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岸 第8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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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頃冷哼道:“無人?申行甫那頭倔驢可是與他生死共患難過,還有刑部的張望臺,你怎知他不是趙嘉晏的入幕之賓呢!” “更好的選擇擺在眼前,季柏舟居然會幫楚王那種登不上臺面的貨色?!?/br> 裴逐垂首跪著,聞言眼睫忍不住動了動,他也想問,為什么更好的選擇擺在眼前,她卻視而不見呢。 “老師,如今該怎么辦……” 肖頃踱步了幾個來回,眉心郁結,何暉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幾次快要抓到了又莫名被他逃脫,就好像還有另一批人在暗中保護他一樣。 “梁弼那個肚子里只有精蟲的蠢貨廢物,竟有本事生出那兩個兒子來?!?/br> 裴逐眼睛一亮,仰面道:“老師的意思是……” “一個是司廷衛掌司使,一個心機深沉無法琢磨,既然如此,那便從梁弼下手?!毙ろ曃⑽P起下巴,目光輕蔑,“我倒要看看慶國公府沒了,他們還得意什么?!?/br> 說罷目光移向裴逐,忽然彎腰將他扶起,神情慈和,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道:“懷遠,老師這次就信你一次,你呢,回去好好做你的侍郎大人,老師看著你呢?!?/br> 裴逐心一顫,有幾分不寒而栗,正要開口,又聽得他道:“一個什么都不是的梁岸微,你總不至于爭不過吧?!?/br> —————— 修養了幾天,一日三餐喝著各種滋補的湯藥,季時傿腹部的冷痛之癥才漸有好轉。 前些時日,梁慧芝怕李倓吵鬧,會打擾到她休息,一直沒肯帶他過去,直到今日李倓下了學,才說服了梁慧芝帶他去鎮北侯府。 此時季時傿正悠閑地靠在梁齊因身上張著嘴等飯吃,臥病這幾日快把她骨頭都懶沒了,基本上能不動彈就不動彈,有時連筷子都不想拿。 她抿了一口送到嘴邊的粥,將頭一撇,皺眉道:“寡淡無味,狗都不吃?!?/br> 梁齊因失笑出聲,抵著她后背的胸腔震了震,“你幾歲了,還挑食?” 季時傿哼道:“二十一歲了不能挑食嗎,誰規定的?” “歪理一堆?!绷糊R因壓下她推拒的手,“把粥喝了?!?/br> “我不,剛喝完藥又喝粥,過得什么鬼日子,我早就不疼了,不能跟以前一樣嗎?” 梁齊因將勺子遞到她嘴邊,“徐大夫說你的身體要調理,豈是幾日就能好的,現在不疼了,那下個月呢?” “行吧?!奔緯r傿不情愿地張開嘴,只是還沒喝又縮回去,抬眼瞄了瞄一直耐心等著的梁齊因,忽然壞心眼地狡黠笑道:“你給我親一個我就喝?!?/br> 梁齊因雙目微怔,臉上漸漸爬上了不自然的紅色,季時傿好端端地突然提起這個,分明是不想喝粥,非要沒事找事捉弄他。 季時傿撐著一只手,稍稍后仰,眼底滿是笑意,施施然道:“給不給???” 梁齊因將碗放下,垂眸望向她,隨即俯下身,輕輕地在她唇上碰了碰。季時傿不久前剛喝過藥,嘴唇微苦,梁齊因又親過去,將她唇上的苦味都舔干凈了。 “好了嗎?” 說話間嘴唇相碰,溫熱的鼻息都拂在她臉上,季時傿舔了舔下唇,眼簾微掀,輕聲道:“再來一下吧?!?/br> 梁齊因本想哄哄她把藥膳粥喝了,誰知她這么開口,引誘似的,又不由自主地傾上前,嘴唇剛要挨上,便忽然被門口傳來的聲音打斷。 “小舅母……哎呀!” 侯府雖冷清簡素,但占地很廣,李倓小短腿雖然跑起來飛快,但從侯府大門到季時傿的臥房有很長一段距離,跑得他氣喘吁吁,進門時還差點被高高的門檻絆個跟頭。 等他一抬頭,看到他的小舅舅和小舅母正以一種怪異的姿勢僵在床上,聽到他的喊聲后又猝然分開。 季時傿收起她那沒正形的躺姿,干笑了兩聲,“倓兒下學啦?” 李倓的小腦瓜子哪里轉得過來他們在做什么,疑惑了一下轉瞬就忘了,季時傿一招手他就屁顛屁顛地跑上前,“小舅母,阿娘說你病了,倓兒可擔心你?!?/br> “這樣啊?!奔緯r傿捏了捏他白嫩的臉頰,“倓兒可要好好穿衣,不然會像我一樣生病哦?!?/br> 李倓點點頭,仰起臉看向季時傿道:“小舅母你是不是很難受,倓兒以前生病的時候就會肚子痛?!?/br> 季時傿故意苦著臉道:“是啊,小舅母快痛死了?!?/br> “啊……”李倓嘴角一垮,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急得拍了拍季時傿的腿道:“小舅母不要疼!” “親親就不疼了,倓兒以前生病的時候,阿娘就會親我?!?/br> 說罷真的踮起腳,努力地夠到季時傿的下巴,季時傿笑嘻嘻地低下頭,讓他親到臉頰,嘆聲道:“哇,真的不疼了,倓兒好厲害!” 李倓抿緊唇,白嫩的臉上浮起紅暈,像是一顆圓潤的大水蜜桃。 季時傿喜歡得緊,還欲上手捏一捏,一旁被兩人無視了許久的梁齊因忽然伸出手,將趴在榻前的李倓提到一邊,不由分說地擋在季時傿面前,似笑非笑道:“阿傿,粥要涼了,快喝了吧?!?/br> 突然騰空的李倓:“啊……” 第99章 麥苗 秉持著不要在小孩面前挑食以致煞威風的原則, 季時傿擰眉皺鼻把那寡淡如水的粥給喝了,期間一度憤憤道:“怎么可以有廚子把粥煮得這么難喝?辭了吧?!?/br> 偷偷跟著溫玉里學做藥膳,好不容易略有小成但被無情否定的梁齊因:“……” 他一臉受傷地將空碗接過, 剛出房門,琨玉便停在院門前道:“世子,裴侍郎來訪?!?/br> 梁齊因微愣,待琨玉又喚了他一聲后才回過神。他想起裴逐回京大概有幾日了, 成元帝嘉獎了他在中州與蜀地的功績,不到五年裴逐便連升三級, 如今已經可以說是戶部的第二把手。 加官進爵只怕應酬不會少, 居然還有功夫往鎮北侯府跑。 屋內季時傿本在聽李倓說書院里的趣事, 聽到門外似乎有幾句交談聲,遂探頭道:“齊因, 是不是誰來了?” 梁齊因裝作沒聽見。 琨玉則下意識答道:“姑娘, 裴侍郎來訪, 姑娘若是不想見客,奴婢便去回絕了他?!?/br> “裴侍郎……” 季時傿目光凝住,反應過來她口中說的是裴逐,不免想起她回京前,二人在蜀地的不歡而散,有些猶豫道:“也行……” 話音落下又道:“哎算了吧,你先帶他去前廳等會兒, ” 琨玉依言告退。 “等一下?!绷糊R因忽然喊住她。 琨玉慌忙站住,“世子?” “碗?!?/br> “哦、好……” 梁齊因將空碗遞給琨玉后垂手而立, 沉了沉氣, 才轉身返回屋內。 “你不是沒力氣嗎?” 季時傿彎腰穿好鞋襪, “躺幾天了怎么可能沒力氣?!?/br> 梁齊因站在她身側, 亦步亦趨,又道:“外面風大?!?/br> “也對,那你給我拿個披風去?!?/br> 季時傿站在門后等,卻見他不動,低聲道:“我不知道在哪兒?!?/br> “不就在那兒柜子里嗎,你又不是沒翻過?!?/br> 梁齊因只好轉身去拿披風,而后不情不愿地給她系上。 季時傿仰起頭,“緊了啊——勒脖子!” “對不起……” “魂不守舍的干嘛呢?”季時傿瞥了他一眼,隨后推開門道:“李倓說有功課要問你呢,你記得教他啊?!?/br> “知道了?!?/br> 琨玉正等在廊下,見季時傿出門走上前攙住她的手臂,輕聲道:“裴侍郎已經坐在前廳等候了?!?/br> “茶水上了嗎?” 琨玉答道:“秋霜沏了今年的新茶?!?/br> 季時傿點點頭,“他有說他是來做什么的嗎?” “沒?!?/br> 幾句話的功夫已穿過數個角門,侯府的前廳內掛著成元帝親賜的“定寧”二字,用金絲楠木裝裱著掛在墻上。 裴逐負手而立,正仰頭凝視著墻上的字。 倏地聽見腳步聲,他側目往堂前看去,季時傿走在前頭,身后跟著侍女。她素面示人,頭發只簡單地挽著,肩上系著厚實的菘藍色披風,看上去氣色比平常要差一些。 季時傿平靜道:“懷遠?!?/br> “時傿!” 裴逐笑了笑,上前欲伸手迎她,季時傿見狀不動聲色地往后避了避。 裴逐目光一垂,訥訥收回手,“對不住,我唐突了?!?/br> 季時傿搖了搖頭,“你找我什么事嗎?” “沒什么事……只是前幾日回京了,一直忙著沒來看過你?!?/br> “還未祝賀過你升遷之喜?!?/br> 裴逐訕笑道:“哪里……對了時傿,你是病了嗎?我看你氣色不太好?!?/br> 季時傿脫口而出道:“沒有?!?/br> “時傿……” 裴逐喃喃了一聲,忽然站起來,從懷里輕輕掏出一物,用絹帕裹著,裴逐一邊打開一邊道:“我今日來就想給你看樣東西?!?/br> 季時傿抬眼,“什……” 話還沒說完,裴逐便伸手將絹帕包裹的東西遞到她面前,里面并未放什么,只是一株碧綠,根部還沾著幾粒泥塵的麥苗。 季時傿頓時愣住。 “蜀地已經開荒完了,上個月遷居過去的百姓在地里播了種?!迸嶂鸬吐曅Φ溃骸澳憧?,這是麥苗,播的種很快就發芽了,長勢很好?!?/br> “我準備回京的前一天就想,你也是看著他們開荒,建房,在蜀地安頓下來的,不過你還沒有來得及看到麥苗發芽就走了,我想帶株回來給你看?!?/br> 裴逐抬起頭,眼睛明亮,“時傿,你看,蜀地的麥苗長得很好,那里的百姓以后再也不會挨饑受凍了?!?/br> “這里面有你一份功勞,我想你能看到?!?/br> 季時傿神情錯愕,遲疑地從他手里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