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骨輪回[無限] 第266節
半小時后,飛練睡在田振屋里,兩人一人一張單人床。臨睡前他終于想明白了一件事,自己真是搬石頭砸腳了。 第二天,久違的日光照在望思山和白龍潭上,雖然不再下雨可水面還是起了一層白霧。 鐘言這一夜幾乎沒怎么睡,因為師兄睡得不好。他不僅睡睡醒醒,好不容易睡著了也會噩夢驚醒。奇怪的是師兄雖然沒有恢復記憶但是噩夢都是從前那些,全部都和沙場有關。 現在才七點多,他已經陪著師兄來泡水了,同時聽著師兄碎碎念。 “我也不知道那是誰,可是他穿著行軍的鐵甲,坐在一匹黑色的高頭大馬上?!?/br> 鐘言心想你最好不要知道他是誰,師兄肯定又夢見將軍了。 “他很年輕,說將來打贏了仗,發了銀子就回去提親?!标愔癜自诤锱莸米齑桨l白,“然后他就騎著馬走了?!?/br> “什么什么?”鐘言原本都不打算搭話了,可是這段是自己從來沒聽過的細節。 陳竹白仔細回憶著,夢里那張臉十分模糊,但那人說話的聲音顯然不是大人,還很青澀?!班?,他說完就騎著馬走了,然后我是不是就驚醒了?” 何止是驚醒,師兄簡直是叫了一聲什么然后醒來的,將鐘言嚇了一大跳。 “只是我記不住他的臉,而且我還沒來得及問他叫什么……”陳竹白搖了搖頭,“我怎么忘記了這么多事?” “這個不急,我以前也忘記了好多事,你瞧,現在我不是什么都想起來了?”鐘言輕聲安慰,實則已經在心里策劃什么時候下墓給將軍鞭尸。陳竹白聽他這樣說也只能點點頭,這事急不來,說不定自己哪天就好了。 忽然間屁股底下像是有什么東西在頂他,陳竹白以為會是錦鯉,下意識伸手去摸,結果摸到了一層冷冰冰的黏液。 一條黑色的墜龍鉆出水面,睜著紅色的眼睛觀察陳竹白。 “這是咱們當年養的泥鰍?!辩娧在s緊做介紹,“師兄你別怕,它們也認得你?!?/br> “泥鰍……真不容易啊,能長這樣大,也虧得此處有山有水才藏得住你們,若是湖水清淺,這些靈物早就被人發現打殺了?!标愔癜兹滩蛔∩焓秩ッ?,摸到層層疊疊的細密鱗片,“想不到你也有鱗片了,往后要好好修行,千萬別辜負了。不過你過來做什么?偷聽我們說話嗎?” 鐘言笑而不語,應該不是偷聽吧,估計是怕你把潭水喝光,所以幫錦鯉過來瞧瞧發生了什么。 這一夜算是安穩,民宿在早上10點才迎來了今天的早飯,大廚仍舊是飛練一人成軍。給白仙留的貢品被吃得一干二凈,盤子里連個芝麻和糖渣都不剩,趁著飛練洗碗的功夫鐘言也跟著進了廚房,挽起袖口準備再備些點心。 “師祖,你昨天睡好了么?”飛練酸溜溜地問。 “一般吧,師兄他睡不安穩?!辩娧越z毫沒體會到男朋友的酸意,反而問,“你和小逸睡得如何?” “他比他小時候睡覺安穩得多,夜里沒哭也沒想要吃的?!憋w練想起那年哄不好的孩子,“也沒起夜上廁所?!?/br> “孩子長大了啊?!辩娧孕牢康卣f,“以前他夜里鬧起來就只要師兄?!?/br> “那你也不問問我睡得怎么樣……”飛練忍不住嘀咕,“唉,果然是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恢復記憶之后你是不是覺得和我老夫老妻了,沒有新鮮感了?” 鐘言無語地看過去,這都什么和什么? “而且很不公平啊,以前我叫你‘言兒’,后來叫你‘小言’,現在叫你‘師祖’,為何我的輩分越來越小呢?” “那你想叫我什么?”鐘言故意問,他大概知道飛練要說什么。 “現代人的那種叫法,成親之后的叫法?!憋w練給他一個提醒,“你說呢?” 鐘言嘆了一聲:“好吧,如果你愿意的話,你可以叫我‘老公’?!?/br> “……你是不是故意氣我?”飛練伸出一條觸手將他拽了過來,三種顏色的瞳仁一起凝視著他。正當他想要進行下一步的時候廚房門砰一下開了,宋聽藍踉蹌地跑了過來:“小泠!小泠他快要醒了!” “廿廿?”鐘言一愣,立馬拉著剛準備親他的飛練朝著一層的臥室跑去。 臥室里已經站了好多人,大家都在為歐陽廿著急。雖說何問靈也還沒醒,但大家都知道她醒來后不會有什么大事,而且有聽藍和白芷的幫助,她絲毫不會感覺到疼痛??蓺W陽廿目前只能說保命,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有后遺癥。 蔣天賜坐在床邊,離歐陽廿最近。是他第一個發現廿廿的手指動了,因為一整夜沒睡,這會兒眼下掛著烏青。 鐘言跑進來后直接蹲在了床邊:“怎么樣了?” “他剛才動了一下,聽藍和白芷都給他把過脈,說要醒了?!笔Y天賜說。他又看了周圍人一圈,換上了另外一種語氣:“各位,有件事是我的不情之請,還請大家一定要幫我保密?!?/br> “我是這一任的人間記錄者,也就是這一任光明道人。上一任曾經警告過我,絕對不能和不知情的人透露以前的身份,一定要嚴格保守秘密,所以……”蔣天賜頓了頓,“一會兒我弟弟醒了,你們一定不要告訴他我是誰?!?/br> “大家統一口徑,就說蔣天賜已經犧牲,犧牲前……最惦記的就是他這個弟弟,很后悔曾經沒有好好照顧他?!?/br> “蔣天賜的遺言是,讓弟弟好好生活,不管發生什么都要活下去?!?/br> “希望大家能夠幫我?!笔Y天賜斟酌一夜,這是光明道人的己任,也是自己被救的交換條件。雖然廿廿會暫時難過一陣,但時光總能平復這些傷痕,以后他可以以光明道人的身份陪伴在弟弟的身邊,再也不讓他孤單一人。 只不過蔣天賜這個名字就要從世界抹去,再不能提及。 周圍一圈鴉雀無聲,這也是大家不愿意面對的事,但似乎只剩下這條路了。如果不這樣說,等歐陽廿一醒他還是要去找哥哥。與其讓他找一個永遠找不到的哥哥,不如現在騙過他去。 沉默的兩三分鐘里每個人都想了很多事,直到歐陽廿的眼皮動了動。 “哥……”還沒睜開眼睛,歐陽廿低低啞啞地叫了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 言言和師兄再就業:可以去當coser逛逛漫展。 飛練:那我也去。 第218章 【合】餓鬼道8(正文完結章) 只是一個字,刺痛的不僅是蔣天賜的心,還有飛練那一顆。 兩個人一起抬起手臂去觸碰歐陽廿,可飛練搶先一步抓住了弟弟的手。同時他也看了蔣天賜一眼,蔣天賜識趣地放下手臂,坐回了原處。 這是人家的親弟弟,自己還搶什么? 飛練自然而然地拉起歐陽廿的手,像哄小孩兒一樣揉搓著他的虎口。以前他被潘曲星迷惑,白疼了那么多年,現在他只想將那些年的遺憾都補回來。 看著歐陽廿的臉,飛練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兄長式的溫情,原來小泠長大之后是這個模樣?他可算是見到了。 小泠出事那年剛過六歲生辰,而后六年都在家里鎮宅,用他自己的方式守護著爹娘和哥哥meimei。隨后自己成了親,小泠跟著他們過了最后兩年,滿打滿算他去世那年應該是十四歲。 如今廿廿二十多歲,五官長開了些,眉眼還是那般漂亮精致,但在飛練眼里他還是小孩兒,喜歡騎馬射箭,總是不好好讀書寫字。 “哥?!边@時歐陽廿又叫了一聲,聲音比剛才大了些。他的手掌有不少蹭傷,臉上也有一些細微的傷口,飛練將手壓在他的喉嚨上去試探,好在已經不發燙了。 “他怎么樣了?”鐘言心急如焚。 “白仙的藥有效,他喉嚨里的蠱蟲已經消失了?!憋w練輕聲說,“你還記得那年咱們也去救過一個人燈吧?那時候若是有這種特效藥就好了?!?/br> 鐘言當然記得,那也是一個很漂亮的男孩子,雖然被解救下來可是卻形同癡傻。后來自己和清游將那男孩子放在寺里,讓他當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傻子就好,結果又被他親生爹娘來找,最后被一位好心的公子接下了山。 “廿廿應當不會有事了?!憋w練又摸了摸他的脈象,之前他的心一直懸著,現在終于穩穩地落回肚里。 他話音剛落,昏迷許久的歐陽廿終于睜開了眼睛,干燥起皮的嘴唇動了動,下意識地咳嗽了兩下:“咳咳……哥哥?!?/br> “我在?!憋w練第一時間說。到現在他還不知道歐陽廿的記憶是否跟著他一起恢復了,但不管恢復沒有他都要當這個唯一的哥。 歐陽廿的腦袋很暈,好像被人裝在麻袋里反復掄大圈,到現在還是身體落地、但腦子沒跟著落下的飄忽感。喉嚨里很干,但是卻不想喝水,火燒火燎難受勁兒還沒消散。視線也處于一個緩慢修復的過程中,起初看什么都亮堂堂的,慢慢亮度降低,所有人的臉才有了立體的輪廓。 眼前站著好多好多人啊,歐陽廿的手指動了動?!案绺??!?/br> 他叫著哥哥,眼神卻看向飛練,而不是面前的光明道人。蔣天賜心里五味雜陳,看來他已經恢復全部記憶了,他終于找回了那個再也不會丟棄他的親生哥哥,再也不用追著那個沒有血緣關系的混蛋哥哥了。 “誒?!憋w練揉著他的小手,眼圈刷一下開始泛酸,“小泠長大了?!?/br> 歐陽廿笑了笑,這句話他等了好久好久哦。當公雞的那些年他就在想會不會還有這一天,大哥和二哥對著自己說這句話,然后摸一摸自己的腦袋瓜。 “大哥現在還可以送你一匹小馬?!憋w練還記得自己的諾言,雖然當年他送了,可是小馬卻送錯了人,“等你養好身體咱們就去騎馬,現在大哥的身子也好了,什么病都沒有?!?/br> “嗯?!睔W陽廿小幅度地點了點頭,片刻后將目光落在鐘言的臉上,很靦腆地叫了一聲,“長嫂?!?/br> 鐘言朝他笑了笑,一如當年,將手輕輕地搭在他大哥的肩上。 歐陽廿的頭還是非常暈,怎么躺都不覺著舒服。他慢慢回憶起這幾天發生的一切,然后讓飛練扶著自己坐直。坐直后腦袋仿佛沒那么眩暈了,歐陽廿喝過兩杯溫水,再一次抬起頭來,視線繞著周圍這一圈搜尋。 “大哥,蔣天賜呢?”他終于還是問了,自己這輩子有兩個哥哥呢。 “他……”飛練實在不好說這事,主要是他實在不愿意面對弟弟的失落。好在,這場由蔣天賜引發的困局還是有當事人來解決,蔣天賜見大家都不肯出聲,便主動往前走了一步。 “你們怎么都不說話?”歐陽廿來來回回地看著大家,試圖從他們的表情中分析出哥哥的去向。 “這件事說來話長?!笔Y天賜終于開口了,要親口去說自己的死訊,然而用的是另外一個人的身份和嗓音,“你哥哥蔣天賜他……” “他怎么了?”歐陽廿追問。 蔣天賜頓了頓:“他在這次行動中……犧牲了?!?/br> “什么?”歐陽廿懵住一剎那。 蔣天賜將視線往上抬,根本不敢看他的表情,事已至此自己也只能狠下心繼續說:“他已經走了,臨走之前托付我們照顧好你。他說他很后悔,沒有照顧好你這個弟弟,但是希望以后不管發生了什么你都要好好活下去?!?/br> 落字生根,只能如此,蔣天賜說完這段話便徹底將自己和從前割舍,從此刻往后他只是光明道人。 “我哥他……犧牲了?”歐陽廿喃喃自語,“他死了?” 沒有人敢回應他,小小的臥室里安安靜靜,只剩下白仙在周圍走動的腳步聲。床褥又一次往下凹陷,白仙這回大膽地跳上了床,趴在了歐陽廿的兩腿中間。 鐘言見大家都不吭聲,只好說:“是,蔣天賜他已經入土為安。臨走之前……他托付我們好好照顧你。他是一個英雄?!?/br> 蔣天賜感激地看過去,感謝鐘言這時候將自己形容為一個好哥哥,而不是一個只會逃避的人。 “英雄……他埋在哪里了?”歐陽廿用手摸著白仙身上的刺,仿佛在摸一團透明的空氣。他看鐘言,又看飛練,來來回回不停思索,最后又問回面前陌生的男人:“我哥埋在哪里了?” 蔣天賜根本沒想過這個問題,卻又不得不回答:“就在深山里,他說他不需要別人祭拜,只需要唯一的弟弟好好活下去?!?/br> 歐陽廿聽完便不再問了,整個身子無力地靠回床頭。 他這幅難過的神情讓蔣天賜不忍再看,于是找了個理由先出去了。等蔣天賜離開,鐘言和飛練面面相覷,兩個人用眼神交流著,試圖讓對方先開口勸一勸。 “對于你那個哥的事……”最后飛練重重地嘆氣一聲,“只能是節哀……” “剛才走的那個是不是就是我哥???”歐陽廿忽然開口。 “???”飛練立刻傻眼。 “我哥是不是換了個身體?”歐陽廿還是很虛弱,說話說到最后都是氣音,“他是不是……不能告訴我他是誰???” 事情朝著始料未及的方向發展而去,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但鐘言思索過后又覺著這是太正常不過的事情。旁人或許分不出來,但歐陽廿可是從小纏著蔣天賜長大的小孩兒,他哥哥的一舉一動他怎么會不清楚? 別說是一舉一動了,一個眼神,說話的方式,下意識的肢體語言,這些都瞞得過其他人,瞞不過真正熟悉他的人。 “這個,這個嘛?!钡娧砸膊荒芤婚_口就承認,畢竟廿廿的首要任務是養傷,但他也沒有否認,“這個以后你自己慢慢琢磨吧,現在先養好身子。咱們會在這里小住一段時日,等你傷好了再走?!?/br> “謝謝長嫂?!睔W陽廿心領神會,低頭對著白仙說,“好吧,咱倆看他能裝多久,哼,跑不出咱們的手掌心?!?/br> 隔壁的房間里,何問靈也在同一時間清醒過來,只不過她的身體狀況比歐陽廿好很多,一醒過來就喊肚子餓。 “好餓啊好餓啊……我的胳膊真的被聽藍接回來了???”她詫異地檢查著手臂,時不時看向白芷。 “嗯,接回來了,算你命大?!卑总茮]好氣地疊著被子,臭meimei就是臭meimei,醒來就不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