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演美強慘師尊后我飛升了 第17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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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離淵臉色煞白,語氣僵硬地問:“真的嗎?” “真的啊?!苯掳滓琅f滿臉云淡風輕,似乎什么都沒察覺到,“舊事故人太多,我記不得,但會收藏他們的信物,就在這座地下兵庫里,待會兒帶你看?!?/br> 對方沉默不語,顯然是又生氣了。 江月白卻很愉悅。 這人不對他講真話,他也講一句半真不假的,很公平。 穆離淵許久沒有再說話,片刻寂靜之后,忽然問:“那些人也都給你生過孩子嗎?” 江月白腳步一頓。 穆離淵抬頭看他,目光毫不躲閃地與他對視著。 這道目光很復雜,有一點委屈、有一點不服氣、有一點理直氣壯、還有一點極力壓抑著的憤恨。 江月白幾乎有種錯覺——若他還回答“是”,對方也許會在下一刻就, 直接哭出來? “沒有?!苯掳谉o奈嘆口氣,“這件事上你獨一無二?!?/br> 穆離淵這才重新靠回了江月白肩側。 地下兵庫比地上漣波殿還要寬廣,腳步走過時響起重疊的回音。 各式刀劍兵器端放高架,排排陳列,散發著靜謐的光暈。 但這點光暈明顯還不夠照耀這把好劍。江月白兩手都占著,只好走到墻邊,用劍柄敲了敲墻壁——靈光如漣漪蕩去,壁上紅燭一根根接連亮起,四周霎時間華光滿溢。 “你還不下來么?!苯掳讍枒牙锏娜?。 “我的腳崴了?!蹦码x淵埋在江月白前襟里,聲音悶悶的,“走不了路?!?/br> 江月白用靴尖勾了把椅子過來,彎腰要把人放進椅子里,對方卻攬著他的脖頸不松手。 無法,江月白只得抱著人一起在椅子里坐了下來。 “這把劍,和開天門的劍一模一樣?!苯掳鬃笫址艅ψ郎?,右手攬著懷中人的腰背,繞了半圈,摸到了桌上劍的劍柄,緩緩拔開了長劍,“不是當年那把,只是我憑夢境復刻的?!?/br> 雪白的劍光一寸寸出鞘。 映在江月白如雪清亮的眸底。 說到劍時,江月白的嗓音語氣和往常略有不同——前所未有的認真專注,也前所未有的沉靜低緩。 讓穆離淵極為著迷。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雪白的劍刃,其實是在看劍刃上映著的江月白的倒影。 這世上還有誰能這樣坐在北辰仙君的懷里看他的劍呢? 三尺青峰如寒水,在空中漾起一層層波紋霧氣。 霧氣中緩緩出現了兩個刻字—— 離,淵。 “離......淵......”穆離淵低念了這兩個字,微微一愣,轉頭看向江月白,“師尊還記得這兩個字?” “不記得了?!苯掳渍f,“應當是我的劍名?!?/br> 穆離淵眸中剛泛起的光芒又暗淡消失。 “天道的忘塵咒每隔百年都要強行逼我忘卻前塵,越是深刻的人和事,越是忘得徹底?!苯掳卓闯隽藨牙锶搜凵窭锏南M褪?,猜測對方大概以為自己還記得往事,猶豫一下,向對方解釋了忘情的真相,“太深刻的事情,永遠記得倒是一種殘忍,我也樂得忘記,不過有些事情,我會留下幾件信物記錄提醒自己記得,但有些事,我再也不會想起來了?!?/br> 他第一次這樣耐心地講述。 要向一個不知天劫與天道的人完全解釋清楚為何自己記不得前塵,著實很費力且麻煩。 “我知道......師尊不用和我解釋什么的,”穆離淵低聲道,似乎在一起幫著江月白為他的花心和絕情找理由,“忘塵咒的效力很強,沒人能和天道的懲罰對抗,師尊記不得舊人很正常的?!?/br> 江月白微微訝異,對方這樣平靜接受的反應有點出乎他的意料——以往他與別人說出忘塵咒,都會明里暗里被質疑是想要脫身亂編的借口,這是解釋起來最順利的一次。 “這樣,如果你愿意把我們的故事講給我聽,”江月白對這樣善解人意的人略有好感,溫聲道,“我也愿意重新再記一次?!?/br> 對于過往,江月白其實是并不想知道的。曾經為舊,舊事便該如煙,聽來只會徒增傷悲負擔。 但他愿意為這個人破例一次。 穆離淵卻不再說話了。 江月白不解。 從前有故人找上門來,第一件事就是向他訴說過往種種。唯獨這一次,從初遇到如今,已有半月,其間有無數次陳述曾經舊時光的機會,但對方一次也沒有提過。 “仙君給我介紹一下這里的東西,”沉默半晌,穆離淵從江月白腿上站了起來,“走不了路”的腳重新能走了,“我就告訴仙君從前的故事?!?/br> 江月白抬頭看他,看了一會兒,輕笑了一下。 原來是還在生氣。 他現在已經摸清楚對方的習性了——開心的時候會喊自己“師尊”,不開心的時候就疏離地喊“仙君”。 “好?!苯掳滓舱酒鹕?,抬了一下手,邀他向前走。 除了最初的那幾十年,幾乎是什么信物都沒留下來,之后的幾百年間,他都已經活出了經驗,趕在忘塵咒生效之前把故人舊物和自己的記錄收好,所以藏物都是按照時間順序排開的。 “這把刀是我的一個舊友的?!苯掳讖募苌夏闷鹨话唁P跡斑斑的刀,刀刃暗褐色,似乎是陳年血漬,“根據我自己寫的記錄,他死在了一場爭戰里,是我去給他收的尸?!?/br> 穆離淵視線掃過那些血漬:“他是什么樣的人?” 江月白道:“是個很講義氣的人?!?/br> “這支玉簫,”江月白走到下一個架子,“其實是一把劍。不殺人的時候煙波江上吹簫奏曲,殺人時千里不留行?!?/br> “他是什么樣一個人?”穆離淵看向晶瑩剔透的翠玉。 “一個,很瀟灑的人?!苯掳谆卮鸬臅r候微微笑了下,似乎是從翠玉里看到了昔年青山。 “這把琉璃簪呢?”穆離淵目光落在一個漂亮的發簪上。 “是我曾經的一個徒弟的?!苯掳卓催^去。 “她是什么樣的人......”穆離淵沒說幾句話,但嗓音已有些沙啞。 “是個很可愛的小姑娘?!苯掳啄闷鸺茏优缘囊化B書信,“出師下山后,她每年都會給我寄來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有時候是吃的、有時候是蟲子、還有的是我沒見過的,有一年給我寄回了一枝琉璃花簪,自那之后,她就再沒音信了?!?/br> “看來她找到了自己的歸宿?!蹦码x淵道。 “是?!苯掳c頭,“她找到了自己的摯愛,與那個男孩子相伴余生?!?/br> 停頓了須臾,江月白將那疊書信放回了高處的架子上。 其實能讓他留下信物的這些人,往往是生命中深刻一痕,故事的結局并沒有那么好。那個男人在認識她前結了仇家,即便他們遠居山林,也沒有享受多久安寧時光,她曾想向師尊求救,卻又怕牽連到師尊,最后只寄了一只琉璃花簪——那是她最珍貴的東西,能夠帶著她的魂魄回家。 刀劍兵器、首飾禮物、衣衫碎片......什么都有,最多的是書信。 穆離淵已經不再一一問了,因為既然存在于此,代表每一件都是一段不愿忘卻的刻骨銘心。 有志同道合的朋友、有共浪江湖的知己、有情分不淺的師徒...... 沒有前塵舊事的牽絆,江月白每一次都能灑脫放松地去過。 與他不同。 他的心里千百年來再裝不下一個其他人。 可是江月白能裝下很多。 豈止是有沒有牽過別人的手、有沒有抱過旁的人,既然可以對幾面之緣的自己這般體貼有風度,當然也可以對別人如此,光陰歲月漫長,總會有驚心動魄的一刻生死之交、總會有一些風花雪月的瞬間情難自禁,就算沒有動過什么過深的情,也一定會有數不清的人對他的江月白動情——江月白是什么樣的人,他從小就清楚。那些數不清的歡呼、數不清的香囊花箋......淹沒整個滄瀾雪山,也淹沒他整個童年。 擺放藏物的長架太長了,好像根本沒有盡頭。 穆離淵邁不動步伐,不向前走了。 他雙手撐在石臺上深深吸氣,胸口窒息絞痛。 他覺得開心,又覺得難過。 最后強行逼著自己擺出一個笑容。 這是他苦苦祈求天道為江月白換來的逍遙人生,他為什么要難過。 幾十年過后,江月白還會再一次忘了他,去享受別的人生。 而他的余生無非兩種結局——要么重復著這樣一次次去追逐追不到的人,要么徹底放手、放下那些早在千百年前就該結束了的執念...... “這個東西,我記不得是誰的了?!苯掳椎纳ひ艉鋈辉谒砼皂懫?,“但我覺得是你送給我的?!?/br> 穆離淵抬起頭,水汽朦朧的視線里,他看到了一條紫藤花穗。 “是?!蹦码x淵笑了一下。 漫漫光陰長河里,他在江月白的一生里就只有這小小的一點,湮滅在這些數不清、望不到盡頭的生死過命的信物里。 “你不給我講講嗎?!苯掳椎?。 “我們的故事很簡單?!蹦码x淵深呼吸忍回了淚,緩緩說,“沒有像這些人一樣的傳奇經歷,就是簡簡單單的,年年常相伴,只是有一日,你說你要去做一件很困難的事,我便把這條花穗系在你腰間,對你說早些回來?!?/br> 江月白見他三兩句話后便不說了,問道:“就沒了嗎?!?/br> “嗯......”穆離淵點頭。 他其實是哽咽得說不出話了。 江月白嘆氣:“所以我沒有回去?” “你說過還會再相見,你從不騙我......”穆離淵努力把泛上喉嗓的酸意咽回去,強撐著笑,“這不是相見了?!?/br> 江月白思索了一下,很困難的事,想必就是劍開天門,天劫過后,他誰也不記得了。 之后想來,天道對他簡直是仁慈,逆天而為,居然沒要他的命。 “真的就這么簡單么?!苯掳鬃穯?。 他看對方如此執著深情,還以為曾經真和這人有過情深似海銘心刻骨的愛戀,他聽之前心里做足了準備,也堵滿了愁緒負擔——因為他總要再忘記,他不想再虧欠誰。 但若真的只是這樣平平淡淡,誰也不欠誰,將來也好分別。 穆離淵點了點頭。 江月白松了口氣,微微笑了:“這樣就好?!?/br> 穆離淵扭過頭不敢再看江月白這個笑,假裝繼續欣賞架子上的藏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