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骨輪回[無限] 第95節
鐘言只是將桌上的一次性透明塑料杯一一拿正,重新放好,再將雞蛋一個一個敲開,一個雞蛋對應一個杯子。奇怪的事居然發生了,蛋是王大濤從超市里隨便買的,并沒有特意挑選,可這會兒打破之后流入杯中的只剩下透明蛋清。 十二個雞蛋,全部沒有了完整的蛋黃。 “好像變魔術啊?!笔┬∶餍÷暤卣f。 “這可不是變魔術,是柳仙吃飽了?!辩娧栽俅慰聪蚴掁?,“柳仙便是蛇仙,蛇仙最喜歡吃生雞蛋黃,對吧?” 蕭薇這時輕輕地打了個嗝,她趕緊捂住了嘴巴。 “白芷,過幾天你陪著蕭薇回一趟家。她姥姥一定留了什么東西給她,有可能就是仙家的大印,去請回來。這是一位很厲害的柳仙,而且是一位老仙,恐怕年齡和我差不多大,從前它跟著蕭薇的姥姥,如今蕭薇的仙緣到了,它便來了?!?/br> “好?!卑总普f,原來蕭薇是仙家的孩子啊,怪不得。 車繼續往傀行者的宿舍樓開去,鐘言卻無心休息,自己到底和科學論壇有什么瓜葛?原本他的態度是和論壇勢不兩立,沒想到竟然有隱情。左邊就是崇光市的河道,作為一個有河水的北方城市,冬天的河岸并不是特別好看,沒有南方的清澈沙灘,看什么都白茫茫,冷冰冰。 車子開到了橋上,橋下便是崇光市最為廣闊的水域。飛練靠著椅背,慵懶地往下看看,但是一看就看入了神,鐘言叫了他兩聲都沒反應過來。 “想什么呢?”鐘言拍了拍他。 “沒想什么,只是看看?!憋w練難得這樣安靜,“只是……不知道為什么,我看著水面就入了神?!?/br> 鐘言想了想:“想游泳了?” 飛練卻搖頭:“不,不是,我有感覺,我不會喜歡水,甚至很討厭水。大概只是覺著景色不錯,在煞里呆久了,看什么都新鮮。我娘親的煞進過很多人,人都差不多?!?/br> “閉上眼睛歇歇吧?!辩娧砸呀浻辛舜蛩?,恐怕要用自己的血在他身上留下“鬼印”,盡快鎮壓。車子剛好開到大橋的中間,不料他、蔣天賜和王大濤的無線電同時震動起來,車里的電視也變成了傀行者的內部頻道。 無線電顯示的信息只有一句:[紅樓商場]。 信息越短,事情越大。 而這時,屏幕出現了動態畫面。視角是平拍,對準的是本市剛開業的大型商場正門。周圍已經拉了警戒線,暫時沒看到有什么人。而紅樓商場之所以還未開張就引起了高熱度的討論,主要是因為地理位置特別好。 它背靠水域,就是目前車子正在橫渡的這條。二來是整個商場就是一個巨大的劇本殺活動中心,耗資巨大,六層實景。 商場的正前方有一個透明的水晶雕塑,充分迎合了冬日氛圍。淺灰色的馬路被清潔工人掃得一塵不染,可是卻空曠荒涼。鐘言緊盯著屏幕的正中心,心里一個不好,商場里絕對出煞了。 這很不對勁。鬼煞都是風水變動和怨氣沖天的加成,應該是偏僻之地。不偏僻的地方多有人煙,逐漸聚了人的氣息,成為了村落、小鎮、城市。市中心最不應該現煞,大大小小的建筑動工前他不信沒找人看過地基。 而屏幕的正中心也有了動靜,從商場出來一個人。剛一開始還能看出人形,可看著看著,這人不大對勁。 他全身都是紅色的。 不對,應該說他全身都是血,可是又不是狗血淋頭那樣的流血,而是覆蓋了薄薄的一層。由于是官方拍攝,畫面一直很穩,隨著那人越走越近,鏡頭也逐漸拉近。拉近之后才能看出這是一個年輕男人,身上沒有什么明顯的外傷。怪就怪在他沒有外傷,卻滿身是血。 “這是實時的嗎?”鐘言立即問。 王大濤看了一眼無線電:“是,咱們的人都到了?!?/br> “鏡頭再近些!”鐘言說。 王大濤立馬下令,但有延遲,大概半分鐘后鏡頭才開始拉。那個男人漫無目的地走著,留下一串血腳印。整條街沿著河道,血腳印延伸了十幾米,這時畫面忽然再近,那人的整張臉在顯示屏中間放大,給了一個特寫。 滿臉都是血珠,好似有人捏住了他的血管往外擠,將鮮血一滴一滴擠了出來。而皮膚上的毛孔就成為了唯一的出血口。 “怎么會這樣?”蔣天賜將歐陽廿的眼睛捂住,暫時放下對鐘言的懷疑,統一了戰線,“你曾經見過這種東西嗎?” 鐘言搖頭,轉向飛練:“你見過嗎?” 飛練也搖頭。 “可是,毛孔那么小,怎么會擠出這么多血?”施小明問,有點害怕了。 “誰說小了?你仔細看?!辩娧缘囊痪湓掽c醒了大家,所有人的注意力再次回歸屏幕。年輕男人的臉看似平整,覆著一層粘稠的血,鮮紅的血順著他的下顎往下流淌,又一滴一滴往下掉。等到這一層流得差不多了,下一層還沒來得及覆蓋全面,整張臉便像退潮一樣,露出了液體下面藏著的坑坑洼洼,孔孔洞洞。 每個毛孔都被擠成小芝麻那么大。 全身都是,被撐開的毛孔密密麻麻遍布全身,乍一眼看過去,身上像是沾了一整層紅色的小顆粒,實際上都是小小的洞。忽然間,他臉上的毛孔不再流出鮮血,反而是一些黃白相間的東西,那東西比血液黏稠,像擠面條一樣,從臉上的毛孔往外涌,還能看出細細的條狀形態。 就像擠痘膿,只不過滿臉都是青春痘。 蕭薇連忙捂住嘴,有點想吐。宋聽藍聽到她的聲音,忽然有點慶幸自己看不到。 “這是……什么?”施小明問。 蕭薇趕緊擰開一瓶水,壓一壓再說:“是大腦里的組織。但根據我的工作經驗來看,這并不是常態的大腦積液,或者你們理解的正常腦漿。組織已經偏向于膠質,已經開始油脂化,我認為他可能經過高溫炙烤?!?/br> “也就是說……”施小明沒敢再問。 “他體內已經油化了?!笔掁睖蚀_地判斷,“我推斷流血只是他的第一階段,第二階段是脂肪?!?/br> “說得沒錯?!辩娧钥粗聊?,指了指。屏幕中的那人就如蕭薇所料,已經進入了所謂的第二階段。方才是身上流血,現在是身上流脂肪,黃色的脂肪被擠了出來,如龍須面一樣,一絲一絲地掛在皮膚上。 “那會不會有第三階段?”蔣天賜問蕭薇。 “哥你別捂著我,我不是小孩子了?!睔W陽廿小聲反抗,但并沒有成功。 沒人能回答是否有下一個階段,屏幕中的人已經紅紅黃黃掛了一身,白芷這輩子都不想再吃番茄醬和蛋黃醬了。隨即,那人的身體終于支撐不住倒向后方,再也不動,并沒有骨頭渣子被擠出來。 屏幕就在這時變成了全黑,鐘言定了定神,他們剛剛離開一個鬼煞,沒想到下一個就來了。 “這個鬼煞的具體信息我會再和總部確認下,看看需不需要咱們去?!蓖醮鬂灿X著這工作強度有點太大了,“就說咱們厲害也不能只逮住13小隊薅吧?!?/br> “需要更多的信息才能入煞,盲目入煞會死人的?!辩娧院艽_定這點,就算是以前的高人除魔驅鬼也會問清楚由來。這時他又惦記起飛練的眼睛來,將肩膀微微側轉,看向右側:“眼睛不疼吧?” “不疼?!憋w練平時回答都會笑著說話,這回沒笑。不僅沒笑,還一直看向車窗外。 “師祖,咱們要準備跳車了?!憋w練指了指外頭。 鐘言看了過去,只見外頭一輛出租車追上了他們,并駕前行,而車后面坐著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他們的司機。 “我還沒上車呢!誰把車開跑了!”司機大喊。 所有人立馬看向駕駛位,還沒看清楚,豪華的房車猛地朝右側翻轉,沖破護欄,一路翻滾,跌進了冰涼的河水當中,瞬間沒了頂。 作者有話要說: 飛練:成年的機會來了! 鐘言:想擺爛,這破班是一天都上不下去了。 第79章 【陰】血毛孔3 車輛側翻的瞬間,所有人都進入了失重的狀態。 桌上的一次性塑料杯朝車頂飛起,地上放置的物品也沖向半空。大家都系著安全帶,倒像是被勒住腰部的傀儡,四肢不受控制地懸浮起來。沖破圍欄時的撞擊力讓每個人的后腦都著著實實地磕了一下座椅,緊接著是一個下坡,車開始瘋狂地翻滾。 車里,變成了滾筒洗衣機那樣混亂。 蔣天賜第一時間護住了弟弟,風刃一道接一道地吹起,切碎了砸向大家的雜物。一個念頭忽然閃過,飛練可以變回本體形態,那樣整輛車都會被他的肢體充滿,作為緩沖,大家就不會受傷了??墒莿倓傔@樣想完,他就看到飛練只顧得抱住鐘言一個人,絲毫沒有要幫忙的意思。 去你大爺的陰生子,關鍵時刻他是真不救人! 接連不斷的翻滾并沒有影響他的風,封閉的車廂當中微風吹起,卻沒有方才的攻擊性,柔和有力。風能殺人,亦能救人,這會兒又變成了緩沖帶,避免了身體和硬物的致命沖撞。隨后一聲巨大的落水聲響起,翻滾停止了,但這并不是什么好事。 因為整輛車正在快速下沉。 鐘言還在飛練的懷中,原先只把他當成小孩兒,畢竟他是自己帶出煞的。自己見過了他嗷嗷待哺的嬰兒模樣,見過他小團子一樣的幼年時期,也見過了他的青春期。在鐘言的心里,他一直都是一個類似“弟弟”或者“小朋友”的身份,可就是這個出世才幾天的鬼將自己密不透風護住。 接連的翻滾并沒有傷到他分毫,飛練的右手攬在自己腰間,有力的手臂牢牢把握著他的身體重心,控制著他擺動的方向。鐘言反而成為了被動的那個,成了他懷抱中的布娃娃,一刻都掙脫不開。 雜物朝著他們的面部而來,觸手也從飛練的身體延伸出去,沒有任何東西能夠威脅到自己的安全。鐘言像被一團火熱的鐵壓在了車座位上,牢固,堅硬,繃著一股勁兒,讓鐘言相信哪怕車被擠癟了飛練都不會讓步,仍舊能讓自己活下來。 抬頭的咫尺間,他看到的是飛練清晰的下半臉,他緊咬下唇,上牙的兩顆虎牙壓在下嘴唇上,將唇硌出了兩個小坑一般的凹陷。少年面孔一旦嚴肅就有著非一般的拼搏,頸部凸起的那一條肌rou表明飛練的身體還處于緊繃當中,危險仍舊沒有解除。 而他的左手牢牢地壓在車窗上,左小臂緊貼鐘言的右太陽xue,修長的五指張開壓在玻璃上。青筋從手背蔓延至大臂,血色的紅眼怒視四周,眼白也微微發紅了。 “師祖別怕?!憋w練忽然說,仍舊沒有轉過來,只給鐘言一個側臉,“我不會摔著你?!?/br> 鐘言恍惚了,他怎么總是擔心摔著自己?他難道不知道自己根本死不了嗎? 周圍的情況絕對不容樂觀,沒有開車窗,按理說車子是絕對不會沉這樣快的,可是水面一開始還橫在車玻璃的正中間,兩秒后就淹過了車頂。鐘言直到這時才能自由活動,剛剛被抱得太緊,他實在沒工夫顧及其他,這會兒再看四周,窗外已經是陰冷的水下。 其余的人也慢慢恢復了狀態,只是被轉得七葷八素。 “大家沒事吧?”鐘言立刻問,眼神從每個人的臉上掃過。白芷的額頭上多了一道傷口,其余的人看上去沒什么大礙。他再看向駕駛座位,已經沒人了。 是幻術,有人放了替身上來! “咱們得趕緊走!”鐘言說,“有人算計咱們,那肯定不會只在司機的身上動手腳,肯定還有別的!” “一定是?!蓖醮鬂嗔巳嗍滞?,這時候表現出了老員工的淡定,“我不記得這條河有這么深?!?/br> 是啊,這條河是市內河道,就算車子迅速入水,按照這個下沉速度也應該沉底了??墒乾F在不僅沒有沉底的跡象,反而沉得更快了。周圍的水境從還能看出水面光亮的淺藍變成了深藍,現下已經變成了黑。 宛如墜入深海。 “咱們得先想辦法出去?!笔Y天賜看了一眼手表,“按照這個速度下沉,很快咱們就會沉到百米之下,到時候就算脫離車廂也會憋死。大家都會游泳吧?” 游泳是傀行者入隊的必備測試之一,他自己、宋聽藍、王大濤都會,而且都有深水證件,哪怕宋聽藍看不見了也不會在水中慌亂失智。白芷點了下頭,看向何問靈,何問靈也點了點頭,看向蕭薇。 蕭薇誠實地說:“我不會,對不起,我又給大家拖后腿了……” “那不一定,說不定你是咱們里面唯一一個游得快的,大家能不能活著上去全靠你。一會兒蔣天賜使用風刃將車窗擊碎,大家先別輕舉妄動,等到水將車廂灌滿再鉆出去,拉緊彼此?!辩娧钥焖僬f,“水里的能見度很差,就算睜開眼睛也看不出什么來,大家閉上眼,柳仙在水里游得快,一定能帶蕭薇上去,順便把咱們也帶上去?!?/br> “那咱們開始吧,事不宜遲!”王大濤話音未落,旁邊的玻璃咔嚓一聲,碎掉了。 他趕緊起身往車后移動,蔣天賜再次使用風刃,將所有人的安全帶全部切開了,避免卡扣臨時鎖死,一會兒解不開就徹底完蛋。冰冷的水灌進車里,車燈也在這時完全滅掉了,周遭徹底陷入昏暗,只剩下大家的喘息聲和寒冷入骨的水聲。 水聲不像游泳池里那樣,如同置身深海,一丁點回應都沒有,窒息的恐懼感開始侵蝕每個人的心肺。 “大家別怕,這是幻術,實際上咱們就在河里,距離水面不過幾米!”鐘言穩住大家的情緒,雖然可能淹得不深,但是如果慌張了,半米的水都能嗆死人。車玻璃上的裂口就在這時陡然擴張了,水流倒灌,瞬間淹沒了他們的小腿。 水很涼,蔣天賜緊緊地拉著歐陽廿,他其實并不知道弟弟會不會游泳。歐陽廿的手早已開始顫抖,頭一回親身經歷這些,才知道傀行者不是鬧著玩。 “等水灌滿,咱們就出去,現在大家調整呼吸,等最后一口氣的深吸?!辩娧杂^察著四周,有種隱隱不安的預感。水里恐怕也沒有那么簡單,說不定早就布下了陣法。 水面越來越高,轉眼間沒過了他們的腰部,這時,咚一聲,好像有什么東西撞上了前擋風玻璃,像一條漂浮在水里的浮木。那浮木一樣的東西并沒有被水流沖走,而是飄到了車側方的窗戶外面,穿著一身西裝,手指痙攣,在水中不斷咳嗽著,面部猙獰。 大家盯緊一看,居然是另外一個蔣天賜,只不過是蔣天賜的“尸體”。 越來越多的“尸體”漂了過來,紛紛懸停在車窗的外面,剛好和車里的人面對著面。那些尸體還沒死透,呈現出即將溺斃的慘狀,有人嘴角還在吐著氣泡,有人的雙腿已經開始亂蹬,還有的不斷抓撓著喉嚨,好似要用這種方式撕開肺部,讓氧氣進去。 被淹死的痛苦一一展示。 鐘言自然也看到了自己的“尸體”,由于窒息全臉都憋成了青色,死死地咬著舌頭。兩只手朝著水面的方向夠著,好似不甘心淹死在幾米深的河道之中。飛練的“尸體”也在水里,校服短裙向上飄開,紅色的眼睛死不瞑目。 飛練像是很好奇一樣,靠近窗戶去看,鐘言立刻將他拉近:“別看,都是假的!” 好奇怪,看到自己的尸體時鐘言無動于衷,看到飛練死了,他全身的血脈都要倒流了,就好像自己見過似的,悲涼的刺痛感深扎于心。 冰冷刺骨的水已經淹到了所有人的脖子,就連深呼吸都變得困難,水壓擠壓著人類的肺部。忽然間,車里再次有了亮光,不是車燈開了,而是電視機屏幕重新亮了。屏幕當中的人換成了剛剛負責開車的司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