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宴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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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三分,大成王朝雄踞西北遼闊土地,人民多以游獵為生,故蹤跡難覓。大梁王朝蟄伏南端,江南水鄉溫婉,又依據科考擢拔官員,故女子嫻靜,男子則有溫潤書生氣。 大原王朝間隔其中,兩者風尚兼而有之,雖然土地也多為遼闊草場,但氈房營地是固定居所,不會像北邊大成那樣有機動拆移的習俗。而且近些年,王城的貴族家庭,開始流行按照南方的制式,修繕一些磚石房屋了。 大原王朝女子豪爽,婚前可恣肆玩鬧,騎馬游獵,甚至男歡女愛都不作拘束,但是比較之下,不若北邊大成王朝開放,竟然允許女子入朝為官,甚至封侯拜相;可也不比南邊大梁閉塞,那里女人各個如瓷娃娃一般,只能束足端守在家,隨意出家門都會被戳脊梁骨。 大原貴族愛宴飲,常在氈房中辦酒會,喝高粱釀造的烈酒吃烤制的牛羊rou,參與者男女不拘,也有很多青年未婚男女在宴席上看對眼,便約著私會的,甚至在這種幽會中弄出私生子女。 不過,這種習俗都屬正常,只有剛來大原,還未習慣的大梁漢人,才會產生一些異議。 此值禮部侍郎之女赤琉璃生辰,在營房內大辦宴席,邀了一群年齡相近的未婚貴族男女,他們在屋頂開敞、用白布做圍的圈型禮帳內升騰起篝火,炙烤羊rou,大口喝酒,場面熱絡非常。 宴席剛開始不久,貴女們聚集在一起,竊竊得評點著那些在幫忙烤制羊rou的好漢們。 其中三位男子最為出挑: 首先,來自大梁的使臣明璟,年二十五,穿著打扮就很出挑,與著革裝或者毛皮的大原人不同,他穿著暗紅云錦長衣,一頭輕軟長發被一根翠葉形狀的玉簪綰在腦后,可謂是君子端方儒雅,如琢如磨,是大原少見的男子類型。 此時他正拿起一方羊腿,仔仔細細得從上面切下小片,動作優雅輕緩,薄薄羊rou如花瓣般落盡白瓷碗中,這個瓷碗也是大原罕見的。草原多用黑陶或者鐵器較多,想必是他自大梁帶來的物件。 聽說與他一并來大原的,還有一位大梁貴女,是他的表妹,只是按照南方禮節,始終守在家中,未曾踏足社交場地,貴女們都對她很好奇。 不過,大原的女人并不喜歡這種溫潤的南方人,只覺得像面團一般,能欣賞他們如珍珠一般的美貌,卻懷疑他們是否有男人該有的雄風。 其次,是隨使團一同歸來的陳子頤,他長在大梁,母族似乎是大梁的娼妓,身份低微,但父親卻是大原身份尊貴的平昌侯容吉。據說這位侯爺因十六年前一場風波,自請去南方為使,在水澤之地與他母親相遇,有了這個兒子,他的姓氏“陳”是他母親的姓氏。 這位年十五的少年郎,因為父親是驍勇多智的平昌侯,故而身姿高挑挺拔,膚色也不似明璟那般蒼白,而是軍武之人常有的麥色。他倒是入鄉隨俗,穿了大原的革裝,披了一件灰鼠的裘皮。 陳子頤來原也不過數月,卻交了很多朋友,幾人圍在一起拼酒喝,還商量要玩投壺之類的游戲。 他面孔繼承了娼妓母親的秀麗,其父也是朝中有名的美男子,故而是個俊俏的少年,即便唇角蓄了絨絨的胡須,還是能看出他的稚氣。 工部員外郎家的貴女名喚塔姆,看中了這位年輕人的矯健身姿,用手指隔空壁畫著,跟好友赤琉璃耳語道:“你看那個陳子頤如何?我覺得他胸很大,摸起來一定很舒服,你等一下幫我多給他灌灌酒水如何?!?/br> 她瞇著眼睛,唇邊流出一些唾液來,一副垂涎的好色表情,似乎已預謀著要讓他做自己的榻上賓客了。 赤琉璃卻皺了皺眉:“這個少年會不會有些太嫩?不夠你折騰?”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好這一口,奶呼呼的小狼狗。剛開始還羞羞答答,盤玩戲弄之后,那種狼性就激了出來,好玩得很呢!” “還要先狗后狼嗎,不如直接把最英武的雄狼邀到榻上來?!背嗔鹆u笑說。 這場宴席的主人選中的男子,是其間最為勇武且身份最為高貴的侯王,海盛王西陵顏。 這位男子身材高挑,體格壯碩,闊胸蜂腰,肩膀有一道傷疤,似乎是征戰沙場的紀念物,卻更顯其勇猛非凡。 西陵顏是大原帝君的長子,很大概率會成為下一任帝君,不過他母親身份卑微,生養他時甚至只是大原帝君的女奴,因此在朝中多有非議,繼任的事情一直沒有定下。 “少君這種,才是真男子,困一覺能讓你三天下不了榻?!背嗔鹆胂刖陀X得腿軟,胯下也流出一些糜液。 只見西陵顏脫下上衣,赤膊掰著羊rou大快朵頤,大口喝酒時,酒水順著脖頸淌到胸肌上,赤琉璃只恨不得當下就躺在男子懷中。 塔姆卻嗤之以鼻:“你不知道嗎?海盛王有人妻癖好。你要是成了婚,或許能邀他入帳?,F在他可看不上你?!?/br> “哼,我可是得過一次手的哦?!彼凉M意得看著塔姆表情轉為記恨,整了整衣冠,舉著酒杯,扭著腰肢,一雙明眸直勾勾盯住海盛王西陵顏,向他走了過去。 海盛王所在場所周圍的漢子,有的吹起了口哨,以回應赤琉璃的熱情相邀。 但是很快,口哨聲被驚呼打斷。 原來帳外有“噠噠”的急促馬蹄聲,那聲音愈來愈急、愈來愈近,也并沒有止息的意思——有人要踏馬破帳而入! “這位貴女請留步!” 護帳的家丁話音剛落,只見一匹潔白駿馬,如一道閃電破空而來,從他頭頂騰空躍過,嚇得那家丁面色青白,僵在原地,生怕馬蹄把自己的腦殼踏碎。 白馬背上是位穿著火紅緊身革裝、身披白狐裘皮的大原少女,烏發擰成麻花垂在腦后,隨躍動如細鞭一般甩開。 這少女騎術非凡,進了圍帳之后,又帶著馬跑圍著帳圈繞了一周,似是在觀察帳內都有什么人,見到熟識,還笑意盈盈,揮手致意,一圈終了,她才“吁”得一聲利落得止住了奔馬。 少女像鷂鷹般利落得翻身下馬,從懷中掏出一方檀香木盒,走到赤琉璃面前,嬉笑著單膝跪地賀道:“恭賀大jiejie生辰,愿大jiejie年年有今朝,歲歲有今日!“ 赤琉璃點了點少女挺翹的鼻尖,笑著接過那方檀香木盒:“你呀,都大姑娘了,還是這么調皮?!贝蜷_木盒,是一串凈白菩提佛珠,綴一枚赤紅瑪瑙。 革裝少女笑著問:“喜歡嗎?我特地向法渡寺的蓮華法師求來的,還要他給我開了光,念了七七四十九天的經,必然讓大jiejie能心想事成,萬事順意?!?/br> 赤琉璃笑著戴到手上,火瑪瑙襯托得肌膚瑩潤如脂:“木木meimei的東西,怎么會不喜歡,真是有心了?!北阏惺肿屝P牽馬離開,邀著少女入席。 不過赤琉璃只是面上功夫,嘴上這么說,心中卻覺得這種手串太過簡樸,配不上她尊貴的身份。也只有阿木哈真這種打小沒娘,在泥漿里打滾著長大的野孩子,才看得上這種玩意。 原來這位颯爽的紅裝女子,是大原奉國兵馬大元帥鐵托的獨女,名喚阿木哈真,閨名木木,她出生時母親難產去世,于是自小就跟著行軍打仗的父親在軍營中生活。 長到如今,雖容色殊麗,是數一數二的美女,但性情卻如男孩一般,甚至在場很多漢子,幼年都和她摔過跤,甚至有被她打得大哭過的。 被她打哭過的人中,就有海盛王。 這樁事無人知曉,甚至阿木哈真自己都記不得了,但海盛王心眼極小,明明是孩提舊事,至今仍然記恨著。因此兩人并不對付,一見面就互相用怒瞪作為禮節,此刻自然如電光火石一般,兩人盯視了片刻,又都很不服氣得移開目光。 在看見使臣明璟之后,阿木哈真的眼神立刻柔和下來,甚至有幾分小兒女的嬌態。 阿木哈真徑直走到明璟身邊,取過鐵架子上的羊肋排,原本按她的性格當大啖美味,只是害怕自己粗鄙的吃相驚擾了明璟,她盡量以優雅的儀態,小口小口吃著,頗有些迫不及待得和明璟搭話道:“明大人,在大梁吃不到這么上好的羊rou吧?” 明璟笑著稱是:“是了,不過我們梁地有種吃羊rou的方法,你們大原應該也未曾見過吧?” 阿木哈真好奇得望向他,不太優雅得用手肘擦了擦唇角滴下的羊油:“什么吃法?” 只見明璟把盤中如花瓣一般的羊rou,又拿了一些卷餅,他纖長白凈的手指,如折紙一般把沾了醬的羊rou片裹進卷餅里,阿木哈真只覺得那枚羊rou包餅精致小巧,不像食物,反而像該擺在供桌上的禮器。 “攤手給我?!泵鳝Z溫和得說。 少女聽話得攤開掌心,那豆腐塊一般整齊的卷餅落入手心,她甚至能感受到明璟折迭時指尖的溫度,她覺得很珍惜,甚至想把它放在香木供桌上日夜瞻視。 “嘗嘗看味道如何?!痹诿鳝Z追問下,她才小口把羊rou卷餅送入嘴中。 醬料爆開,粘在唇邊,阿木哈真伸出舌尖輕輕舔掉,露出一個幸福的笑容:“很好吃呢!” 這副與她秉性不符的嬌嬌情態,理所當然引得“仇敵”西陵顏一聲嗤笑,他在跟身邊的伙伴講一個“鬣狗披羊皮”的無聊故事,意有所指得看了眼阿木哈真。 阿木哈真卻不理他,無視那些雜音,學著明璟的動作,自己嘗試做這種食物。 “喜歡嗎?”那溫柔的南國男子笑著問她,眉眼如同草原碧空升騰的弦月,皎白柔和,卻不咄咄逼人。 她含住粘了醬汁的指尖,輕輕點頭:“很喜歡?!?/br> 的確,很像一只乖順的綿羊。西陵顏又從鼻子里吹出一陣冷氣:“哼!” 吃完羊rou包餅,阿木哈真與明璟攀談起來,他們交流了南國風土、南地與北地的殊同,漸漸談到了婚俗方面。 “聽說明璟大人的表妹也隨行到了大原?不知這位小姐現在多大了?” “十八?!?/br> “十八啊,是當嫁的大姑娘了。難道大梁不是嗎?”阿木哈真現在十五,大原女性十六歲及笄之后便可正式婚配,父親也曾和她商量過議親的事宜,只是她心高氣傲,覺得那些男子哪個都配不上自己。 明璟有些羞赧得笑了笑:“都是因為在下。此前忙于仕途,如今又隨使來到大原,所以耽擱了?!?/br> “什么意思?”為什么表妹的婚配,還受到他的影響?南地風俗還真是奇怪。 明璟干脆解釋:“秀表妹是在下的未婚妻?!?/br> 阿木哈真只覺得心臟被人掐過一般疼痛,她未曾戀愛過,所以并不明白這種心情的含義。 她端起酒杯,猛猛灌了幾口,灼烈的酒水才堪堪蓋住她心尖的疼痛。 她拭去唇角殘酒,追問:“所以明璟大人和表妹,是打算回大梁成婚?” 明璟笑著搖頭:“既然把表妹帶過來,就意味著……” 他話還未說完,阿木哈真就明白了其中含義,暢快得拍手笑道:“這樣啊,我明白了,太好了!明璟大人,你是要在我們大原定居嗎?” 明璟點頭,他被少女的笑容感染,便跟著一起笑了起來。 另一邊西陵顏被一群貴女環繞,赤琉璃甚至剝葡萄喂他嘴里,他卻興致缺缺,看著阿木哈真和明璟的熱絡,大叫無聊,要邀陳子頤比摔跤,陳子頤雖然年紀較小,卻并不怯場,欣然同意,脫去上衣露出美好的皮rou,于是饞這口鮮rou的貴女又多了幾位。 兩人取過熱毛巾,擦拭鼓脹的胸肌,又涂了滑潤的上好羊脂,陳子頤也才回大原不久,但這套摔跤流程卻做得極其利落,只是多了幾分南地人的嚴謹細致:他甚至在自己的手肘與指腹都精心涂上了脂膏。 準備就緒,比賽即將開始,門外突又有訪客,西陵顏心焦氣燥,想無視這種突然造訪。但是,一來他只是宴席的客人,二來,這位訪客似乎來頭不小,所以眾人便遠離了賽場,走向門前。 只聽護衛高呼:“侯爺貴安?!?/br> 隨后帳內帳外低等的奴仆,劈里啪啦跪了一地。那兩人只能禮節性得拍了拍肩膀,以示結束比賽。 來人是位中年男子,保養得極好,散發一種成熟風韻,他眉目斜長,有狡黠狐貍的皮相, 手指點綴一枚翠玉板指,正悠然自得盤玩著。 這就是赫赫有名的平昌侯,陳子頤的父親,海盛王西陵顏的表舅舅,容吉。 看見容吉,赤琉璃便如水蛇一般游去,親昵得攀附在他身上,嬌聲道了一句:“干爹怎么來了?!?/br> “干女兒的生辰,當然要送賀禮了?!泵乐心晷χ嗔巳嗯说念~發,親昵得拿出一串紅麝香珠,要戴到女子手上,卻發現女子手上已經有一串佛珠了。 “啊呀,看來不巧?!?/br> “怎么會呢~”赤琉璃嬌笑著把佛珠褪下,交給小廝,把凝白如雪的玉臂伸到容吉面前,“請干爹賜物?!?/br> 容吉的指尖輕輕劃過少女的肌膚,紅麝串的確比紅瑪瑙要更為奪目耀眼。 平昌侯容吉,似乎與赤琉璃有著非同尋常的曖昧關系。方才還對自己搖尾乞憐的赤琉璃,此時竟然逢迎討好別的男人,這大大激發了海盛王西陵顏的好勝心。 這位壯年從隨從手中拿過自己準備的禮物,大搖大擺走到赤琉璃面前,甚至故意撞了一下容吉的肩膀,才把禮物遞給女子:“諾,看看喜歡嗎?!?/br> 打開禮盒,竟然是一幅畫,畫的是香肩半裸的閨房女子,面容有幾分像赤琉璃。赤琉璃看了一眼,女子穿得衣服,竟然是她上次與他歡好時那件,當時情狀激烈,那件衣服早已被男子撕成碎片,不能再穿。 她玉臉通紅,附在西陵顏耳側道了句:“好壞哦?!比缓髮嬍樟似饋?。 這種閨閣趣味,即使是大原風氣寬松,也不會那么直白擺在明面。 陳子頤此刻穿回上衣之后,才恭恭敬敬走到容吉面前道了句父親,情狀冷淡,看來父子關系并不親厚。他恭順得站到容吉身后,以示尊重,方才這一幕對他來說似乎有些復雜,還露出幾分天然純真的疑惑。 面對海盛王隱晦的挑釁,容吉并未在意,甚至還好脾氣得和他寒暄幾句,說了什么:“好侄兒今天也是威風凜凜呢?!?/br> 寒暄結束,他眼中流出幾分狡黠,在西陵顏耳邊說了句悄悄話:“孤是從宮里過來的,走時淑娘娘被皇后罰了二十大板,也不知此刻打到第幾下了?!?/br> 他說得輕描淡寫,卻挑起了海盛王的怒火,西陵顏面容立刻猙獰起來:“什么!那個妖婦!母親本就體弱,怎么受得了她這種折辱!” 說著,他面目赤紅,一身火藥氣味,大步流星離開了宴席。 陳子頤也向赤琉璃拱了拱手,隨父親一起離去,只是走時,他竟然遙遙看了眼混在人群中的阿木哈真。 湊巧的是,阿木哈真也在看他,兩人視線相對,皆禮貌性得露出笑臉來。 笑過之后,阿木哈真向明璟和赤琉璃一一道別,亦快步離席,奔去馬圈。她敏銳得察覺到山雨欲來的氣味,要向父親報告這件事。 當阿木哈真踏出圍帳時,門口的侍衛把她之前贈送的檀香木盒還給了她。 她打開木盒,那枚火瑪瑙在澄黃的襯布上溢彩流光。 沙漠草場不常下雨,但倘若有雨,多來勢洶洶,如雷霆一般。 原來海盛王的母親淑妃娘娘是女奴出身,性格又很軟弱,因此經常被皇后欺負,海盛王也因此與父親關系并不好,十歲就被扔到軍中歷練,也經歷過幾次出生入死的危機。 海盛王今年二十歲,草原男子二十成年,皇帝給他辦了盛大的成人禮,還給他分了京城內的府苑,給了一個元統護國大將軍的正式官職,如此看來,是要讓他在京城長住了。 皇后便坐不住了,她膝下有一個兒子,如今才八歲,玉雪可愛,她還在等著他長大,卻不想老皇帝似乎不想再等?于是她心中氣憤,常在宮內欺負大兒子的生母淑妃,似乎想用這種方式給這位庶子一個教訓,卻不想這次竟然做得過了火。 據說海盛王趕到時,淑妃只有最后一口氣了。 之后,這位青年王爺怒火攻心,竟然用斧子砍死了皇后,還砍傷了過來阻攔的皇帝父親。 殺嫡母傷生父,這是大梁人想都不敢想的野蠻行徑。 明璟在紙上寫下這樁事時,感覺自己像說評書的先生,編了一個離奇的故事。 放飛信鴿時,他心中還有些忐忑:這般奇妙的蠻夷行徑,也不知南梁的皇帝是否會相信自己寫下的內容。 不過他的擔心是多余的,因為那只振翅的信鴿被他帳外侍候的阿木哈真一箭射了個對穿。 這種事關局勢的關鍵時刻,每位顯赫的高官的家中都被安插了密探。因為阿木哈真的少女春情,大梁使臣明璟臨時居住的那頂氈房,是由她來蹲侯。 摘下信鴿腿上卷成一卷的信紙,讀完之后,阿木哈真眼色一沉,馬靴碾過雨水浸濕的草場,腳步聲混在浠瀝瀝的雨中,微不可聞。 阿木哈真向明璟送信這件事告訴了父親,父親鐵托拍案:“明璟在宮里有眼線?可這個人何時設的眼線?” 海盛王殺母傷父一事,因事關緊要,又詭異莫名,早已被隨行的平昌侯一手按下,如今宮中就如鐵桶般,不被允許走漏一點風聲。 鐵托能知道,還是因為平昌侯給他送了一封密信—— 這個老狐貍跟他說:老皇帝恐要駕崩,要考慮即位的儲君人選了。他還挑釁一般詢問鐵托這個掌管調度王朝半數兵馬的大元帥,是否存著篡位的心思。 讀完密信之后,鐵托差點把手中的茶盞捏碎。 所以這件事,明璟是如何知道的? 這個大梁來的文弱使臣,來此地不過三十余天,連府宅都未安置好,還住在京郊的軍帳中,這才方便了阿木哈真和鐵托的刺探。 他,并不如表面看上去那般簡單。 “木木,你這段時間刺探得如何?” 阿木哈真挑了一些重要的報告,有些內容之前也和父親說過了。她忽然面色一凜,想到一件事,因為這樁突發事件,還沒和父親匯報:“明璟那個隨行的表妹是他的未婚妻,他們要在大原成婚?!?/br> 明璟隨行之人約莫三十余,多為男丁,只有幾個女眷,他這段時間臨時住在鐵托給他們安置的軍帳中,進出之間,竟然把這個表妹護得嚴嚴實實,還未曾有人和她搭過話,甚至連她長相如何都未有人瞧見過! “和表妹成婚?”鐵托眉頭一皺,他敏銳發現女兒神情不對,而且在之前交談中,他能感覺到女兒對明璟愈來愈濃厚的好奇心,甚至于情愛之意。 他半開玩笑半是認真得說: “那糟糕了,明璟表妹是大梁人,大梁女子很少出沒社交場,若兩人成婚,他內宅的消息便很難傳出。明璟這個人并不好色,之前我打算送他女奴,他也并不接受,府苑里也基本都是南人。我本來想著,如果木木你喜歡,把你許給他也好……但現在卻冒出一個未婚妻表妹?!?/br> 鐵托目露兇光:“不如我派人把那個礙事的女人給……” “父親!”阿木哈真連忙制止,“不必如此吧?我以后再多多想辦法?!?/br> “你倒是心慈,懂了什么是愛屋及烏了?!辫F托嘆氣著收回了殺人的想法,“可是,我的寶貝女兒也不能當妾啊?!?/br> 大原的律法規定,妾是僅僅比女奴等級略高一些的存在。 大原男人只能有一位正妻,與男子分享同等權力,除了正妻之外再娶的妻子就降級為妾,需要視男子為主人,最低層級的就是女奴,甚至可以隨意發賣。 “我也沒有非要嫁給明璟,只是覺得他好看而已啦!女兒未必要嫁人吧?” 鐵托卻搖頭:“我知道你想當英雄,看不上那些不如你的兒郎??粗忻鳝Z,也不過是他背景神秘,又有是南地人,貪圖新鮮,還能幫我探聽些情報?!?/br> 被說中心思后,阿木哈真臉頰微紅。 “但是我大原沒有女子參軍的規矩,你未及笄,還可以用年幼作為理由,但及笄之后,沙場就不是你該待的地方了?!?/br> “女兒不能破例嗎?” “為父給你撥了一千私兵,這已經是破了舊例。但你要當女將軍,即便我同意,上面也不會同意,除非我——”鐵托幽幽嘆息,瞪了一眼平昌侯送來的密信,“你若有兄弟可以依仗,我這把老骨頭豁出去冒險無所謂了,但我畢竟只有你一個女兒??!” 阿木哈真乖巧得繞到父親身后,給父親捏起了肩膀,她看到父親的頭頂多出了幾根白發,但同時,她仔仔細細把桌上那張密信也盡收眼底。 她一邊暗罵這個平昌侯真是嘴欠,一邊心中竟然有幾分期待:要是父親真有反意,倘若成功,自己豈不是有做女帝的可能? 很快,阿木哈真收斂了遐思,轉回今日的見聞。 “對了父親,你知道赤琉璃嗎?她似乎與西陵顏,還有平昌侯之間都有關系,但我不太明白,究竟是什么關系呢?” 鐵托愣怔片刻,忽然大笑:“我的傻女兒?!?/br> 他轉頭盯住女兒,這張面孔與亡妻有八分相似,他第一次見亡妻,她也恰恰十五歲,可是艷動八方的名媛貴女。然而,自己十五歲的女兒卻身穿革裝,還穿了束身胸甲,只一張臉純真可愛。 還是個未長成的花骨朵呢! 他笑著揉了揉阿木哈真的額發,道:“木木雖然當不了戰場上的女英雄,卻還有另一條當英雄的路。當年,你的母親,這是這條道路上英雄中的英雄。即便如我,甚至平昌侯,都要為她折腰?!?/br> 阿木哈真疑惑得望向父親:“是什么樣的路呢?竟然這般厲害?!?/br> 鐵托卻未直言,反問女兒:“你想不想走?” 阿木哈真想著方才成為女帝的幻夢,咬牙道:“只要是能當英雄,什么樣的路,女兒都愿意走,只是父親可不要哄騙我!” 鐵托深深嘆了一口氣,隨即笑著指了指阿木哈真身上的革裝:“那你這套戰甲,要換一套更合身的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