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骨輪回[無限] 第210節
可是還沒等鐘言想明白,山體又一次震動起來,可這回不是從地下而來,而是從洞外而來。剛剛安靜下來的內湖再一次飛濺出十幾米的水簾,田洪生和部下將槍口對準四周尋找目標,只聽山外一聲炸響。 是爆炸聲,有人炸山了! 地動山搖,碎石崩裂,鐘言瞬間殺意四起,他就知道科學家園的人不干人事。他們一定還有后援部隊,在觀察到他們進山之后就準備動手了,雖然剛才在泥潭折損了一隊人但是他們死不悔改,仍舊咬住這條線索不放。 他們這樣會毀掉這片生靈之地,會讓這條鯉魚功虧一簣!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接連響起,顯然定點爆破已經開始了,鐘言無力回天。內湖里的兩條魚頓時縮回水中,漂亮的修長尾鰭卷起水花,迅速朝著湖底的水道游去,想要回到安全的白龍潭里。但最為危險的一幕也在這時候發生了,無數巨大的石頭砸向了它們的尾部。 “所有人小心!”鐘言喊出聲音,同時將鬼場打開了。 所有即將碎裂的石頭都被他凍住,裂縫間被冰填滿。最為危險的天花板石層已經開裂,王大濤即刻喚出了鬼影,以一己之力試圖撐住這座山。旁邊的石壁就在這時候被炸開了,刺眼的光線頓時照射到每個人的眼中,讓人一瞬失神。 兩條柳仙一前一后地飛出洞口,蕭薇和梁修賢緊隨其后殺了出去。 不遠處,慘叫聲此起彼伏,混雜著槍聲。 然而山洞內的情況仍舊不容樂觀,盡管王大濤撐起了絕大部分的山體重量可仍舊有落石砸向地面,不僅將他們的人砸分散了,其中一塊尖銳的石頭更是砸到了錦鯉的尾部。小的那一條已經逃走,大的這一條因為身長過于修長被砸在內湖當中,鮮血汩汩而出,轉瞬將內湖染成了紅色。 它試圖翻騰起身逃離這里,然而毫無用處。王大濤想要用鬼影助它逃命,可是一旦鬼影幫它就不能支撐整個山洞構造。 蔣天賜和歐陽廿、何問靈和白芷以及田洪生和宋聽藍完全分散各處,鐘言被飛練抱了起來,感受到他的體型開始發生變化。 “咱們把科學家園滅了吧?”鐘言緊緊地攥著他的領口。 “沒問題?!憋w練用一條觸手搬開巨石,先把嚴重受傷的鯉魚放走了。 白芷這邊像是跌進了滾筒洗衣機,不斷下墜。她跌落在一塊石板上,顯然這座山的底部也是中空。而何問靈則跌得更深,還在往下掉,她迅而起身,雙腿一蹬,飛身抱住了跌落的人。 她們在失重中落下,好像要一起落到地獄里去。 何問靈緊緊地閉上眼,這回她一定是死定了吧?自己從小到大都比較倒霉,果真是一個debuff集合體??墒菦]想到又牽連了白芷,兩個人往下摔只會摔死。 突如其來的降速將她的失重狀態撞得更為強烈,身體停了,內臟還沒停,差點吐出來什么。她緩緩睜開眼睛,并不清楚自己和白芷跌到了多深的山體內部,只看到無數根蔓延的樹枝環繞而來,像搖籃一樣,將她輕輕地托住了。 這是什么?剛才地下的震動就是這個? 作者有話要說: 魚魚們:噴你! 飛練:我不和魚一般計較。 第173章 【陽】胡桃魈1 樹枝太過茂密,以至于何問靈無法區分這是什么樹,只知道它大得無法想象,說不定整座山的內部空間全部被樹長滿,這棵樹就是這座山。 伴隨著自由落體的終止,兩個原本以為死定了的人前后睜開眼睛。白芷第一時間抬頭檢查下墜高度,粗略推測已經有幾十米,她們和鐘言完全被隔開了,甚至聽不到頭頂的任何聲音,周圍彌漫著一股非常奇特的氣味,讓人忍不住聞了又聞。 “這是什么味?”何問靈當然不知道。 可白芷知道。 她不僅知道,這還是她一直苦苦尋找的東西。 “這周圍有神農?”摻雜著藥味的草木香讓白芷清醒過來,“不過這地方為什么會有神農?” 她們繼續往下掉,卻不是漫無目的的危險著陸,在樹葉的包裹下晃悠悠往下降。期間白芷抽空檢查了一下樹葉,斷定這是一棵柳樹。 “望思山下居然有一棵這樣大的柳樹,居然還生出了人性,不會是癸柳吧?”白芷自言自語,忽然間腦袋里靈光一現,“糟了,這不會是濕癸柳吧?附近有龍飛升,遇龍則發水,白龍潭的潭水和降水剛好夠濕癸柳來喝,再趕上靈性動蕩,所以它才能長這樣大?!?/br> “什么???你說什么?”何問靈用力地聽,但是根本聽不懂白芷的話。什么鬼柳?底下這棵樹難道是鬧鬼鬧出來的? 幾秒種后她們穩穩地落了地,腳下是濕潤的泥土,不是泥巴。會動的柳條從她們的身上抽離,堅硬樹刺并沒有傷到她們的分毫。何問靈抓了一把耳旁的柳條,沒想到剛剛接住她們的東西摸起來竟然如此柔軟。 “別動!”白芷卻不敢讓她輕舉妄動,“你忘了自己多倒霉了嗎?為什么總是碰這個、碰那個的……” “可是這棵樹剛剛救了咱倆,它應該不是什么鬧鬼的樹?!焙螁栰`說話的時候柳條就纏在了她的頭發上,“你瞧,它還摸我的頭呢?!?/br> 白芷十分緊張,先把那些柳條撥到旁邊去了?!安皇囚[鬼的鬼柳,是癸柳……這個我一會兒再給你解釋,總之這棵樹不對勁,咱們現在先想辦法離開這里才行。否則……再讓科學家園這樣炸下去,整座山都要塌掉?!?/br> “好,咱們找找上去的路?!焙螁栰`懷著幸存的感恩之心對著柳樹鞠了一躬,然后跟在白芷的身后朝旁邊的山體走去。 不得不說,這座山可真大啊,底下還別有洞天。何問靈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和白芷互相攙扶:“剛才你其實沒必要跳的,你瞧,你也上不去了吧?” 白芷瞥了她一眼:“對啊,現在后悔了,早知道就讓你一個人掉下來?!?/br> “嘿嘿,你說反話,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焙螁栰`一把將人抱住蹭過去,又被白芷假模假式地推開。 “誒呀你起來,滿身都是泥。所以說啊,我就不愿意和年齡小的組隊,總得照顧你?!卑总茖崉t將她抓得更緊,小meimei就是麻煩??墒歉蟮穆闊┦侵車碾U境,她們根本找不到可以往上爬的路。她們只能順著石頭往前走,一邊走一邊尋找生機。 走了將近半公里的路,生機沒找到,可是眼前忽然出現了一片廣闊的天地。 “是地下洞?!卑总拼蜷_隨身的小手電筒,頭頂不斷往下滲水,所以所照之地并不是沒有活物,反而生長出綠綠的小草和蟲子。這像是另外一個世外桃源,只是過于黑暗潮濕了,長久以來的封閉環境反而造就了這里的生態平衡,達到了自給自足。 兩個人沒有后路,只能繼續往前走,起初白芷以為這里會有很強烈的土腥味,沒想到只有樹木的清香。腳下之地已經變得廣闊許多,又過幾百米再一次擴大,像是運動場地般平整。而在最前方不止有滴水聲,居然還有蟲鳴、鳥鳴。 驚訝之余,白芷將手電筒光打了過去,出現在兩個姑娘面前的是一棵枝繁葉茂的柳樹。 它不知道在這里蟄伏了多少年,休養了多少年,從一棵小小的枝丫開始發育,頂破土壤,逐漸生長。吸取了足夠多的水分之后它完全長成,遮天蔽日,枝條的長度竟然一眼望不到頭。 山洞里有風,說明這里不是死局,肯定有逃生的地方,樹木的清香再次吹來,柳樹像是等了她們許久,愉悅地蕩漾著樹梢。 片片柳葉從天而降,給兩個姑娘下了一場溫柔的柳葉小雨。嫩綠色的新鮮柳葉落在何問靈的白發上頭,像是給她別了一個樹葉型的發卡。 轟隆,轟隆,地面上的山體還在崩塌,爆炸聲雖然已經停止,但是定點爆破還是給這里造成了無法挽回的破壞。蔣天賜和歐陽廿也在往下陷,陷著陷著開始隨著山體的歪倒而摔到一旁。緊接著就是一個大下坡,兩人像滑入流沙繼續滾動,慌忙當中蔣天賜好不容易才抓住了歐陽廿的手。 強烈的風裹住歐陽廿,將砸向他的碎石一分為二,再分為散。石頭像被丟進了打碎機,小渣子朝外飛濺,一顆一顆打在蔣天賜的臉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血痕。他們在風中翻滾,等到停下的時候歐陽廿身上并無傷口,蔣天賜看起來卻不怎么樣。 “咳咳,咳?!睔W陽廿還在咳嗽,終于能夠落在地上休息。四周漆黑一片,只能聽到外面有炸裂聲,他不停地往外咳著什么,直到一件西裝外套披在了他的身上。 “沒事吧?”蔣天賜頭痛難忍,方才短短的幾個打轉瞬間他又產生了幻象,看到養父養母被碎石壓成了rou泥。 歐陽廿搖了搖頭,繼續往外咳嗽。 “我看看?!比欢Y天賜卻沒有相信他的話,捏住他的腕口小心檢查,“早就說了別跟著我,會出事,你就是不聽。要是爸媽在,他們得多傷心啊……” “要是他們還在,知道你后來一點兒都不管我了,你以為……咳咳……”歐陽廿像喘息不順,“你以為他們就會很開心?你這樣不死不活地過日子,天天抽煙成癮,咳咳,他們就會很開心了?” 蔣天賜聽完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一時間竟然尋找不到一個能回應他的字。他只能低著頭繼續檢查,可周圍太黑暗,他什么都看不到,最后只能靠摸索。 “腕骨疼不疼?”蔣天賜問。 回答他的只有歐陽廿的咳聲。 “你應該是感冒了,從小你身體就不好?!笔Y天賜摸著黑說,同時也摸著黑檢查歐陽廿的脊椎骨和腿骨,生怕他哪里的骨頭斷掉了,“這次帶著你來是迫不得已,以后別再跟著我了?!?/br> “你就是非要……咳咳……非要趕我走是不是?”歐陽廿忽然躲開了他的手。 蔣天賜無言以對,他甚至不敢和弟弟說,爸媽都是自己克死的。 “其實,我也不是非要和你天天在一起,我就是想要……咳……想要你一句話?!睔W陽廿忽然摸著喉嚨,一股熱意躥了上來,他連續咳了好幾聲才停下,“你說你去干什么了,什么時候回來,去哪里工作……你都告訴我,我不會這么任性,我會在家等你?!?/br> “我就是怕一睜眼,家里只有自己一個人,黑著燈。 “咳咳咳……我難過的就是你……什么都不說,你總是一句話不說就跑了,然后把我丟下。我沒有家人了,又找不到你才會拼命找,你如果告訴我你去哪里了我一定不會這么任性?!睔W陽廿也知道自己任性,可是被一次又一次拋下的感受他不想再次經歷,“你總是這樣……” “你怎么咳嗽得這么厲害?”蔣天賜聽出他的聲音很不對勁,像是重度咽炎,有什么東西咽不下去又吐不出來,“廿廿你讓我看看臉,你是不是吃什么東西了?” 他扳起了弟弟的臉蛋,小小的,軟軟的,可是卻看不清楚細節。 “該死,要是有盞燈就好了?!笔Y天賜想起剛才丟失的手電筒,沒有了光源,人類在黑暗的環境里始終寸步難行。他能摸出歐陽廿不正常的體溫,而且高溫只堆積在他的咽喉部位,他又想起歐陽廿從泥潭出來就開始不停地咳嗽,聲音輕輕的壓在口中。 他還以為他只是吃了一口泥,沒想到居然越來越嚴重。 咳嗽的聲音陡然增大,大得讓蔣天賜害怕。他沒這樣害怕過,哪怕是在變成一級傀行者面對惡鬼的那一天他也沒怕過,一直視死如歸。他拼了命地升級,明知道有可能扛不住負擔和反噬,他不怕死,自從養父母被自己克死之后他就這樣自毀般的活著,如行尸走rou。 可是現在蔣天賜重新找回了害怕的知覺,他越來越害怕了。 “廿廿?”他很久都不曾這樣急切叫歐陽廿,歐陽廿是在大年二十那天呱呱墜地,所以才有了這個名字。那天外頭下著鵝毛大雪,屋里卻暖融融的,他站在養母的床邊,養父站在自己的旁邊,他們一起看著襁褓中哇哇大哭的歐陽廿,看著他粉粉的臉蛋。 那一天,是蔣天賜人生中最為幸福的一天,他愛的人都在。 “廿廿,你不要嚇唬我,你怎么了?”蔣天賜忍不住將他抱了起來,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什么事。原來一直以來廿廿只想要一個哥哥,一個疼他、愛他……特別愛他的哥哥。 “走,我們出去,我帶你回家?!笔Y天賜試圖將歐陽廿抱起來,他已經身子發軟,怎么抱都抱不起來,兩個人還一起滑了一跤。 “哥,你走吧,我覺得……咳咳……我覺得我很不對勁?!睔W陽廿頭一次主動推開了蔣天賜,嗓子里guntang發熱,異常難受,“哥,我以后……再也不追著你跑了,我累了,我要歇歇?!?/br> “走,哥帶你出去!”蔣天賜全身發抖,心如刀割,“出去之后我就辭職不干了,哥帶著你出去玩兒,你不是很想周游世界嗎?咱們一起去?!?/br> 可是歐陽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嘴里開始發出“咕咕咕”的不明聲音。 “哥,你快走吧,我真的,追不動你了?!睔W陽廿終于不咳嗽了,奇怪的是他的嗓子里忽然亮了起來,像是里頭藏了一個燈泡,發出了令人溫暖的橘色光芒。他的臉終于能夠看清楚,面色通紅,像染了一層光滑的油彩。 “我還記得,小時候你教我唱的第一首歌?!睔W陽廿用兩只手攥住自己的喉嚨,里頭有什么東西要飛出來,像孵化了千萬只的蝴蝶,“哥,你快走?!?/br> 不等蔣天賜回神,方才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洞xue里亮如白晝,亮得他無法直視。歐陽廿將他往外狠狠地一推,一個趔趄跪在了地上,兩只手觸碰著發亮的喉結,皮膚像是要燒起來了。 太亮了,蔣天賜以為自己在直視太陽,亮得他無法靠近,無法觸碰。他甚至沒發覺到背后的山體已經打開了,鐘言和飛練兩個人站在洞外,身后跟著剛剛找回來的宋聽藍和田洪生小隊。 鐘言也沒想到打開石壁后會是這樣的亮度,他不得不用手擋住光芒:“這……這是……” 他愣了一下,強逼著自己看向前方:“蔣天賜,快撤!” 飛練的觸手在同一時間伸了過去,大概兩百米的長度只用了一秒就夠到了。觸手末端栓住蔣天賜的腰,可是他仍舊死死地抓住歐陽廿,明知道現狀危險可還是不肯離開,甚至發動風刃剁碎了這條觸手的尖端。 這一次,換成他不走,他要守在弟弟的身邊。 歐陽廿已經沒有了任何反應,眼睛、鼻子、耳朵、嘴巴……每一個五官都在往外漏光,好似吃了一個太陽。他最后張開嘴巴,輕輕地唱了起來,兩只手開始鼓掌,變成了一個智力退化的小傻子。 “如果感到開心你就怕拍手……” “撤!快回來!危險??!”鐘言朝著洞內大喊,飛練也不再猶豫,直接將蔣天賜強行卷住。一道火焰般的光芒刺痛了他們的雙目,飛練立即感受到了灼燒的痛苦,觸手快要被燙熟了。 這是光帶來的能量,中心區域的溫度恐怕超過了上百度,不亞于一場火災。鐘言立即使用冰棱為洞xue降溫,可是他哪怕把整個洞口都凍住了還是無濟于事。 他的那些冰一結住就融化了,變成了透明的水滴,水滴來不及掉落就被滋滋烤干了。光能轉化成熱能將周圍的溫度瞬間拔高,在坍塌聲中傳來斷斷續續的稚嫩歌聲,直到聲音被徹底掩埋。 飛練廢掉了一條觸手終于撈回了蔣天賜,可是這時候已經沒人能認出他。 全身重度燙傷,從里到外都快要熟了。 可是在四個惡鬼附身的加持下他沒有一下子死去,像一個蛻了一層皮的人,滿身鮮rou,不顧一切地朝著坍塌的洞xue跑去。頭頂又下大雨了,打在蔣天賜的身上往下淌著血水,他用兩只嚴重碳化的手不停地挖著淤泥,試圖將洞口挖出一條通道來。 “廿廿,哥哥回來了?!?/br> 雨勢大了起來,大得猝不及防,原本化龍已經到了最后的階段,可是這會兒蕭薇和梁修賢完全拿不準主意,不知道山洞里的情況如何。槍聲已經完全停止,目之所及的科學論壇的人全部倒下,兩人的豎瞳豎著閉合,眨眼,睜開,雨水沖刷著他們的毒牙。 毒牙上全是鮮血,但這鮮血并不是他們自己的,而是敵人的。 “你還好吧?”蕭薇站在樹梢上,雨水從頭灌下將柏樹打得東倒西歪,她直立不動。當她開口的時候就將毒牙收了回去,同時舔盡了唇邊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