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悔
阮芙夏一件件穿回衣服,連余光都吝嗇分給他,頭也不回地摔門而去。 廖昭杭沒有攔,目光跟著她的背影,心臟隨著門關上的“砰”聲,驟然下墜了幾分。 木門緊閉上,可“砰”聲還在響。 他反反復復聽到來自四面八方的“砰”聲,臉色煞白。 那是判他死刑的槍響,他自作孽,把自己推入了懸崖。 房內凌亂不堪,枕頭被丟到地上,床單泛著褶皺,滿是打亂的痕跡。 廖昭杭終于清醒。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怕疼,疼了就會跑,可他被該死的占有欲沖昏頭腦,竟然做了那樣傷害她的事情。 他失控了,犯下了十惡不赦的罪,導致她提出了分手。 廖昭杭的眼淚落下來,流到被打后發腫的傷口上,引起一陣刺痛。 那痛時刻提醒著他的過錯、她的傷心與憤怒。 廖昭杭跌坐在床上,捂著左胸口縮成一團,連追出去的勇氣都沒有。 他是具被挖空內臟的尸體,試圖染上她鮮亮的色彩,可卻只會將她玷污得烏黑渾濁,他該腐爛發臭,他只配待在黑暗里,不配覬覦溫暖的光。 心如死灰,身上的皮rou開始莫名發疼,筋也在抽搐跳動。 雖然她一直叫他“主人”,但廖昭杭清楚,他才是更渴望被需要的那個,亦是更離不開的那個。 是他費盡心機,早有企圖,在數個白天黑夜里陰暗地窺視她。廖昭杭真的不知道分手后自己要怎么辦。 包裝得再完美的外在,只是為了掩飾貧瘠的內心。 他的敏感釀成了大禍,成了鋒利的刀,次次劃過她柔軟的心,也刀刀割破他的rou和骨。 廖昭杭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般悔恨自責。 母親再次打來電話,廖昭杭頓了很久,抖著手接起。 他聽不到自己的聲音,也不知道自己用什么理由搪塞了過去,他的喉嚨干得發疼,吞咽都成了一件困難的事。 一通電話打完,他仿佛失去所有力氣,無力地倒下。 燈光忽暗忽明,連天花板都在嘲弄,他失去了她。 …… 阮芙夏出門后便直往家里走。 她睜大眼睛,絕不眨眼讓淚水流下??身械臏I花越蓄越多,以至眼前的街道都變得模糊。 她看不清路,腳踢到了一塊石頭,絆了一跤。 沒有摔到地上,但她覺得很委屈很委屈,剎那間,再也控制不住情緒,在大街上哭了起來。 她吧嗒吧嗒掉眼淚,一邊用手背摸眼睛,一邊從包里拿紙。 她想要快點回家。 她是個在外面受了欺負的小孩,只想回家找安慰。 開門后,家中空無一人。崔姨的孩子生病,她請假了一星期,她的爸爸工作忙碌,也不在家。 阮芙夏早已習慣,她開了家里所有的燈,在空蕩的房子里大哭,無人回應,又抽泣著回到自己的小房間,躲在被窩里繼續哭。 她不明白,廖昭杭為什么會這樣對她。 他不是說喜歡她嗎,為什么要在她不愿意的情況下逼迫她。 那不是她所熟悉的廖昭杭,她喜歡的是溫潤有度的廖昭杭,就算面上態度強硬,也時刻會留意她的感受。 即便那么重地扇打她的屁股,也會在實踐結束后心疼地為她揉臀,用唇舌吻舔那些灼熱的紅印。 哪怕她惹他生氣,他吃醋上頭,綁著她的手在舊教室里逼她給他口,事后他也給了獎勵,跪在地上舔她的敏感部位,她尿在他嘴里他也只會含得更深。 他們zuoai,他掐著她脖子后入,撞得又狠又重,結束后卻像狗一樣趴下,吻她跪得發青的膝蓋。 阮芙夏喜歡那樣的他,有點強勢但充滿愛意,會包容她的小毛病,溫柔滿足她的小要求,而不是像今晚這樣,不顧她的感受,把她當做泄欲工具般玩弄。 她給他懲戒她的權利,但這不能成為他傷害她的理由。 廖昭杭突然變得好陌生,阮芙夏讀不懂他。 他早知道她的癖好,在網絡上套她的話,在現實里裝作什么都不懂。 他那么會掩飾,在班上裝正經好學生,騙過她的爸爸,成為她的家教接近她,阮芙夏一下分不清哪個才是真實的他。她惡劣地揣測,廖昭杭在她面前偽裝溫柔那么久,要的,只是像今天這樣,無節制地cao弄。 阮芙夏哭得更厲害了——因為,她真的喜歡上了他。 他騙了她那么久,騙她和他實踐,和他戀愛,和他zuoai。 她被騙走了身體,也騙走了心。 她是個大傻逼。 阮芙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她從來都不是他想的那樣,她一直都只有他一個主人啊。 再也不想相信他,阮芙夏起身去洗澡,用清水沖去他留下的痕跡。 …… 同一時刻,廖昭杭跌跌撞撞走出家門,腦子里循環著她離開時的畫面。 他知道錯了,他真的不想就這樣分手,至少不該在她受傷的時候結束。 他們之間,不該是今晚這樣的結局。 他要去承認錯誤,向她表明他的悔意,就算她不原諒,那他也死得明白了。 阮芙夏討厭冷戰,越拖一刻,他們的關系就裂得越深。 廖昭杭什么也不想了,沖進夜風中。 - 阮芙夏從浴室出來,情緒已穩定許多。 爸爸給她轉了錢,讓她在崔姨請假這幾天,自己出去吃好吃的。但她已經一晚上沒有吃東西,哭得渾身沒有力氣,走路都眼冒金星。 阮芙夏沒有胃口,翻看完和爸爸的聊天記錄,又強撐著去廚房找東西吃。 走到冰箱前,門被敲響,她頓住,失了打開冰箱的欲望。 不用想她也知道,是那個專門來倒胃口的人。 阮芙夏扭頭要回房間,忽地,門外傳來一聲“小夏”,低啞而帶鼻音,她一滯,回頭看了看深棕色的大門,狠咬下唇,毅然走了。 門外的廖昭杭澀然垂眸,又敲了幾下,依舊是同樣的結果。 夜已深,小城安靜沉睡,家家戶戶熄燈入眠。 他不想離開,他沒有離開的意義。 他在黑暗中面對著緊閉的大門流淚,喃喃道:“小夏,對不起……”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對不起……” 沒有人回應,只有風,簌簌地從耳邊吹過。 夏夜的風微涼,但絕算不上冷,可他感覺如冰霜刺骨,忍不住打起寒顫。 悵然若失的感受如潮水漫涌心頭,他全身空落落的,浸泡在沉重的黑夜中。 心臟絞痛,一切仿佛回到許多年前的黑色房間。 外面的世界是巨大的囚籠,只有那扇門才是出口。 可是他要走不出去了。 廖昭杭流著淚俯下身。 那樣高大的少年,就蜷縮在她的家門口,像只大型犬一樣。 他趴在地上,沉在黑暗中,太陽xue緊貼地面,眼睛死死地盯著門縫里的一隙微光。 只有那道縫隙才有新鮮的空氣、溫暖的光源,犯錯被囚禁的那一夜,他便是這樣度過。 阮芙夏沒再聽到敲門聲,她累極了,身體疲倦不堪,腦袋沾上枕頭,沒過多久便沉沉睡著。 夢中,總有一個聲音在和她說話。他溫柔地叫她“小夏”,喊她“寶寶”,嚴肅時,也叫她的全名。 他教她做題,他的懷抱很暖,他們在一起很開心。 只是夢了一會兒, 她的鼻子又酸了。 那人還在念叨,說“小夏好可愛啊”,她潛意識里認為那是假話,睡得很不安穩,掙扎著在半夜醒來。 不愿再回憶,阮芙夏捂著眼緩神,吐出一口長長的氣。 翻身,肚子咕咕響,饑餓感比睡前還明顯。 她打開手機,在軟件上點外賣。 凌晨還在營業的店鋪少,最近的一家也在四公里外,阮芙夏等了二三十分鐘,終于接到外賣小哥的電話。 她快步跑去開門,小哥一臉戒備地盯著角落。 阮芙夏順著他目光看去。 她家大門旁邊,蹲坐著一團滲人的黑影。 阮芙夏驚了驚,很快恢復淡漠的表情。 小哥問:“要我幫你報警嗎?” 阮芙夏接過外賣,搖頭:“不用管他?!?/br> 如此,小哥騎著電動走了。 阮芙夏準備關門,忽然間,余光里的黑影動了,他像黑色的大蟲般一手撐著地,另一只手抬起,卡住了門縫。 阮芙夏動作不停,面無表情用門擠壓他的手指,那清瘦的指節rou眼可見被夾得凹陷,他不吭聲,反抓門框更緊。 門離關閉僅剩淺淺的縫隙,他們之間只有一束微弱的光,阮芙夏盯著那用力到泛白的指甲,罵了句“瘋子”。 她開門,想叫他“滾”。 還沒出聲,他撲通跪到了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