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岸 第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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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書院顯擺了一天,又將考卷寄給了遠在北境軍營的季暮,之后便據說,收到信的鎮北侯如同村頭鐵匠,一朝兒子金榜題名,逢人便要得意洋洋道:“哎呀,你怎么知道我丫頭考核考了個甲等??!” 自從藏書閣那一日后,梁齊因與季時傿再也沒有說過話,他們心照不宣地重新回歸了陌生人的狀態,頗有一種井水不犯河水的感覺。 日子過得很快,轉眼間又是一年清明,沈先生下山去祭奠亡母了,學子們也各自回了家。 季時傿在這之前就收到了季暮的來信,他此時遠在邊關,隨信一起送到她手中的還有許多奶干,熏rou……父女二人都是不善言語的性子,季暮寄回來這么多東西,已經充分表達了他夾著無奈的歉意。 季時傿早就習慣這樣的日子,因此她自己去給母親掃了墓,又進宮陪太后吃了頓飯。 戚相野跟著父兄回了并州老家祭祖,裴家規矩森嚴,庶子在家里更是舉步維艱,季時傿不好去擾他,于是只好自己一個人拎著風箏,去了京郊。 到了三月,天氣不溫不涼,京郊有一片草地,湖邊種著數棵柳樹,春風拂面時柳絮飄揚而過,或停在發間,或落在肩頭,捎來春的訊息。 季時傿提著風箏從湖邊跑過,她的風箏是季暮親手做的,上面畫著一只憨態可掬的狐貍,灰色的皮毛,白色的腳掌,好似烏云蓋雪,飛到天上時,真像一只狐貍在御風而行了。 只是她一個人到底有些無聊,季時傿放了一會兒風箏,將線放長又拉回,樂此不疲,過了片刻便覺得索然無味,于是將風箏的線綁在柳樹上,自己脫了鞋襪跑到湖邊玩水。 春日時湖水微涼,腳剛踏進去便冰得刺骨。季時傿將褲腿卷起來,彎著腰,手里提著樹枝做成的叉子,叉魚時一叉一個準。 大概過了小半個時辰,季時傿玩得衣服都沾了水,她將自己的戰利品一個個抱上岸,等終于忙完一切準備回城時,一抬頭才猛地發現,風箏不見了。 季時傿扔下樹杈,慌亂地向系風箏的柳樹跑去,卻見線還綁在樹樁上,只是另一頭的風箏不翼而飛,半截剩下的風箏線纏在樹枝上隨風拂動,斷口是被粗糙樹枝割裂的痕跡。 季時傿抬起頭,果然看見遠處天空中越跑越遠的一個狐貍影子。 那是父親親手做給自己的。 季時傿心里一緊,看到風箏的一瞬間便跑出去,鞋襪都忘了穿上,沾濕的褲腿也未來得及放下。 湖邊的青草雖抽了芽,只是還未來得及生長,淺淺地沒過腳踝,有些扎人。季時傿追著斷線的風箏越跑越遠,她一直抬頭看著天,不知不覺地就跑出了自己熟悉的地段,等回過神時,已經發覺不出自己跑到哪里去了。 她朝著風箏落下的方向爬上坡,再抬頭時,忽然與坡下站著的人打了個照面。 那人肩上系著湖藍色披風,其下穿著講究,銀白素鍛錦衫在日照下閃著光澤,衣擺處的暗紋欲隱欲現,長袖中探出一截玉白的手腕,手中拿著的正是她的狐貍風箏。 大概是聽到動靜,那人轉身看過來,季時傿定睛一瞧,剛認出他是誰,便又從坡上縮回了探出的脖子。 真是流年不利,出門不看黃歷的好下場,季時傿暗暗罵道:他爺爺的怎么就跑到梁家祖墳附近了! 坡下拿著風箏的梁齊因看到季時傿突然出現原本有幾分欣喜,又看她如見鬼一般躲過去,頓時手足無措,原本還不知為什么會突然有一只風箏落在自己頭頂,如今看來,大概是季時傿的風箏斷線了,她是一路追著蹤影尋過來的。 族里的祭祀基本上快要完成,梁齊因沒有心思再聽下去,他掙扎了一會兒,最后還是偷偷從族人中跑出來,提著風箏爬上坡。 期間心驚膽戰的,怕自己過去時一個人都看不到,季時傿早早地便離開。幸運的是,等自己翻過坡,一低頭便見季時傿坐在樹下,光著腳,衣裙的下擺濕漉漉的,她將頭抵在肩膀上,背影看上去悶悶不樂。 梁齊因的心懸起來又放下,他緩緩走下坡,盡量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響,距離季時傿大概幾米的時停下,小心翼翼地脫下自己的披風,疊好后蓋在風箏上,什么都沒說,靜悄悄地來又靜悄悄地回去了。 然而季時傿正坐在樹下,掏螞蟻洞掏得不亦樂乎。 等她玩得腿麻后才撐著膝蓋站起來,一轉身便瞧見不遠處的草地上完好無損地躺著自己的風箏。大概是怕風箏又被刮跑,將它送回來的人還用一件披風壓在上面,是熟悉的湖藍色。 認出這是誰的披風后,季時傿突然覺得自己胸口好像被什么東西扎了一下,很不是滋味。 有點詫異,又有點羞愧。 她站起來,緩緩挪過去,拾起披風,又將風箏抱進懷里。 心里如同開了一個小口,有什么隱隱灌了進來,季時傿忽然覺得,梁齊因人好像也還可以。 ———— 原本她打算回泓崢書院時將梁齊因的披風還給他,只是又因為突然的變故耽擱了。 清明過后便是春蒐,王公貴族需得隨行圍獵,今年成元帝又下令說世家年滿十五的嫡系子弟也需跟隨,因此季時傿、戚家兄弟與梁齊因都在隨行的名單當中。 沈先生給他們幾個批了假,此次下山可以有很長一段時間假期。 各家隨行女眷都有專屬的馬車護送,季時傿父親不在京,母親早亡,她身邊并無姑母姨娘一類的親屬,索性同男子一般,自己騎著馬跟在圣駕后。 此次出行成元帝帶了好幾個受寵的妃嬪,各家官員攜帶的家眷中除了自己妻子外便是府中最出眾的小姐,其出于什么樣的目的不言而喻,像春蒐這般大型的集會,還能起到相親的作用。 這般浩浩蕩蕩的隊伍整齊劃一,有條不紊地前行著,在天黑之前便到達了營地??盏馗魈幜⑵鹨粋€個華麗的帳篷,季時傿讓隨從牽著馬下去后,她便跑去了戚家的營地。 戚相野這會兒正被他爹揪著耳朵訓斥,季時傿走近一些便聽到戚方禹的聲音:“若不是陛下有令年滿十五的嫡系男兒必須隨行,我真想把你踹回嵩鹿山上去,你給我老實本分一點,如今王公貴族都在此地,你少給我惹是生非!” 戚相野擰巴著脖子,吸了好幾口涼氣,叫嚷道:“知道了知道了,我疼、疼疼疼!” 待戚方禹走后,季時傿才溜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嘲笑道:“哇哦,春蒐期間你都在你爹眼皮子底下了,這滋味嘖嘖嘖?!?/br> 戚相野捂著耳朵白了她一眼,“哎呀我煩都煩死了,一路上我爹就說個沒完,處處看我不爽,我連喝個水他都罵我儀態差!” 季時傿聳了聳肩,表情看上去幸災樂禍的,她望了一圈四周,疑道:“你哥呢?” 戚相野道:“我哥和他同僚在一塊呢?!?/br> 季時傿抿了抿唇,“哦,那他啥時候過來?” 戚相野疑惑地挑了挑眉,警惕道:“不曉得,你干嘛?” “上次靠你哥整理的考點才拿了甲等,我不得感謝感謝?” “呃……”戚相野頓了頓,摸了摸后腦勺道:“不用了吧……又不是啥大事?!?/br> 季時傿道:“真的假的?” 戚相野摸得后腦勺那塊都要禿嚕皮了,他嚷道:“真的,用不著!哎呀我哥現在忙死了,哪有空聽你說謝謝!” 季時傿想了想道:“也是?!?/br> 說完抬頭看了一眼欲漸昏暗的天色,今天干了一天路,大多數人都因為舟車勞頓而疲憊不堪,所以春蒐的第一天會讓大家用作休整,為第二天的正式狩獵作準備。 戚相野被他爹罵了一路估計早就受不了了,季時傿于是不再打擾他,轉身回自己的帳篷,擺了擺手道:“那明日獵場見咯!” 戚相野來了勁,揚聲回道:“我肯定贏過你!” 季時傿頭也沒回,不屑道:“我呸!” 作者有話說: 第12章 春蒐 第二日,春蒐正式開始,成元帝射出第一箭后,王公勛貴子弟紛紛上馬彎弓搭箭,幾位皇子率先沖進林子當中,重臣子弟緊隨其后,馬蹄紛踏而去,林子里的鳥獸瞬間被驚起,伴隨著司天監祭司的喝頌聲,成元二十年的春蒐拉開帷幕。 營地中心空曠下來,此地又作跑馬之用,女眷坐在后面的看臺上觀賞,中間的過道處寬度很大,以備緩沖與防護之需。 各家的女眷有如男子一般入林狩獵的資格,但是她們大多數人并不善騎射,看臺下的馬場上因而有專人牽引以及教習騎術,基本上沒有什么安全隱患。 平時世家的小姐們很少拋頭露面,大部分時間只能居于閨閣之內,春蒐可以說是她們為數不多可以不必嚴守規矩的時候,但對于許多權貴之家來說,越在此環境下,便越保守,甚至墨守陳規到一種令人發指的地步。 由于她們拘束,也導致其他相對沒有那么富貴的家族兢兢戰戰不敢肆意妄為,因而馬場上空蕩蕩的,看臺上坐滿了女眷,卻沒一個人敢真的下去。 季時傿無法無天,不服管教,她從看臺上一躍而下,翻身上馬。季時傿是勛貴之女,在場的哪怕是四妃公主都需對她和和氣氣,她以一己之力扯爛此詭異氛圍下的裹腳布,只往馬場上一站便提醒著人們女子亦可騎馬射獵,無需拘于陳規。 由她帶頭,貴族女眷也索性摒棄這一年到頭綁在自己身上的枷鎖,沒多久,馬場上便聚來許多人。季時傿見狀功成身退,一揚馬鞭,直沖進獵場當中了。 不遠處的草叢后戚相野等候已久,聽到動靜后探頭道:“等你好久了,搞快點,今天比什么?” 季時傿勒緊韁繩,揚聲道:“陛下說了,今日獵場有一只白狐,捉到它可得頭彩,要不要比比?” 戚相野一拍馬鞭,“好!就比這個,誰輸了學狗叫!” “哦喲?!奔緯r傿挑了挑眉,“玩挺大,比唄!” 戚相野笑嘻嘻道,胸有成竹:“誰不叫誰王八蛋??!” 季時傿聞言一笑,懶得與這幼稚鬼再多言語,猛地一抽馬鞭,頓時遁入叢林當中,戚相野見狀閉了嘴,被她激起勝負欲,也緊隨其后沖入樹林。 皇家圍場非常大,其中囊括了山川湖泊,草地懸崖,哪怕是騎著最上等的馬繞著圍場跑一圈也需要很久。 每年春蒐時,上至皇族,下至文武百官都會比賽誰收獲最多,哪種獵物最難捕殺,拔得頭籌者可以獲得皇帝的賞賜,今年的頭彩是一張金雕長弓,足足二十余斤重,是大靖最出色的宮廷匠師打造。 再加上今年據說獵場中有罕見白狐的蹤影,不止是皇子,其他人也躍躍欲試,成元帝特準,無論皇子士族,只要誰可以捕到白狐便可拔得頭籌,活捉者再加賞黃金萬兩。賞不賞賜的倒無所謂,重要的是賞賜背后所帶的殊榮,于是成元帝一聲令下,圍場內大家都瘋了一般尋找著白狐的蹤跡。 季時傿與戚相野也不例外,二人騎著馬,仔仔細細地林子里搜尋著,路上遇到二皇子趙嘉禮禮,短短一會兒功夫他已是收獲滿滿,隨行仆人攜帶的麻袋里已經快要裝滿了。 趙嘉禮的母親是敏貴妃,榮寵一時,趙嘉禮禮在皇子中也很受成元帝看重,未及成年便封了王,阿諛奉承他的人很多,如今在朝中的勢力可以算得上是一騎絕塵。 因為母妃受寵的緣故,趙嘉禮一直是囂張跋扈的性子,季時傿不喜歡他,如今年齡大些還能收斂些,小時候住在宮里兩人基本上互相看不順眼,見面必掐。 那次驚動闔宮的落水事件,也是因為她和趙嘉禮廝打引起的。 季時傿出宮后基本沒有再見過趙嘉禮,如今在獵場上遇見,季時傿已經不似從前那般莽撞,再者趙嘉禮年齡長些也學會裝皇子的派頭了,不便再與臣女作對。 因而季時傿看見他,便恭恭敬敬地同戚相野一般行了禮,誰知趙嘉禮居然親自過來扶她,臉上掛著笑,語氣讓人惡心道:“季小姐,請快免禮,你與本王幼時相識,多年情誼,何須這般客氣?!?/br> 季時傿面不改色,心里卻啐道:有病吧,你誰啊…… 她抬頭微笑道:“殿下方才在尋白狐?” 趙嘉禮臉上帶笑,表面看上去和藹可親,“正是?!?/br> 季時傿俯首行禮:“這般,時傿便不打擾殿下了,預祝殿下拔得頭籌,時傿先行告退?!?/br> 她一股腦地將話說出來,說完不等趙嘉禮回答,一揚馬鞭飛一般跑了。 戚相野見狀也匆匆行了臣子禮,追著季時傿的方向跑遠,生怕趙嘉禮被激怒后氣撒在自己身上。 季時傿一下子跑出幾里,戚相野追上她,驚道:“我天吶時傿,你不知道,剛剛二皇子那個臉色,都快黑成碳了!” 季時傿撇了撇嘴,“我看到他就煩?!?/br> 戚相野豎起手指“噓”了一聲,“你小聲點別被人聽見?!闭f完壓下聲音道:“我記得從前你說你跟他不和啊,他是不是罵你克、克……” “天煞孤星,克親的命?!奔緯r傿冷冷道,之前就是因為趙嘉禮嘴賤,自己才和他打得落下太液池,之后父親被自己連累罰俸了三年。 “那他今天怎么突然變態度了,你瞧他剛剛那樣子,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逼菹嘁氨П鄱读硕?。 季時傿翻了個白眼,“誰知道犯什么病了,不管他,我們繼續?!?/br> “誒?!闭泳o馬腹想要跑起來的的戚相野忽然勒緊韁繩停了下來,他凝視著地面,奇道:“時傿,這地上的腳印是什么東西的?” 季時傿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見泥地上有幾個人臉一般大小的腳印,像是大型猛獸留下的。但春蒐為了皇族的安全,圍場中不會出現這樣的動物,最兇猛的可能就是幾匹狼了。 季時傿直覺不對,地上的腳印錯亂交疊,顯然不止是一只大型猛獸留下的,倒像是成群結隊從這里路過,想到這點后,她本欲揚鞭追著腳印的方向前行,驀地聽到前方的樹林里傳來一聲尖叫。 “怎么回事???”戚相野嚇得抖了抖。 季時傿來不及多想,當機立斷朝戚相野道:“戚二,你現在趕緊回營地,通知禁衛軍立刻疏散獵場!” 戚相野拉了拉韁繩,“那你呢?” “前面恐怕有人已經出事,我得去看看?!奔緯r傿催促道:“別愣著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