇帝愿意,這?世上?還沒有他護不住的人。 她從前覺得蕭沁瓷容易被哄騙,如今才覺出?她看人確實是準。 普通人家尚且要?為后宅瑣碎勞心,蕭沁瓷卻全然不用,聽聞有時蕭沁瓷忙于修典,重陽千秋一類的宮宴還是皇帝自己籌備的。 再有一年?四季冷熱寒暑天子都事無靡遺關照,蕭瑜都看在眼中。 為人夫君到這?個地步也是罕見了。 蕭沁瓷偏頭看她,眼尾漫上?點細碎笑?意:“阿姐居然會?這?樣說?!?/br> 她心思剔透,怎么可能看不出?皇帝不是能讓蕭瑜滿意的人,無論是年?紀還是身份地位,她都覺得二人并?不相稱,她怕蕭沁瓷最后受傷。 蕭瑜面色很淡,道:“實話而已?!?/br> 她接過宮人手中的風衣,抖開之后披在蕭沁瓷肩頭。 “陛下善待娘娘,臣都看在眼中,”蕭瑜輕聲說,換了敬稱,“娘娘也要?記在心里才是?!?/br> 蕭瑜曾經想過要?為這?個meimei擇一個怎樣的夫婿,得是長安人士,家境富貴,家世最好清白簡單,性情溫柔沉穩,年?紀可以比蕭沁瓷大?上?兩三?歲。家中長子不行,長媳要?做冢婦,肩上?擔子太重,幼子也不行,幼子容易被養得驕縱。婆母不慈或是叔嫂不睦的也不行,蕭沁瓷性子太軟,容易被人欺負。 而皇帝——和蕭瑜對妹夫的要?求半點不沾邊。 即便換了宗親或是顯貴,蕭沁瓷若在夫家有半分被慢怠她也能為其出?頭,過不下去和離了事,不至于讓她受委屈,偏偏是天子。 是君上?。 既然蕭沁瓷沒有后悔的退路,那她就該讓自己過得更好。從前蕭沁瓷的涼薄之語還沉甸甸地落在蕭瑜心頭,讓她不由自主地注意帝后的相處。 皇帝從不吝于表露對皇后的珍愛,蕭沁瓷卻淡淡的。 再深的情愛也是經不住消磨的,蕭瑜不信以蕭沁瓷的聰慧會?不知道,但她還是擔心,擔心她恃寵生驕。 尤其如今朝上?多風雨,蕭瑜可不想她濕了衣裙。 蕭沁瓷眼一彎,道:“我知曉的?!?/br> 晚間蕭沁瓷去兩儀殿時便提及此事,她給?皇帝帶了湯,放溫后看他喝下去。 “你近來做了什么好事?”蕭沁瓷問,“叫我阿姐都為你說好話了?!?/br> 有時他批閱奏折太晚時蕭沁瓷就會?給?他煮滋補的熱湯,湯里放了暖身的藥材,皇帝本就體熱,喝過之后便覺渾身燥熱,但還顧及著這?是在兩儀殿,行止仍舊沉冷,不露端倪。 “朕能做什么?”他搖頭,“況且你阿姐說好話?朕可不信?!?/br> “信不信由你?!笔捛叽芍獣运闹谐梢?,并?不多言,看了一眼角落滴漏,問,“你還要?看到幾時?” 時辰已有些晚了,她控制著皇帝起居,不許他睡得太遲。 “還剩這?些?!被实鄣?。 蕭沁瓷已順手拿起分過的文書幫他看了。 兩個人看總是要?快些,蕭沁瓷看他看完最后一份,問:“回千秋殿?” 皇帝卻沒起身:“來?!?/br> 她被攬過去,氣息拂在耳邊:“就在這?兒?!?/br> 殿中的燭一寸寸暗下去,空蕩蕩填滿陰影。 蕭沁瓷還沒反應過來,就已吃得很深。 急切與?焦躁同樣感染了她,蕭沁瓷在咬唇,覺得刺激。 “怎么在這?里?”蕭沁瓷摸著龍椅上?雕刻得栩栩如生的盤龍鱗片,冰冷又細膩,仿佛徐徐開合在她掌心。 金龍的眼鑲嵌著明珠,在昏暗的殿中發出?微光,將交疊的人影都囊括進去,變得無限小,也變得扭曲。 蕭沁瓷和它對視,看到自己潮紅的臉。 她還穿著皇后禮服,白玉雙佩碰撞時發出?清脆的響,在擠壓間逐漸沉默,惟余衣料相蹭的摩擦細聲。 寬大?的椅在兩儀殿最高處,仰視也覺得吃力,會?被那重簾阻隔、也會?被威嚴灼傷。但這?個位置讓兩個人都覺得很好。 蕭沁瓷學四書,清高守禮刻進骨子里,但不代表她不會?有離經叛道的想法。 李贏抬過蕭沁瓷的臉吻她,在她發麻時道:“朕早就想這?么做了?!?/br> “痛——”沒有技巧也全無章法,蕭沁瓷覺得自己像是回到了最初的時候,兩個人都青澀,在較量間妄圖讓對方臣服,彼此都不肯服輸。 她吃痛,手卻將人攬得更緊,指尖掐進rou,揉皺玄黑的衣。腰硌在了鱗片開合的扶手上?,即便隔著衣也能感覺到在被一寸寸碾過,成了淋漓的水和泥。 李贏在環抱她時撈過了那對白玉雙佩,蓮花游魚相映成趣。 在這?至高無上?的位置,一個人太冷,兩個人剛好。 …… 那日皇帝有些反常,蕭沁瓷上?了心,在他歇下后喚了梁安來問話。知曉了昨日朝上?有人直言廢后,皇帝頭一次摔了折子,說:“朕的皇后只有一個,臣子卻隨時都能換?!?/br> 梁安忐忑說完,以為蕭沁瓷要?么感動要?么詫異,總該是有所觸動的,卻見她搖了搖頭,未發一言,抬手就讓他下去了。 半夜里又落起冷雨,蕭沁瓷在外面待了一會?兒就覺出?涼意,重新回到床上?時便貪戀枕邊人的溫暖,覺出?他的好處來。 皇帝半夢半醒,暖著她的手:“冷么?” “嗯?!笔捛叽墒直鶝?,順著他的頸滑下去,把一處的暖汲取夠了就轉移陣地立即滑到下一處。 皇帝制住她的手,把她整個人抱進懷里,音仍是啞的:“別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