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冬運中心速滑部的領導都聽到了下面傳的小話，不過短道速滑隊的總教練林國斌是短道速滑這個項目的功勛教練，從資歷上來說比冬運中心的領導都要深，像是現任的速滑部主任就還是林國斌的學生。

    光就蘇涼這件事的話，僅僅只是試訓選手的話，國家隊那里是有權力自主決定邀請的，所以說起來也沒什么毛病，非得說的話，就是事情鬧得有點開，影響不太好。

    速滑部的主任考慮了下，還是給他老師打了個電話。

    林國斌在接到電話聽過原委之后，聲音里都是滿滿的憤怒：“胡說八道，他們的選手，要是有合適的，我都發了提前試訓的邀請了，蘇涼要是不合適，我也不會邀請他！”

    “有這功夫想這么許多，不如多花點時間在訓練上！”

    最后林國斌掛斷電話前，速滑部的主任還在好聲好氣地勸他別氣壞了身體。

    掛斷了電話沒多久，林國斌就直接召集了教練組的成員，當場放了狠話：“我知道你們的所屬單位還掛在你們各自的省隊上頭，平時一些無傷大雅的話你們傳也就傳了，但是事關一個運動員的聲譽，這蘇涼是我拍板收入隊里提前試訓的，你們是覺得我沒有這個拍板的資格呢？還是覺得蘇涼他的實力不夠？”

    在場部分暗里給朋友遞了消息的教練都心中一凜。

    這話他們哪里敢應呢？

    就說前一條，試訓這個事情，林國斌沒有資格拍板邀請，誰還有資格拍板邀請？而至于后一條，蘇涼的實力？

    昨天下午孫睿翔和蘇涼的那一場‘挑戰賽’還歷歷在目——這不少人都有些心虛，覺得自己之前遞話遞得早了，要早知道蘇涼是這樣的水平，那在省隊的教練詢問時，就不會把蘇涼單獨捎帶上那么一句了。

    至于昨天下午蘇涼和孫睿翔的‘挑戰賽’之后，這些教練其實也把蘇涼的實力跟各自的朋友說過了，還提到了蘇涼跟沐遠笙的500米對決，以此表示以蘇涼的實力和成績進國家隊提前試訓十分正常，絕對沒有走后門這回事。

    可是緊跟著沒多久，就在那些省隊教練們還在將信將疑時，就有蘇涼其實是花滑男單轉短道速滑的這件事爆發了出來。

    當即那些省隊的教練就都不信他們遞過去的話了——胡說八道，一個花滑轉項目到短道速滑的，1500米能把孫睿翔給比下去？

    這是在羞辱他們的智商吧？！

    這些省隊教練紛紛覺得這是國家隊這里不想掛上‘走后門’這樣的黑幕事件，于是干脆讓教練組編出了這樣的瞎話來。

    呵呵，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蘇涼，花滑出身，突然之間就能進國家隊提前試訓了，第一天和今年世青賽男子500米短道速滑金牌選手沐遠笙對決差點兒贏了他，第二天和國內青少年選手里1500米幾乎沒有對手的孫睿翔比又直接碾壓了孫睿翔？

    這樣的天才，名字卻是他們從來都沒有聽說過的。

    棒，真棒，牛，真牛！

    這些遞了話的國家隊教練們這會兒心里都虛得很，他們也沒想到，事情發展到現在，居然會到了這樣一個不上不下的地步——他們分明解釋了蘇涼的真實成績，可是卻沒有人愿意相信了。

    這樣的情形讓他們頭疼不已，現在面對林國斌的怒火，免不了讓這些教練更加后悔了起來——該！通什么風報什么信？現在他們這是豬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人了！

    林國斌把這些教練組的成員給訓得不敢抬頭之后，才冷著臉放了他們離開：“我只說這一次，你們現在是國家隊的教練組成員，你們只有專注地在國家隊內做好一切，教導好運動員，我們只有所有人把力氣都擰住了往一處使，國家隊的選手成績才能有提升的機會?！?/br>
    “國家隊的實力提升了，也會有經驗可以反饋到地方隊伍，地方隊伍屆時再更好地給國家隊輸送新鮮的血液，這才是一個良性的循環?！?/br>
    “如果你們都裝著各自地方隊的私心，回頭只想說自己所屬的地方隊能夠有更多的運動員進入國家隊，而不管國家隊是否選拔到了最優秀的選手，甚至你們在訓練中也對不同省隊來歷的選手敝帚自珍——假如你們是抱著這樣的心態，那么國家隊的水平也無法提升，最終也難以將優秀的經驗反饋到地方隊伍?！?/br>
    “話我就放在這兒了，如果你們覺得只想教自己省隊的選手，那我給你們一個機會，留下離隊申請書，我林國斌放你們回去！”

    這話一出，在場的教練組不少成員腦袋上冷汗都冒了出來。

    林國斌橫眉冷豎威嚴地逐一掃視了在場的教練組成員，最后冷聲問：“怎么樣？有人要寫離隊申請書嗎？”

    偌大的會議室里，沒有任何一個人敢應答。

    在足足5分鐘的沉默之后，林國斌冷哼一聲：“機會我已經給你們了，如果你們都選擇留下來，那就給我回去好好想清楚，自己今后究竟應該怎么做！”

    話說到這里，林國斌終于揮手結束了這一次訓話。

    在場的教練們面面相覷，然后都小心翼翼地離開了會議室。

    等出了會議室之后，這些教練們才終于微微松了口氣——平時林指導是真的平易近人，叫他們也從來沒覺出可怕來，直到今天林指導這一發火，才讓一些新進國家隊教練組的教練員們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功勛教練的氣勢。

    這次會議之后，這些教練們是當真不敢在跟自己原本省隊的朋友遞什么話了。

    只是這個事情，雖然國家隊內止住了風頭，但經過一天時間的發酵，外邊各個省市隊伍和俱樂部隊伍都聽說了這個消息了。

    孫睿翔他們三個雖然沒有說出蘇涼的成績，可那些教練組的教練們說了呀！于是現在外面經過不知道幾道手之后，瘋傳的版本已經是【蘇涼是某個教練的兒子，以前練的花滑男單沒練出成績，現在打算轉項目練短道速滑，就直接加塞進隊了，為了面子上好看，還跟外面說他500米滑出了44秒872的成績，1500米又贏了孫睿翔——總結下來，簡直可恥！】

    孫睿翔也沒想到，自己一念之差報出了自家老大是花滑轉短道速滑這件事，結果居然搞出了這么大的事情。

    等他后頭拼命跟其他人解釋蘇涼真的贏了自己的時候，就像那些教練說的話沒人信一樣，他說的話也已經沒人相信了。

    他那些朋友還覺得他這是‘為強權所迫’，還很同情他，一個個的都對他說——【沒關系，我懂得?！?/br>
    孫睿翔蔫了吧唧的坐在陸訓館干凈的地板上，哀嘆了一聲：“懂懂懂，他們懂得個鬼啦！”

    今天還沒正式開始試訓，不過又有幾個被林國斌邀請提前試訓的選手到了國家隊，可今天到達的這些選手看著蘇涼就像是看著一個什么史前魔怪一樣，眼里全都是八卦的味道。

    特別是在聽到孫睿翔管蘇涼叫‘老大’之后，他們眼里的八卦味道更濃了。

    孫睿翔整個人蔫噠噠地蹭到了蘇涼的跟前，垂頭喪氣道：“老大，對不起……”

    他原本只是想看個樂子，哪里知道他放出去的消息就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蘇涼這會兒剛剛完成一組力量訓練，看到孫睿翔這模樣，拍了拍他的肩膀，平靜地丟下了一句：“行了，去訓練?！?/br>
    “嗷！”

    孫睿翔于是一把蹦跶起來，一步三回頭地看了好幾眼蘇涼，直看到蘇涼已經往功率車的方向去了，他才走到林永勝他們邊上，也跟著一起練了起來。

    “唉……”

    一邊練，孫睿翔一邊幽幽地嘆了口氣。

    “怎么了？”周奇奇剛剛完成了一組訓練，就看孫睿翔還在唉聲嘆氣的。

    孫睿翔一臉糾結，道：“我就是好奇?！?/br>
    周奇奇：“你好奇啥？”

    孫睿翔：“咳，你不知道，現在外頭關于老大的傳聞，傳的那叫一個天花亂墜，都說老大是花滑練不出來，所以跑來練速滑?！?/br>
    說到這里，孫睿翔放低了聲音，跟做賊似的道：“我看他們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就想知道，我老大他花滑到底糟成什么樣兒了……”

    周奇奇：“……”

    他覺得吧，孫睿翔這二貨，就是單純欠收拾！

    就在孫睿翔還企圖瞎嗶嗶時，陸訓館外傳來了一陣動靜，有一批孫睿翔他們不認識的年輕選手穿著訓練服進到了陸訓館里。

    “誒？這來的人是誰？”孫睿翔一臉好奇。

    他在國內參加的比賽是真的多，基本上國內略微有點名氣的青少年選手他都能叫得出名字來，至少也是臉熟的程度，可這會兒進來的這一波，他卻全都不太認識。

    倒是邊上的周奇奇看了兩眼：“是花滑青年隊的?！?/br>
    孫睿翔當即瞪大了眼睛——居然是花滑青年隊的？！

    周奇奇見怪不怪：“你傻啊，忘了在咱們隊里花滑隊也是和咱們共用一個陸訓館的？”

    “哦……！”孫睿翔想起來了：“我只是以為國家隊這里比較高級，短道速滑和花滑都有自己的陸訓館?！?/br>
    “想得美呢你，現在還好，速滑館和花滑館分開了，據說早些年速滑隊和花滑隊是共用一塊冰面的，上午花滑隊上冰，下午速滑隊上冰，訓練都得商量著來，現在只是陸訓館共用，已經很不錯了?！?/br>
    孫睿翔理解地點了點頭，但很快又想到了什么——

    “擦呀，狍子，這些人是花滑隊的人，那我老大他……！”

    不用孫睿翔想到，那些花滑隊的人進來之后，很快也打聽到了哪個是蘇涼，一時之間，整個陸訓館里，花滑青年隊的選手們都將視線放到了蘇涼的身上。

    第15章

    花滑青年隊的這些選手們對于蘇涼倒是沒有什么惡意，他們純粹就是好奇。

    畢竟從蘇涼的這個事情傳開了之后，就有不少其它兄弟項目的選手跑來找他們八卦這蘇涼到底是誰。

    可是這些花滑青年隊的選手也同樣都沒聽說過蘇涼這個名字，這蘇涼簡直就好像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一樣，上到國家隊青年組的花滑選手，下到一些小俱樂部的花滑學員，愣是沒有一個聽說過這名字的。

    就這樣的一個人，居然說因為從花滑轉項目到短道速滑，引起了冰雪圈子里的血雨腥風？

    這些青年隊的選手在今天歸隊訓練之前，都對蘇涼究竟有怎樣一個三頭六臂感到無比的好奇。

    這會兒總算見到人了，這些青年隊的選手們都不由自主地偷偷觀察起了正在功率車上快速騎行的少年——先不說別的，就他匍匐在功率車上全速蹬踩滿臉汗水的模樣，和花滑的需求就不太對味。

    花滑當然也需要體能，在冰上滑行控制自己的平衡、跳躍，這些都是需要充沛的體能做支撐的，在場的花滑選手都知道，在冰上長時間滑行之后、自由滑的表演到后半段體能急劇消耗，感覺每一個滑行步法都沉重到需要拼盡全力才能維持的時候，那種肌rou里乳酸堆積的酸脹麻木感，他們也全都熟悉得不得了。

    總而言之，別看花滑的表演看起來那么光鮮亮麗，實際上他們也是需要體能做支撐——可花滑的體能訓練和眼前蘇涼的這種充滿暴力破壞感的訓練，又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方式。

    花滑青年隊的男單選手姚若愚在觀察了一會兒之后，悄悄跟身邊的隊友劉洲討論道：“看身材倒是挺像咱們練花滑的，但是這騎功率車的狠勁兒可不太像?！?/br>
    花滑隊也有體能訓練，在體能訓練的時候還會讓他們上冰場學速滑——是大道的那種純粹的速度滑冰，不是短道的這種，但考慮到花滑的滑行要求和速度滑冰上的區別，他們教練在讓他們在冰上速滑練體能的時候，也并不會要求他們按照速度滑冰的標準動作進行。

    按照他們花滑隊的總教練的說法兒：我要你們訓練的是體能，不是要你們練成速度滑冰運動員。匍身滑行確實動作姿態標準了，但是等你們習慣了匍身滑行的起速、加速之后，難道你們在花滑賽場上也準備用匍身滑行嗎？

    所以花滑隊的這些隊員，說是也會一點速度滑冰，實際上跟真正的速度滑冰或短道速滑都是兩碼事兒。

    但在姚若愚看來，眼前的蘇涼明顯是真的下了狠勁兒在做短道速滑相關的標準訓練的，而且看他訓練的專注和熟練程度，絕不是花滑隊的隊員去搞短道速滑訓練的那種花架子程度。

    劉洲也已經觀察了蘇涼好一會兒，聽姚若愚這么說，他也點了點頭，表示同意姚若愚的說法兒。

    姚若愚搖了搖頭：“也不知道是哪里傳出來的流言，現在看來，這些流言蜚語果然是不能信的?！?/br>
    不止是姚若愚和劉洲他們，周圍其他的花滑隊員大多數也得出了同樣的結論。

    且不說別的，如果說蘇涼這個名字花滑圈子里從上到下都沒人聽說過的話，那除非蘇涼以前根本不是在正規的冰雪俱樂部里參訓的，否則多少會留下點痕跡來。

    又或者……總不能他蘇涼是在國外參加的訓練吧？

    ***

    就在花滑隊員們觀察著蘇涼表現的同時，短道速滑隊的領隊張棟成接到了個熟悉的記者電話。

    “喂，劉記者，您之前不是剛跑完世青賽的海外新聞嗎？這么快又忙起來啦？”

    張棟成笑著跟電話那頭的劉記者寒暄了起來，這位劉記者算是冰雪圈子里的大記了，國內和國外的一些冰雪項目大賽新聞，大都是劉記在跑，于是跟張棟成他們這些國家隊的領隊都挺熟悉。

    只是，這劉記者的下一句話就讓張棟成擰起了眉頭：“蘇涼的事情？當然，確實是有蘇涼這樣一位試訓選手，他的試訓資格也是林指導他特批的……是是是，他本人確實是說自己是花滑轉項目到短道速滑的，但劉記啊，我跟你說實話，那些說蘇涼實力不行的，那都是假的，蘇涼的500米和1500米是確實跟沐遠笙還有孫睿翔隊內對抗過，他差點兒贏了沐遠笙的事和他贏了孫睿翔，這都是大實話?！?/br>
    張棟成沒想到這事情把劉大記者都給引來了，于是趕忙跟劉記者解釋了一通——像是劉記者這樣的大記者，對項目來說是個很重要的輿論口子，可不能任由劉記者那里聽著謠言的版本就往外寫，到時候這事情要是一登報，才是真的難以解釋。

    劉記者，也就是劉耀武在電話那頭笑著道：“行，說實話，我還真對這位蘇涼選手的情況感興趣，張領隊，要不您看這樣，我現在距離冬訓中心不遠，我親自來冬訓中心采訪一趟蘇涼同學，也想親自采訪一下沐遠笙和孫睿翔這幾位隊員——剛好也做一篇新周期國家隊試訓隊員集結的新聞稿，您看怎么樣？”

    張棟成松了口氣，雖然劉耀武看起來還是不太相信，但是他愿意親自來采訪確認事實那就行，于是他趕忙道：“當然好，冬訓中心和我們速滑館的位置您都熟悉，您直接來就行了，我和林指導在隊里等您親自來看看?！?/br>
    掛斷了和劉耀武的電話，張棟成直接趕到了林國斌的辦公室，把劉耀武要來采訪的事情給解釋了一遍。

    林國斌原本正在和教練組討論新周期的訓練方陣，聽到張棟成的話，他倒是顯得很平靜：“沒事，小劉是個求實求真的好記者，我信得過他，他既然要來，讓他好好看看咱們短道速滑隊的風貌也是好的，至于蘇涼的事情，事實勝于雄辯，我們不做虧心事，小劉也不會瞎編亂報?！?/br>
    ***

    作為國內少有的轉跑冰雪項目口子的記者，劉耀武對于冬訓中心那確實是已經熟到不能再熟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