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岸 第13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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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礙?!?/br> 楚王妃平安誕子的消息很快傳到宮中,在裴淑儀的建議下,隆康帝大喜,預備著人賞賜宇文昭華百匹錦緞,數千黃金。 這件事被前朝的官員知道后,在大朝會上幾乎掀翻殿頂,到處都在打仗,洋人還沒退出大靖領土,隆康帝就想著將大筆錢花在賞賜皇室宗親身上,一不小心引得眾怒,連帶著剛出生的小世子都被狠狠罵了一圈。 每月三次的經筵勤耕不輟,隆康帝剛被大朝會上唇槍舌劍,夾槍帶棒的官員吵得頭疼,經筵時便也提不上勁,負責講學的官員提醒了幾遍,弄得文華殿內氣氛格外的僵硬詭異。 幾個時辰后,講學結束,百官依次前往暖閣,申行甫緩下步伐等著后頭的梁齊因趕上來,“大朝會上吵了那么久,我看裴次輔氣得差點跳出來罵人,陛下看在他的面子上才沒有堅持要賞賜楚王妃?!?/br> 梁齊因作為翰林院修撰,平日還要負責記錄隆康帝的言行,他手里拿著一本冊子,聞言將扉頁合上,語氣里略帶譏諷,“好一出里應外合的戲碼,前些時日王妃殿下難產,徐大夫后來同我提過幾句,說王妃在懷有身孕期間,裴淑儀送了大量名貴補品,外人自然看不出來什么,可這些補品吃多了,胎兒過大,極容易難產?!?/br> 說完頓了頓,轉過頭道:“你猜,她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 申行甫眼睛微微睜大,“還有這樣的事?那……裴次輔今日大朝會上那么義憤填膺,該不會真是居心不良,故意攪渾水吧,他們到底要做什么?” “裴家勢大?!绷糊R因嘆了一聲氣,“看來是容不下楚王這根眼中釘了?!?/br> 申行甫神情不虞,“懷遠知道這些事情嗎?我去問問他怎么回事!” “廣白兄,等等!” 梁齊因拉住他,“不要輕舉妄動?!?/br> 申行甫深呼吸幾下,攥緊拳頭,“不該啊,當初懷遠與我可是一起跟著殿下在中州處理水患的,那時你和大將軍也在,懷遠怎么看都不是那種人呀?!?/br> 梁齊因并不附和什么,裴逐為人如何,他沒有興趣評價,也沒有刻意貶低旁人的愛好,只是低聲道:“我們既然跟隨殿下,他不在,往后的日子我們便多上心些,別讓王妃與小世子再置身險境就好,至于其他,再觀望觀望吧?!?/br> “也是?!?/br> 申行甫搖了搖頭,“這日子一天天的,多事之秋,不知何時是個頭?!?/br> 倘若當初成元帝沒有讓慶王回京侍疾,是否不會傳位于他,如今朝中又該是何種情形呢? 三月的風很快吹遍整個大靖,北方的草原也長出了新芽,蟄伏了幾個月的韃靼鐵騎再一次踏過了兩國的交界線,堂而皇之地沖向了中原腹地。 與此同時,南洋沙島上停駐的西洋水軍也終于露出了獠牙,海平面潮生潮起,從前沿岸諸多漁村已經因為連年的戰亂而逐漸破敗,樹上還掛著不知何時晾曬,未來得及收走的漁網,孤零零地在岸邊海風中悠悠飄蕩。 長靴踩在厚重甲板上的聲音由遠及近,衣著華貴精致的少女從船艙內走出,短短十數日,她的面容rou眼可見的變得憔悴,從一開始出現在南洋時的勢在必得,在經歷過連續不斷的打擊后,逐漸被疲憊不甘替代。 “公主,北方來了信,挲摩訶已經出發了?!?/br> “好?!?/br> 少女理了理衣襟前的領結,其上的褶皺如圣潔教堂上空掠過的白鴿,皮質長靴上鑲嵌的鉆石在海上孤日的映照下,散發出如流星一般炫目的光澤,她凝視著遠處欲隱欲現的海岸,撥動了船舵的把手。 韃靼拿走了他們十架耗資巨大的戰車,與她一起來到南洋的士兵已經在此徘徊了半年,倘若再這么耗下去,總有一天,國內的補給會趕不上消耗。她的父王已經老了,哥哥是個愚蠢又貪婪的廢物,若她這次無功而返,如何鎮住國內那群腐爛庸俗的王室伯爵,她可不想回去做一個只能被關在籠子里的可憐金絲雀。 “我們只要拖住中原的駐軍,讓他們無法北上,屆時挲摩訶攻入大靖都城,可以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br> 士兵立刻行了一個軍禮,“是,公主。戰艦已經準備就緒,隨時可以進攻港口!” 少女一手握緊桅桿,一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大陸,“一個月內,大靖必為我們的囊中之物?!?/br> 西洋艦艇行進時所消耗的物資巨大,因而速度也極其迅猛,站在瞭望塔上一開始還需要借助千里眼才能看到它,短短片刻便已經可以用rou眼觀測全貌。 哨兵立即拉響大鐘的牽引繩,早就準備好的西南駐軍埋伏在港口,無數蛟船遁入水下,在南洋沿岸拉開了一條綿延數里的防守線。 落在礁石上的海鷗被戰艦行駛時掀起的狂風巨浪拍起,不得不沿著海平面騰飛直沖,在一望無際的蒼穹下振翅盤旋。 “果然來了?!?/br> 季時傿站在甲板上,一身輕甲鐵骨森森,她抬頭眺望即將逼近眼前的西洋戰艦,拉動鳴笛,潛伏在海面下伺機而動的蛟船一瞬間傾巢而出,季時傿默數幾個數,隨即海平面上猛然炸起數道如天河倒灌一般的巨型水柱。 驚雷陣陣,蛟船堅硬如鐵的龍尾下安置的鳥銃口飄起一縷青煙,沖在最前方的西洋戰艦連冒出水面的這群怪物是什么都沒看清,便如煙花一般炸得四分五裂。 西洋水軍的總指揮官,那名年輕的公主一拳砸在桅桿上,千里眼中,飄動的白帆下站著一個面容如皎月一般的女人,挺拔的身姿較之名匠鍛造的長劍更為清寒裁直,哪怕見慣深邃眉眼的西洋王室,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也確信這是一個長得很美的東方女人。 也是一個極聰明的敵人。 她憤怒地指向前方,咬牙切齒道:“繼續往前沖,西南水軍沒有多少戰艦,只會虛張聲勢,蚊子船沉了就上重炮,注意風向,燒了他們的主艦?!?/br> 發了瘋的西洋軍艦橫沖直撞地撲向港口,馬觀同拉動引線,槍林彈雨傾盆而下,瞭望塔上的大鐘嗡鳴不斷,猶如金戈鐵馬,又似抑揚頓挫的號角戰鼓,季時傿冷笑一聲,有條不紊地部署著海上作戰陣型,“穩住,先禮后兵,別急著打,且耗他們一會兒?!?/br> 輕盈的蛟船游蕩在諸島之間,如同遛狗一般吊著身后窮追不舍的西洋戰艦,火炮穿梭時,激起的水柱飛流直上,船身震顫,翻著肚皮的死魚撲騰落在甲板上,掌舵的士兵摸了一把濕漉漉的臉,驚恐地望向流進來的腥咸海水。 片刻后,南疆上空猛然炸響一朵巨大的煙花,黑沉沉的煙霧四散開,山林中頓時驚起一片鳥獸,季時傿回過頭,赫然道:“韃靼人已經進入中原駐軍的包圍線,既然盡了禮數,不用再給他們面子,蛟船先行,‘龍舟’準備,是時候讓洋鬼子滾回老家了!” 作者有話說: 第162章 反抗 三月春風如酥, 坤寧宮偏殿前的柳枝飄著綿綿柳絮,宮人舉著扇子迎風撲開,嘴里念叨個不停, “蘭亭,你去將窗戶關起來,娘娘咳疾一直未好,斷不能被這柳絮嗆到?!?/br> “誒, 我這便去?!?/br> 內殿的窗戶后半倚著一個氣色蒼白,滿臉病容的女人, 她穿著厚重的外衣, 仍難掩其下消瘦如枯柴一般的軀體。微風將她鬢邊碎發吹得微揚, 匆忙趕來的宮人見狀連忙將窗戶掩上,擔憂道:“娘娘, 您病還沒好, 不能吹風?!?/br> “躺著幾個月身子也乏, 本宮便想出來透透氣?!?/br> 曾經最金貴無比的太子妃,出身世家大族的李茹在滿門被抄,幽禁封地的一年里迅速蒼老,綾羅錦緞,胭脂水粉遮不住的病態。 宮人輕輕合上窗戶,輕聲道:“等娘娘病好了,想去哪兒都可以, 不急于這一時?!?/br> 李茹還想說什么,然而她一開口, 折磨她數月的咳疾便止不住地爆發, 李茹扶著窗欞咳得滿臉通紅, 幾乎喘不過氣, 身旁的宮人慌亂地拍了拍她的背,“娘娘,奴婢就說您不能吹風吧,快,奴婢扶您去榻上躺著?!?/br> 話音剛落下,殿外便響起御駕親臨的通傳聲,緊接著一道明黃色的身影急忙沖進殿內,“阿茹!” 宮人欣喜道:“娘娘,是陛下來了?!?/br> 自從裴淑儀入宮后,隆康帝便很少踏足坤寧宮,哪怕是皇后病了,他也鮮少有過來探望的機會。 李茹捂著下半張臉,咳得眼角通紅,隱隱有淚光閃爍,仍掙扎著要斂衽給隆康帝請安。 “你躺著不要給我請安,阿茹,我給你倒茶,蘭亭,你去叫太醫!” “陛下?!?/br> 李茹喘了兩聲氣,“禮不可廢……” 隆康帝扶著她坐下,聞言急道:“都什么時候了說這些?!?/br> 宮人將內殿的所有門窗全部合得嚴嚴實實,屋內不僅昏暗,還透著一股沉悶的氣味,李茹靠著枕頭,望向隆康帝背對著她倒茶的身影,不由問道:“陛下,近來朝政還忙嗎?妾瞧著您又瘦了?!?/br> “不忙,萬事都有臣子們挑著擔,我啊,不過是個甩手掌柜罷了?!甭】档蹖⒉璞f到她唇邊,神情柔和,“阿茹,茶燙嗎?” 李茹搖了搖頭,“不燙?!?/br> 她抬起眼,瞥見隆康帝龍袍下露出的一點里子,輕笑道:“陛下還穿著妾從前給您做的衣服呀?!?/br> “是啊,我穿著它,才覺得你在我身邊,我心安?!?/br> “陛下,您是天子,哪里能一直穿著舊衣服?!崩钊闩踔璞?,感受著附著在上面逐漸冷下的溫度,“宮里有那么多繡女,妾做的這件已經不合身了?!?/br> 隆康帝低下頭,“阿茹,你是這個宮里陪著我最久的人,沒有人比你更知道我的穿衣尺寸,繡女再好,我也不喜歡?!?/br> “其實我很怕,阿茹,這么久我沒有來,你會怪我嗎?” 李茹搖搖頭,“妾知道陛下身不由己?!?/br> 隆康帝苦笑一聲,尚且年輕的年紀竟已經生出了幾根白發。 李茹看出來他情緒低落,有意岔開話題道:“陛下,妾再給您做一件衣服吧?!?/br> 隆康帝一改愁容,伸手拉高了她身上的錦被,“好,等你病好了再給我做,現下啊,你就好好養著病,知道嗎?” “陛下,妾知道?!?/br> “怎么這么久太醫還沒來?!甭】档圩诖查竭?,又看了一會兒李茹,忽然回過頭大喊道:“蘭亭,朕不是讓你去喊太醫了嗎?太醫呢???” 喚作蘭亭的宮人忍著淚撲進殿內,“陛下,娘娘,奴婢去了,可、可是……” 隆康帝臉色陰沉,“可是什么!” “淑儀娘娘說她頭疼不適,將太醫院所有的太醫全都叫走了,奴婢找了半天,沒一個人來?!?/br> “放肆!” 隆康帝一把將手中的茶杯擲在地上,碎片四濺開,李茹一把按住他的胳膊,“陛下……” “朕的話他們也敢不聽嗎,再去喊,誰敢不來,朕要了他們的……” 話還沒說完,殿外便有一名裴淑儀身邊的女使堂而皇之地走進坤寧宮道:“陛下,淑儀娘娘難受得厲害,正哭著叫陛下您呢?!?/br> 方才還盛氣凌人的隆康帝頓時怔住,攥緊衣袖道:“她不是傳了太醫嗎?既然難受,便讓太醫瞧,叫朕有什么用?” “陛下?!迸沟穆曇舨槐安豢?,“您是我們娘娘的丈夫,您在她身邊她自然心安些,娘娘純孝,怕再難受下去,會驚擾了前朝,平白叫次輔與夫人擔心?!?/br> 每當隆康帝有任何不如他們所愿的時候,便會以此來向他施壓,隆康帝在還沒有登基前,哪怕作為太子,也是個性格極其軟弱,不識心計的青年,對此,他根本不知道該怎么反抗。 “朕……”隆康帝緊了緊拳頭,語氣漸漸弱下來,“朕會去看她,只是裴淑儀一個人何須要那么多太醫守著,皇后本就病弱,咳疾在身,朕實在不放心,蘭亭你……” “陛下!”李茹打斷他,“頭疾不是小事,淑儀meimei既然需要您,您便去吧,您看,妾不是好好的嘛,妾無礙的?!?/br> 隆康帝眼眶發燙,“阿茹,我……” 李茹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個微笑,“去吧?!?/br> 一面是自己病入膏肓的結發妻子,一面是扶持自己上位的世家門閥,隆康帝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一刻一樣覺得自己是那么窩囊,可他別無選擇,除了轉身之外,他根本沒有說“不”的權力。 “陛下,您聽見奴婢所說的話了嗎?” 隆康帝終于暴怒道:“朕聽得見!朕不聾!” 前朝被世家把控著,后宮也是裴淑儀做主,隆康帝這個傀儡皇帝當得毫無滋味,他的每一步都已經被人安排好,從入主東宮,到后來被貶封地,再到被推著登基,仔細想來,真的能由得上他做主的時候,居然是身處偏遠封地的那一年。 這樣的日子,遙遙無期,裴家盯緊了皇后之位,他連想給她治病的太醫都喊不過來,隆康帝悲哀地發現,他身為君王,卻根本護不住想要護住的人,母親不能,meimei不能,如今妻子也不能。 若不反抗,總有一天,他們都會死在野心勃勃的裴氏手中。 在被申行甫提醒之后,梁齊因花了數日,將關于對愿意資助邊關將士的商賈發行票引的詳細章程寫了下來,并遞交戚方禹過目,經過戚方禹與一眾內閣閣臣的商討后,三月的一場大朝會,針對這件事是否正式開展,百官進行了數日激烈的爭吵。 其中以裴逐與他父親為首的官員反對提高商賈地位,并以賣官鬻爵,敗壞風氣為由大肆攻擊戚方禹等人,寫出具體方案的梁齊因差點被他們的唾沫星子淹死,而戚方禹硬是頂著晚節不保的危險再一次將折子遞到了隆康帝面前。 裴家倒是不怕什么,這件事需要隆康帝點頭,有錢的商人富可敵國,可這筆錢不該流向邊關,那不就是暴殄天物,要是再叫他們打下去,大靖不知道什么時候就亡了。 然而令他們怎么都沒想到的是,一向聽話的隆康帝這次居然并沒有依照世家所要求的一般抵制新政,大批補給被護送分發至邊關將士手中。 這是隆康帝登基以來向世家做出的第一次反抗。 南疆連綿不絕的群山中,鐵鎖滑動,被季時傿編入駐軍中的山匪神出鬼沒地穿梭在茂密的山林間,速度極快,以至于棲息的鳥獸都未曾反應過來。 rou眼難以觀測到的引線如蛛絲一般圍繞山野細密織就,隱藏在叢林中的裝甲戰車伺機而動,韃靼軍一路南下,勢不可擋,中原軍不敵潰散逃開,兵馬直逼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