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音張嘴，裴尋的中指到了她嘴邊，再近一點幾乎能親上去了。她退后一步，聽到那聲噓，心潮不知是起是平。

    “我知道你可能也沒那個把握。在外人眼里你不過是個高中生，就算在醫術上有天賦，又能有天賦到哪里去呢？可是我相信你，我信你有辦法治好我朋友的腿?！?/br>
    林音舔舔唇，不知該怎么說：“你真的信我？神經那么復雜的東西......”

    裴尋退了一步，輕笑，說：“我知道，我沒有勉強你的意思。我是相信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人能治得好就非你莫屬了，但我也知道其中的艱難，如果你不能，也沒關系。畢竟沒有更壞的結果了，不是嗎？”

    林音感激于裴尋的信任，之前還猶豫出不出手，這個時候倒是有了想出手的想法。只是......

    “那你朋友也這么想嗎？”

    裴尋給她泡了杯茶，沉默了許久，林音立馬懂了。

    “我朋友那邊他可能有顧慮，但如果是我的腿我一定會讓你盡全力一試?！?/br>
    林音默默喝茶，不知道該怎么辦，如果可以她是真的想盡力一試的。她現在不能夠確保萬無一失，但能夠保證只會更好，不會更壞。但這個保證，在別人面前不管用。

    作為一個醫生，她心癢，想要實驗，但在沒有這個資格的前提下，又需要萬分謹慎。她偏偏又痛心他們的腿，等她有資格的時候，怕是會錯過了最好的時候，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得好。

    對林志剛的腿她沒把握治得好，但對梁若俊的腿，她至少有八成把握。

    裴尋默默地拍了拍林音的脊背，安慰道：“你放心，我會想辦法讓他接受的。本著對你對他都負責的想法，我想出了一個方法，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br>
    林音眼前一亮，居然還有辦法啊，她興沖沖道：“什么方法，我肯定能接受的，我接受能力很好的?！?/br>
    裴尋默默轉動著杯子，覺得自己也有些殘忍起來，他想了想最終的結果，說：“這個方法就是給梁若俊找一個代替者......這個代替者就是和他情況差不多，又看不起病的人?！?/br>
    第281章 自己綠自己

    林音的笑容一頓，嘆息一聲。

    這一聲嘆息讓裴尋緊張了不少，他捏著杯子，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梁若俊家里人肯定不會讓他直接接受你的治療，畢竟總會有風險。他們寧愿那樣子過......”

    “但世界上總有人不想要那樣子過的人。如果他們愿意，就接受你的治療，費用說明的都是這邊提供，我想他們也會愿意?！?/br>
    裴尋深呼吸一口氣，繼續解釋，說：“最重要的是，我覺得你給他們帶來的會是好消息，就算不成功，也會比之前好。若是傷及性命，我肯定不會這么做的......”

    林音抬頭，握住了裴尋的手。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手握緊了，手背上滿是青筋。

    女孩杏眼里都是堅定，沒有半分責怪，她拍拍裴尋的手，說：“你說的這些我都懂，不過是志愿者罷了。我愿意的，他們也不會覺得是勉強，雙方都是自愿的，你不必太過緊張?！?/br>
    林音身為醫生怎么會不明白，臨床試驗是必須的。有些人確實是沒什么權力的窮人。但他們也是愿意的，不管藥的副作用多大，他們等到了，也許還能活得更久一點。等不到，也許就是生命的盡頭。

    但其實，在他們的那個世界，也有不少有錢人試藥的。因為等不了了，再等就沒命了。副作用可以等救下來之后再說。當然，也有那些被勉強、欺騙的人......這個世界的每個角落有光明就有黑暗，避免不了的。

    林音相信裴尋會是光明的那一面。

    裴尋漸漸放松下來，兩個人交握的溫度兀然升高。他的大掌沒有收回，小指默默回勾，口中說道：“你能相信我，那就太好了。你需要時間準備嗎？或是需要什么，你盡管提?！?/br>
    林音想了想，說了一堆自己可能需要到的藥材，說著說著便抽回手：“太多了，我得寫下來，避免你弄錯?！?/br>
    這一抽，有些抽不動，正想低頭看一看兩人交握的雙手，那只手瞬間又松開了。望著男人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樣，她輕笑，原來是失誤啊。

    從容地寫下需要用到的藥材，交給裴尋。

    裴尋看了一眼，說：“好的，我知道了。這些我會準備。今晚我們去哪個清吧吧，我們耽誤了許久了，是該過去一趟?！?/br>
    林音想想也是，如果哪個人真的是南市一中的，她應該早點過去早點弄清楚事實。開學就是高三了，她哪里騰出來那么多精力管那么多事情。

    她回頭看著還躺在那里的林安，有些頭痛，這二哥該怎么處理。送回川山村吧，太遠，不送回去，又該如何安置。

    裴尋輕聲喚著林安，后者翻了個身，那大大咧咧的樣子差點沒從椅子上摔下去。裴尋眼疾手快抓住他一條大腿，穩穩當當把人放回長沙發椅上。

    當事人絲毫沒察覺到這一變故，呼吸聲越發大了，嘴巴還一動一動發出嘖嘖的聲音，似是在吃什么好吃的。

    清醒的兩人相似一笑，裴尋主動拿來了一些休息室里堆著的地毯之類的軟物，放在沙發椅旁邊。即使林安摔下來也有個緩沖，不會摔疼。

    他退后一步，左右看了看，說：“要不要給他蓋點什么，我怕他會著涼?！?/br>
    林音搖搖頭，不用了吧！主要是這里要啥沒啥，怎么給他蓋。南市的天氣那么熱，應該不成問題的。

    她想了想，指指外面，示意裴尋和他出去。

    裴尋跟著林音出去了，后者小心翼翼地關門，關門前還仔細看了林安好幾眼。

    門關上了，林音長嘆一口氣，說：“我二哥平時不怎么喝酒，我也沒想到他會這么容易喝醉。你和我去一趟商場，給他買點東西吧！”

    裴尋只會說好，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林音和江則說一聲，又拜托小青照看她哥了之后，準備和裴尋一起出去。

    經過收銀臺，新來的財務小魚叫住了林音，遞給她一封信，說：“這封信早就寄來了，偏偏我每次都忘記了?，F在給你，不耽誤你的事情吧？”

    林音接過信，瞥見熟悉的字體，忍不住勾起嘴角。和小魚說了幾句，不急著出去了，反而讓裴尋等她。

    裴尋目光輕移，落在那熟悉的字體上，眼底多了一分笑意。連日來的陰霾也逐漸消失。原來不是她突然間不理人了，只是沒有收到啊。

    “那你先去看信回信吧！我和江老板聊個幾句?！?/br>
    林音急忙點頭，目光跟黏在信上差不多，目光沒分給其他人半寸。原本的高興變成了一種郁悶，裴尋瞥著那封信，一時間不知道到底是信中的人更重要還是他更重要。一直期盼的答案也變得沒有那么重要起來。

    裴尋的酸意在林音離開之后慢慢沉淀下來，小青和江則恰巧站在收銀臺，兩個人伸長脖子看著林音離去的背影。

    小青先忍不住，說：“這林小廚師該不會又多了什么愛慕者吧？用信傳情好浪漫??！”

    江則搖搖剛得到的扇子，頗為認同，說：“是挺浪漫的，不過是我我一定不會用這種信封傳情書，要用就用明信片，女孩子喜歡的那種粉紅色信封。這么古板的褐黃色信封，看來信對面的那個人也沒什么新意了?！?/br>
    小青不太認同江則說的話，否定道：“有沒有新意不重要，有心意就好了。我看林小廚師那個模樣倒是極為滿意的，你就別cao心了。那是她自己的事情，你只是她老板，不是她爸！”

    兩人說完，不自覺地朝裴尋那邊一瞥，只見男人的臉色更加不好了。周遭的氣溫都有所下降，小青不自覺地離裴尋遠了一點，小聲嘀咕著：“真冷??！”

    她是把八卦做到極致的人，這個時候還不忘眼神示意江則，如果信那頭是林小廚師的心頭好，那眼前這位又怎么解釋呢？

    江則顯然是看懂了她的眼神，心中也在嘀咕，是啊，他之前以為這位有戲的，怎么又突然跳出一個程咬金來？不過也不一定，說不定信的那人是個女人呢？

    兩個人孤疑的眼神太明顯了，裴尋就是想忽略都不可能。莫名的，他突然覺得自己頭上有點綠，這綠還是來自自己？他瘋了吧！

    第282章 一剪寒梅

    裴尋轉了個身子，終于把和江老板聊天的事宜從嘴上說說到實際行動。他看著江則，十分客氣：“江老板不忙吧？有沒有興趣和我喝茶??？”

    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

    江則身子直起來，有些饞這個男人的泡茶的手藝，茶葉夠好，泡茶的手法也要跟得上才不會浪費茶葉。這男人的泡茶技術實在是一流，而且這人看著氣度不凡，這喝茶的機會說不定這一生就這么一次，要不還是別錯過了？

    “好??！要去休息室嗎？”

    裴尋看看左右，西餐廳里十分安靜，沒幾桌客人，倒是不用去休息室了。

    “江老板不介意的話就占一占你的雅座，這里視野更為遼闊，喝茶的意境可能會更好一些?！?/br>
    江則咧嘴一笑，說：“好??！”

    他回身，喚了一句：“小青，你趕緊去看看林二哥有沒有什么需要。小月啊，你給我準備開水?！?/br>
    小青、小月連忙去了，兩個男人挑了一個窗邊的位置坐下了。這里樓層不算高，但也能看到樓下的場景，倒有幾分愜意。茶未喝，意境算是到了。

    裴尋看了一眼這里的位置，率先開了腔：“江老板這里選得不錯，以后前途無量??！”

    江則喜歡別人恭維他，他表面謙虛，實則受用：“哪里哪里，我也就是趕了個早。過幾年誰知道南市人又是什么口味，我啊，也不想那么多，現在把錢賺了再說，以后不行了，再換其他行當混口飯吃?！?/br>
    裴尋瞥了江則一眼，清淡的一眼似是利劍，把他所有的謊言都戳破一般。江則忽然有些心虛，摸摸鼻子，左右看看，心想這小月動作怎么這么不利索，開水還沒送來呢！

    小青一溜煙地過來了，舉著托盤，給他們放下不少糕點，說：“這是林廚師今天早上剛做的，我拿來給你們嘗嘗鮮。小廚師說了，你看看能不能列為我們招牌，如果可以，她明天便開始做?！?/br>
    這糕點十分精致，上面的花瓣鮮活誘人，每一瓣都經過精心雕琢，但不仔細看又看不出它們經過雕琢的痕跡，頗為自然。整個糕點的中心就是一株梅花，以白色為底，頗有一種雪山之梅的意境。

    江則來了興致，問：“林音有沒有說這糕點有什么含義??？這好似是雪山之上盛開的紅梅，有起名字了嗎？”

    糕點制作的時候，小青幫了不少忙，她有些自得，說：“是這個意思沒錯，不過林小廚師沒說過它的名字，說自己還沒想好，要是老板有好的主意，就請老板幫忙起個好的名字?！?/br>
    江則捏起來，左看右看，看了好一會，嘴巴微張。小青抱住托盤，等著他的神來之筆，不想，他腦袋往前，一口咬住手中漂亮的糕點。

    小青面無表情 ，把桌子上的糕點往裴尋那邊挪：“老板，是讓你給它取名，不是讓你先吃的！”

    糕點入口即化，舌尖似乎有種冷意，冷意未散開又有種梅花的香氣，甜中帶冷，冷中帶著清香，味道特殊。咬一口仿佛真的身臨其境，站在雪山之巔，賞一支苦寒香梅。

    只一口，江則便確定林音的手藝又比之前精進了不少。這冷香可是難以做出來的，更別提意境了，倒是不可多得。

    江則慢悠悠地吃完一整個糕點，振振有詞：“我不嘗嘗什么味道，怎么起名??？”

    小青哼了一聲，不信他的邪，看向裴尋，說：“裴尋同志，你嘗一個，你那么有文化不如你來起個名字?！?/br>
    “嘿，這不公平啊，憑什么他起名字就可以嘗，我起名字嘗一個你還這么不待見我。你是不是忘了誰才是你的老板了？”

    小青不理會他，這個老板到底是什么樣的，相處了八九個月早已熟悉了，她不慫。

    裴尋做出一副盛情難卻的模樣，咬了一口糕點。夏日最炎熱的時候正是八月，而八月最炎熱的時候正是下午兩三點鐘的光景，手指捏住糕點的時候就能摸到一點寒意，這點寒意在這個夏日讓人舒服不少。

    入口的寒涼成為這個夏日最美味的糕點，人也跟著清爽了不少，糕點里的甜味被壓縮到最小，不愛吃甜食的人都喜歡吃。而喜歡吃甜食的人不會在意它不夠甜，因為除了甜，它還帶著一種花香，這種花香彌補了糖精上的甜味。

    和夏日里來一個雪糕差不多，和雪糕不同的是這糕點吃下去之后，涼意還會留在口腔里久久不散。身體的熱度也跟著降了下來，而吃了雪糕，這種涼意只持續了短短的一段時間，反而更為燥熱。

    裴尋吃完糕點，對上小青期待的眼神，沉吟一下，說：“這糕點是夏日里最清涼的梅花，有自己的傲氣，也有降溫功能。味道不用多說，怎一個絕妙了得，不如就叫一剪寒梅吧？”

    一剪寒梅？

    小青除了覺得美倒是沒有什么意見，她看向江則，目光示意江則拿主意。江則冷哼一聲，這回總算想起你老板是誰了？

    不過這名字他倒是覺得挺適合的，如果林音沒有更好的，就定為這個名字了。這小姑娘家家的，也不知道有多少種寶藏，糕點是一個一個的出，他這西餐廳差不多成了點心鋪子了。每次來吃西餐的人都不忘打包一些糕點回去。

    久而久之，他都不知道該高興多一點，還是沮喪多一點。

    *

    林音拿了信，躲進休息室里，緩慢地拆開。手指有些顫抖，明明是一封很平常的信，她居然多了幾分期待。

    這些天太忙了，都忽略了自己的筆友，沒想到他還記得自己。上次他給了自己不少幫助，自己還沒來得及回信，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怪自己。

    拆開信，熟悉的字體和清淡簡潔的話語和以往沒什么不同。這個人最擅長用最平常的話道出nongnong的擔心。只是今天的字數好像有些多了。

    她一目十行，掃過那些例行問候，移到了下面，突然看到了裴尋的名字。

    雙手沒什么猶豫地一拍，好好的信紙被拍皺了。

    林音捂住心口，看了看左右，沒人。她耳聽八方，余光緊盯著門口，再一次打開了信。信里果然是裴尋的名字，她臉不禁燙了起來。

    這陸思言之前不還很古板嗎？怎么突然間八卦起來了。對裴尋什么心思，還能什么心思，上次不是讓他幫忙打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