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欲燃 第8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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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瑜感受到了天子的壓迫。但她?還?是依著自己的意道:“玉真夫人,是罪臣的meimei,昔年受臣父之罪所累沒入宮禁,罪臣聽聞年前她?已出宮去方山修行,陛下若要?賞,罪臣懇請陛下能放她?歸家,再無所求?!?/br> 旁聽的幾位重臣皆是一愣。有知曉內情?的不免偷偷多看了蕭瑜幾眼,又偷偷去覷天子的臉色。 天子的身影隱在重重幃簾后,辨不清。 片刻后,只聞他聲?音如常:“玉真夫人早已得太后恩典出宮了,你不必求朕。就?按朕方才說的辦吧?!?/br> 暖煦的晴光從殿外照進來?,蕭瑜抬頭時面上終于有了點波動,她?身上除了年輕姑娘的嫵媚好看,更有將軍百戰的英姿勃發。 蕭沁瓷面上怔怔的,她?松了手,于是連那點微小的縫隙都被完全掩蓋住?;实蹓褐?,把突如其來?的惱火壓下去,再開口時已經聽不出先前的不悅了。 “蕭千戶在長安沒有府邸吧?”皇帝狀似無意地問,“朕記得前英國公府的舊宅還?空著,就?讓她?搬進去吧?!?/br> 他們就?這件事論過好幾次。 蕭沁瓷看過幾處宅子,都不甚滿意,況且,蕭沁瓷心里始終惦記的是都回到長安了怎么能不回家住呢。蕭家的舊宅既然已經回到她?的手上,那也?該讓舊人回家看看,雖然早已物是人非,但蕭瑜他們一定也?會想回去的。她?甚至都沒有在那處舊宅長大尚且會有留念,遑論那是蕭瑜他們從小生長的地方。 蕭沁瓷沒想到皇帝會這樣安排,倒是合情?合理?,回頭時正和他的目光對上,見他眼里含笑,對她?無聲?說了一句話。 蕭沁瓷看懂了,便?也?回他一個笑。 …… 蕭瑜由內侍領著出去,路上她?問那小太監:“玉真夫人出宮是什么時候的事?” “已經是三月的事了?!?/br> “公公可知她?出宮之后去了哪里?”蕭瑜追問,“太后娘娘可有恩旨?” “這奴婢就?不清楚了?!蹦切√O歉意的笑笑,不敢多說。 蕭瑜不再問,謝過之后便?獨自出宮了。 時隔多年長安也?有了很大的變化?,蕭瑜想了想,先依著記憶里的路去了蘇家。蕭沁瓷既然是被正經放出宮的,太后未必愿意放她?走,最有可能在的地方還?是蘇府。 她?沒找錯,門房卻不知道她?要?找的人是誰,見她?一身普通,沒有拜帖,家世來?歷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偏偏還?說自己是蘇家的親戚,他想把人敷衍過去,又見蕭瑜始終不肯走,只好進去找管家。 蘇晴快要?出嫁了,蘇夫人近些日子放手讓她?管家,她?倒也?做得像模像樣。 管事來?回話時她?剛理?清一筆賬,累得只想休息,聽到來?人是打聽蕭沁瓷的卻又起了好奇心。 “你說是個姑娘?”蘇晴疑惑問。 “嗯,二十?來?歲,一個年輕好看的姑娘?!?/br> 蘇晴一邊讓人去把她?請進來?,一邊又疑惑,怎么會是個姑娘呢?難道是蕭沁瓷自己來?了?想到這種可能蘇晴一愣。她?最近對蕭沁瓷的事十?分好奇,那日她?被蘇夫人訓斥了一通,勒令她?不許再提這件事,她?心有不甘,表面上答應了,私底下卻還?在偷偷的查。 但查來?查去,蕭沁瓷竟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蘇晴所能知道的就?是她?三月離宮去方山修行,隨后不久太后就?下了讓她?還?俗的旨意,但從三月到現?在,蕭沁瓷始終都沒露過面,也?沒有任何消息。 甚至蘇晴還?偷偷又去聽過父母的爭吵,這次只聽到零散的幾句“她?回來?了”,“怎么辦”之類的話就?被發現?了,又被罰跪了幾日禁閉。 她?看見走進來?的蕭瑜后沒掩飾自己的失望,難免就?帶了出來?:“你找蕭沁瓷?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jiejie,我也?姓蕭?!笔掕げ粍勇?色道,“我叫蕭瑜?!?/br> 蘇晴愕然:“不可能!”除了他們,蕭沁瓷哪里還?有親人。 蕭瑜并不想與眼前這個小姑娘多說話,她?知道直截了當道:“我今日入宮面圣,陛下說阿瓷已經出宮返家了,她?在哪里?” “她?沒回來?……”蘇晴被驚得腦子空空,說完之后又反應過來?,“你到底是什么人?蕭沁瓷哪里來?的jiejie,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嗎?”當年蕭家出事時她?還?小,早就?對蕭瑜沒印象了, “她?不在你們家?”蕭瑜腦子轉得可比她?快多了,轉眼就?得出了蕭沁瓷并不在蘇家的結論。 “我不知道你是誰,也?沒有必要?告訴你我們的家事,”蘇晴端茶道,“送客?!?/br> 蕭瑜沒有動:“那她?去哪兒了?” 蘇晴不語,已經示意身邊的仆婦送她?出去,蕭瑜已打定主意不走,至少得等蘇柘或蘇夫人其中一個人來?見她?。 蘇晴急了,兩廂正對峙著蘇夫人急急走了進來?,一見蕭瑜便?大驚失色。 …… 蕭瑜沒問到蕭沁瓷的下落,離開蘇家后卻發現?身后有人悄悄跟上來?。 她?反應極快,近身的同時劍已出鞘。 “——蕭家jiejie!是我?!笔翘K晴。 蕭瑜沒動:“你跟著我做什么?” 蘇晴躊躇了一下,還?是道:“阿瓷的事……我或許知道一點?!?/br> 第101章 懷疑 蕭瑜按照先前和兄長的約定去了杏花巷子的陳記酒鋪找人, 酒鋪的門?關著,她叩了兩聲,門?一開便看見蕭隨瑛那張熟悉的臉, 還?未來得及說話,又見蕭隨瑛身后轉出一個明艷身影。 “是阿姐回來了嗎?”音色很?嬌。 露出的半幅衣裙顏色有些眼熟。 蕭瑜望過去, 看見一個美人盈盈立在蕭隨瑛身后。 她沒想到先前還?在找的人此?刻就出現在這里。 …… 到底是兄妹,此?前又通過信,雖然?還?是覺得陌生,但說了幾句話之后漸漸也就消弭了那種隔閡。 蕭瑜心?中還?藏著事,借著說話的機會不著痕跡地打量起這位闊別多年的幼妹。 蕭沁瓷生得嬌氣,是她從最開始見到這個meimei就知道的事,那個時候四叔每年年底才會帶著家眷回京,這個meimei便裹在一身銀毛紅羽斗篷里, 說話也嬌滴滴的, 仿佛長安厚重的雪花落到她身上都能把人融化了。 雪團子似的。 后來四叔四嬸相繼去世,家里的長輩便都偏疼她一些?, 養成了驕縱的性子。這么些?年,蕭瑜午夜夢回之際也會想到幼妹失了家族庇佑只怕在長安的日子不好過。 但——蕭瑜的探詢自然?得讓蕭沁瓷以為?只是普通的注視,她看著這個幼妹, 容色嬌美, 行止謹慎, 即便是輕輕的蹙眉也沒有愁苦的痕跡, 反而隱約惹人憐惜。 或許有過不好, 但看她如今的模樣,已?經?絲毫看不出來了。 她看過蕭沁瓷發上寥寥幾根珠釵, 衣裙倒是華美,料子也極好, 但她生就這樣的美貌,穿什么都好看。蕭瑜長她六七歲,當年蕭家出事時她已?經?到定親的年紀了,各府的賞花宴參加了不少,隱秘事也見了一堆。 蕭瑜想到蘇晴吞吞吐吐的話,眉心?漸蹙。 要說是被?嬌養的外室……倒真像是那個樣子。 不過從前蕭沁瓷隨信寄來的便有許多銀錢,如今也說她自己在打理生意,穿戴得好一些?也不足為?奇。 當初蕭沁瓷不知通過什么途徑居然?找到她們?寄了信和銀錢來,蕭瑜起初并不相信,后來見信中附了諸多隱秘事仍舊半信半疑,只叫兄長回信且隱瞞了自己的情況。 宮闈驚變后又斷了聯系,她對蕭沁瓷也實在不了解了,許多話也不好問出口。 “念……念,你如今住在哪里?”許久不叫的名字說出來也十分生疏,蕭瑜問,“我剛去過蘇家,他們?說你沒有回去?!?/br> 蕭沁瓷一愣。 “是,我如今一個人在外面住,阿姐,你方?才說陛下已?經?赦免了你,還?讓你留在長安,不過舊宅應該還?需要修整幾日,你們?如今找到住的地方?了嗎?我聽程伯說你們?回來得急,還?沒有找到合適的宅子,不如先同我一起住如何?” “——也好?!笔掕げ涣纤龝鲃犹崞鹨黄鹱〉氖?,她還?在想要不要直截了當地說要蕭沁瓷搬來和他們?一起住,這樣也好,總能再觀察一下。 “那就麻煩念念了?!笔掚S瑛笑了一笑,沒有因要住在meimei那里生出難堪或不甘,話語坦蕩。他同蕭瑜是雙生子,兩人長得十分相似,只是蕭瑜稍顯冷峻,他卻?顯得溫和許多,他聽蕭瑜說皇帝已?經?赦免了她的罪,還?讓她在長安為?官,既如此?,他不日也要返回幽州去,如今看到蕭瑜和蕭沁瓷相處融洽,兩人在長安也能有個照應,這樣他也放心?不少。 蕭隨瑛一直都是沉穩的性子,他生來就是英國?公府的世子,棄武從文一心?科舉,除了英國?公的栽培之外也是因為?他不是習武的料。兄長甚至meimei的騎射功夫都比他好,他從前的時候可以不在意,但是去到千里之外的幽州,三代不能入仕,似乎也只剩了從軍一條路。 但有些?事不是他想就能做到的,他根本就不擅長殺敵,當個小兵可以,但要做攻城掠池的將領太難,甚至在這方?面比不上他的meimei。蕭隨瑛痛苦過、不甘過,最后都成為?了接受,在帳中做文書、出謀劃策才是他的強項,何必再去強求做不到的事。 他也是從那時候起一日比一日溫和,少年的意氣風發都被?磨得干凈,最終成了如今的圓潤模樣。 蕭隨瑛還?要開口,卻?被?蕭瑜截過話頭:“你知道我們?什么時候回來?” 蕭瑜受審的事是機密,除了被?牽連的人,朝中也只有兵部、刑部幾個審理的官員知曉,蕭沁瓷若孤身在外,是怎么知道消息的? 連程伯都不知道。 “是程伯送信來說哥哥來了?!笔捛叽刹患膊恍?。 蕭瑜又試探了幾次,都被?蕭沁瓷滴水不漏地擋了回來,其中許多問題她原本就預想過兄姐見到她之后會如何問,便都事先備好回答,但她不知她回答得越好反而越讓蕭瑜篤定了蘇晴的話。 …… 蕭沁瓷買的宅子不大不小,住幾個人綽綽有余,但也不算大,房間都緊挨著。 “夫——”跟在蕭沁瓷身邊的蘋兒一時改不過口,“娘子,有人送了信來?!?/br> 蕭沁瓷接過,紙上寫:“衾冷帳寒,何日歸家?” 她將紙條折了折,原本想放到燭火上燒干凈,又臨時改了主意,把它收到了匣子里。 蘋兒提醒她:“娘子,送信的人還?沒走呢?” “那你去把人打發了吧,”蕭沁瓷往門?外看了一眼,道,“對了,告訴送信的人,這幾日不要再來?!?/br> 她還?沒有想好要如何對蕭瑜說這些?事,總得找個合適的時機,皇帝那頭晾一晾一好。 那頭婢女得了蕭沁瓷的吩咐往后門?去把人打發走,駕車來的祿喜一連問了好幾遍蕭沁瓷可有回信,見實在沒有這才離開。 “那是什么人?”蕭瑜的聲音在蘋兒背后響起,嚇了她一跳。 “大、大小姐——”蘋兒一害怕就口吃。 蕭瑜把蕭沁瓷身邊的人都認全了,又問了一遍:“蘋兒是吧,”她下巴查門?外馬車離開的方?向一點,沒什么表情,動作卻?倨傲,“那是什么人?” “就、就是來問路的……”蘋兒結結巴巴的說。 蕭瑜皺眉,這謊話太拙劣,一聽就知道:“問路的?” 蘋兒有些?害怕這個氣勢凌厲的大小姐,話也說不清楚,兩三句話后便找了個蕭沁瓷那邊還?有事的借口匆匆跑走了。 蕭瑜在原地看她匆忙跑走的背影,又去看被?關上的后門?,眉頭便緊皺起來。 …… 不知為?何,蕭沁瓷總覺得蕭瑜不管是看著她的目光還?是問話都似格外有深意,問題也是刨根問底,一個接一個,蕭沁瓷稍有不慎就會被?她抓住漏洞。 蕭沁瓷勉強應付了兩日,直到他們?要搬回英國?公府開始忙碌起來之后她才覺得松了一口氣。 蕭隨瑛同樣也覺得蕭瑜這兩日對她格外關注,找程伯打聽蕭沁瓷的事和事無巨細地盤問都還?能勉強說是關心?meimei,可叫人留意蕭沁瓷的行蹤甚至自己悄悄跟著她就不正常了。 “阿瑜,”他斟酌著言辭,“我怎么覺得這幾日你對阿瓷似乎——有些?懷疑?”就是懷疑,蕭瑜甚至用上了軍中刺探的手段。 蕭隨瑛問:“是有哪里不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