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真正開始愛自己 第50節
母親將顏面和自尊看得很重,幾次低頭都是因為他。而那幾次低頭,也令她和父親之間長期的冷戰稍有緩和,父親回來的次數變多了,似乎還在這里找回當年的激情。但這樣的“好時候”并不長久,他們很快會再次發生爭吵,再次陷入冷戰。 周越緩慢道:“那么在您為我犧牲之前,為什么不問問我的意思?您這樣硬塞給我,我就該接著嗎?” “你……”母親詞窮了,而且憤怒。 她性格一向尖銳,生氣起來誰都不讓。 周越笑了笑,在這個時候拿起桌上的茶壺倒出一杯熱茶,送到母親跟前。 這是一副求和的姿態,母親看看茶,又看看他,半晌沒那么生氣了,將茶杯端起來抿了一口。 周越再開口時,直接道出目的:“既然您如此堅定,做兒子的也不想隱瞞。我現在有一件事想要達成,您愿不愿意為了我再做一次?當然,我體諒您多年辛苦,我不想看到您受委屈,所以這件事我不會勉強?!?/br> “原來在這兒等著我呢?!蹦赣H笑了,“奇怪了,你現在一切都好,會有什么是你自己都辦不到,非要我出面去說呢?你想要什么,只要不過分,與你現在的位置、能力匹配,他還能壓著不給你?我記得當時要給你美洲市場,還是你自己往外推的?!?/br> 周越也在笑:“您什么都覺得應該要,就沒想過不要嗎?我剛才就問過了,為什么不問問我的意思?” 母親的笑容又淡了,看著他的目光逐漸轉變,有些茫然,有些疑惑,有些不可思議,直到最后才不確定地問:“你不是到這步才要毀約吧?你想讓我去做這個惡人!你自己怎么不說!” 周越卻無比坦然,說話慢條斯理:“如果您不愿意,我自然會去說。今天來,也只是和您提前打個招呼,等到事情出來了不要怪我?!?/br> “你等等!”母親將周越叫住,“你讓我想想?!?/br> 她用了幾分鐘時間想明白整件事,不得不承認這一次她是被這個兒子拿住了。 周越出面去反抗周家的安排,周家會失望,周越的父親會對他進行一些懲罰,可能會剝奪資產,比如基金、項目主導權等等,當然也會連累他們這個小家庭。 到那時候,她會和他父親站在同一邊,向他施壓。 周越的性格里是有點寧折不彎的,他對外的圓通、豁達,都是因為沒有傷及到根本利益,沒有觸及原則,他可以稍稍抬手,無傷大雅。 但這一次是他主動提出的要求,還是用這種軟刀子的方式,顯然這件事他已經權衡過利弊,已經作出決定——她配合,他可以在其他事情上讓步,她不配合,他就會自己出手,其他的也沒有商量的余地了。 母親良久才發問:“你是讓我幫你緩和一道?” 周越:“我知道這很為難,您可以直接告訴父親這是我的意思。我相信以你們之間的溝通方式,您一定知道該怎么表達?!?/br> 母親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等到情緒降下來,又換了一個角度想這件事。 從關系上來說,周越和他父親并不親,就跟外人似的客氣。周越父親還有其他的女人和孩子,他不屬于任何一個小家庭,而在這里,她和這三個孩子才是一個整體,關鍵時刻理應站在一塊兒。 現在周越讓她出面,如果她同意了,就等于他這邊多了一位家人支持。如果她能說服周越的父親,周越父親的立場就會向這邊傾斜,最起碼不會站在周家那些長輩一邊調轉槍頭指責他,也不至于受到那些女人的挑唆。到時候再由周越的父親去和周家那些長輩商談,局面總比周越正面對剛要緩和得多。 這樣看,周越還是顧全大局,并不想把事情鬧得太難看,留下一個他作為晚輩不珍惜長輩疼愛、關照,不懂感恩的印象,這才先來找她談。 是啊,說到底,他們才是一家人。 “就因為一個女人?”問這話時,母親已經有了決斷,但還是忍不住發問。 同為女人,她本不該這樣說。但作為母親,她難免會犯一個所有母親都會犯的錯,那就是當一向聽話的孩子突然叛逆、任性妄為時,母親出于護犢子的心理,就會傾向認定是有人教壞了自己的孩子,而不是孩子本身就有反抗意識,只是被其他人勾出了那枚種子。 周越看向母親,十分平和:“是為了我自己?!?/br> 母親的目光中再次流露出疑惑和不解,她試圖理解,但理解不了。 周越沒有過多解釋,他想,有些事母親這輩子都不會明白,如果能明白也是因為自身看明白??倸w人都有自己的障,他人幫不了。 …… 時間過得很快,眨眼間到了四月。 期間蕭瑜見過周越幾次,但都不是單獨見面,總有旁人在。 她短時間內就將心態調整到正軌上,一如既往地忙碌自己的事,對于周越交代下來的工作認真完成,就像他們之間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周越沒有給她發過信息,更沒有電話往來,他有事情交代都是通過內線電話,或是讓郭力轉達。 他變化不大,事業心依然很重,經常出差。 她卻變了一些,會擠出一些私人時間去和追求者接觸,偶爾老同學約個飯。 同學也有給她介紹對象的,她沒有拒絕。 要說唯一的一點不同切被蕭瑜注意到的,那大概就是周越將咖啡戒掉了,她的手沖咖啡就只向蕭固一人提供。 但驚訝歸驚訝,蕭瑜沒有多問,逐漸開始習慣將注意力從他身上抽離開,專注于自己的事情,以及未來的選擇。 據說兩條平行線在高維空間是可以相交的,她想,他們就是在多維空間里撞見了彼此,而那之后就是無限遠離。 至于周越和許家千金的婚事,蕭瑜沒有打聽,雖然一直都沒有風聲傳過來,她也沒有往心里去。 既然已經是無關的人,那人家家里如何推進,又關她什么事呢? 要說起來,這之后倒是發生了一個和周越有關的小插曲,雖然是以蕭瑜后知后覺的方式出現的。 她偶然在fb上翻到一張網友bk發的風景照,乍一看沒什么特別,她也沒當回事。 沒想到當天晚上,就在朋友圈刷到同一張圖。 她的視線一閃而過,愣了愣神,這才注意到朋友圈是誰的:周越。 周越,他不可能做盜圖的事。 周越,他的英文名叫burbank。 所以…… 所以,bk就是burbank,取了首位字母? 蕭瑜有些懵,又回頭翻看bk那張風景照,以及他們之間的對話。 經過一番對比,她已經基本確定是他。 一模一樣的語氣,她怎么從沒有注意到呢? 這兩個月她和bk幾乎沒有交談,原來他們是一個人。 只是發現之后,隨之而來的又是一陣好笑,一點唏噓,遲來地發現,意義已經不大了。 這段小插曲很快被蕭瑜翻篇,只偶爾想起來,笑一笑。 直到五月,錦瑞階段性告捷。 某天晚上,新辦公樓這里舉辦了一次聚會,所有人都領了豐厚的紅包。 聚會上,蕭瑜和覃非一起給蕭固敬酒,然后是周越。 他們的目光有一瞬間的交匯,只是一秒就各自錯開。 他眼睛彎著,始終帶笑,因為喝了點帶酒精的飲料,皮膚已經開始泛紅,幸好提前吃了郭力帶的藥。 差不多晚上十點,蕭瑜以不勝酒力為由,提前離場。 回到公寓,她灌了一瓶解酒藥就去洗澡。 客廳里流淌著和緩的音樂,燈只開了一盞落地的,窗簾也只拉上一層紗簾。 洗過澡出來,蕭瑜隨意吹著頭發,待吹到半干時,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響了,是微信提示音。 她沒有立刻去看,直到頭發吹干、梳順,這才拿起手機掃了眼。 那是一個許久沒有跳出來的窗口。 周越:“睡了嗎?” 蕭瑜盯著這三個字好一會兒,這才回了一個標點符號:“?” 他喝多了? 周越又發來一句:“我在門口?!?/br> 蕭瑜眨了眨眼,隨即有了動作。 來到門廊,她將廊燈打開,燈光照下來,落在那兩支花瓶身上。 她透過電子貓眼往外看,果然看到周越。 一秒鐘的猶豫,她還是選擇拉開門。 周越微笑地靠著門框,因為酒勁兒有點懶洋洋的,他的笑容也很松弛,眼睛上像是籠罩了一層霧,有些迷蒙。 “周總,找我有事?”蕭瑜喊出這幾個月已經喊習慣的稱呼,也是用來提醒他。 但與此同時,另一種可能性也在腦海中浮現。 周越是個有分寸感的人,他很重視顏面,有自己的底線,看不上那種吃著碗里看著鍋里不要臉的行為。所以這唱的是哪出? 周越依然在笑:“我能進來嗎?” 蕭瑜心里越發地不確定了,定定看著他好幾秒,問:“以什么身份?這個時間,老板來探望下屬?” 周越不答,從西裝口袋里摸出一個小盒子,說:“我給你帶了禮物?!?/br> 他將盒子遞過來,就是個普通的工藝品盒。 蕭瑜接過來打開,很意外,里面是一根紅繩。 周越伸出自己的手腕示意:“是家里長輩請的,我也有一個?!?/br> “你……”蕭瑜合上盒子,怔怔地望著他。 周越收了一點笑,站直了些,說話間有一點緊張:“你現在,還是單身嗎?” 這一刻,所有猜測都煙消云散。 她下意識垂眼,避開他過于直接且火熱的目光,方才已經散得差不多的酒勁兒又一次往上涌。 周越等了片刻,見她沒反應,便抬手要碰她。 他腳下卻跟著打了個晃,險些要摔。 她立刻扶住他的手臂。 但他很重,她很費力,只好將他往門里扶,打算先將他撐到沙發那邊。 “你站穩點,我給你拿解酒藥……” 門在他身后緩慢合上。 直到她看到他一腳往后勾,將那扇門徹底踢嚴實。 下一秒,他們便掉了個兒。 她的背貼住墻壁,他的身體貼上來,壓得密密實實。 她仰著頭,眼睛睜得大大的,就著昏黃的光盯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