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餓骨輪回[無限] 第4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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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殃人?殃人又是什么?”元墨摸著剛剛被少奶奶摸過的頭頂,猛地一拍,“不管是什么,一定是來害少爺的!糟了,我得回去!”

    “不急這一會兒,他就算去害人也不能近身,你家少爺必定無礙?!辩娧栽俅瓮崎T,還是推不開,“看來只能再走墻頭?!?/br>
    “???”元墨還未緩過神已經被少奶奶拎上高墻,見拎得十分輕松便高舉雙臂歡呼,“少奶奶神力??!”

    “就你嘴甜,那藥簍子要是有你一半,也不至于天天把我氣死……”鐘言輕巧地下了地,帶著元墨從側墻往正門走,剛走兩步就瞧見地上倒著一個人。元墨嚇得叫了一聲,瞬間躲鐘言身后去了,鐘言一眼認出這就是張開。

    “醒一醒?!彼紫陆辛私?。

    張開暈了一夜,剛才好像聽見雞鳴,但聽不真切,這會兒一個猛子坐起來:“有鬼!有鬼!我去拿他!”

    “你拿什么啊,快起來吧?!辩娧詻]想到他膽量這樣小,看著狂三詐四的,“怎么暈了?”

    張開晃悠悠地站起來,瞧見鐘言身后躲著的元墨,不寒而栗:“有詐,跟著我出來的紙人有詐,他是……”

    “那是殃人的紙人,道上也稱作……‘rou紙人’?!辩娧岳^續擰著衣袖的水,滴滴答答,要想全干恐怕要費一番功夫,“有人請了殃人,只等秦大公子閉眼呢?!?/br>
    元墨又學了新詞:“‘殃人’是什么?‘rou紙人’又是什么?”

    “殃人啊,是從高山下來的人,他們信奉殃神。而殃,禍也,在我還很小的時候,殃就是招魂引魄的意思。特別是誰家死了人,頭七那天魂魄回門之夜便是‘殃’了。所謂遭殃遭殃,從前的意思是不小心撞上了誰家的頭七,會生一場大病,惹一場災禍。殃神便是負責引路的,他們從殃神的手里換東西,自然就要有好東西供奉?!辩娧赃呑哌呎f,“九九歸真,九就是最大的數,他們用九盞大海燈上油,又有九九八十一個紙人……”

    “所以說……”元墨搓著小手,“那些紙扎,其實根本不是給少爺預備的!”

    “是殃人留著自己用的?!辩娧詳Q完左袖口又擰右邊。

    “那rou紙人呢?”張開問。

    “rou紙人啊,是提前收人絲魄的,恐怕秦翎已經有一魄被收走了,所以你那天才會瞧見棺材里頭爬出來一個他?!辩娧哉f,現在再回憶起那皮身人臨死之前的嘲諷大笑,好似能理解幾分其中的深意了。他笑的是自己不自量力,笑自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笑自己只當結果了他,就能保秦翎萬全。

    這里頭招招術術,天羅地網,早就在秦翎身邊潛伏多年,別說是秦翎的命,恐怕他的rou、他的骨頭、他的魂魄都被人算計好,防不勝防。

    皮身人一定知道其中不少內情,早知道就不殺了,拷問的招數自己可會不少,一定能問出什么來。鐘言后悔自己下手太快,這時見前頭的墻探出一支薔薇,順手摘下一朵別在耳上,頭上雖然添了顏色,可面色愁云不解。

    “少奶奶喜歡花?您身上全濕透了,趕快回去吧,這樣不行?!痹嵝?。

    “花……多好看啊?!辩娧悦銖娦α艘幌?,“泡了一整夜,當然全都濕透了,那棺材是水棺,一旦有人睡進去就會觸發機關,板底下沉,將人泡在水里?!?/br>
    “居然是水棺?”張開聽都沒聽過。

    “不養水,怎么養泥螺呢?”鐘言看向指尖。

    張開和元墨都沒聽懂。

    “rou紙人是勾魄用的,身上必定有血rou之物。你家少爺身體里毒陽濃重,他們的rou紙人一旦拿走絲魄變會化成灰飛,所以要用一些陰性的東西來鎮。水屬陰,泥螺這東西只能活在水里不見天日的地方,屬大寒,入藥稱作‘吐鐵’,并且只能活在渾濁的泥水中,水清則無?;鹣卤?、陰中寒,都是為了鎮壓他的毒陽?!辩娧詫⒏蓛舻闹讣夥旁诒乔靶崃诵?,“那棺蓋的里層已經長了滿滿的泥螺,牢牢地吸附在沾了水的紅木上,一層蓋一層,密密麻麻。我不信rou紙人的身上沒有那個,恐怕已經長了一大片……”

    “那怎么破這個局?”張開急問。

    “得慢慢來。若我不知道也就罷了,是福是禍都是他的命數,可是既然我知道了,那就不能袖手旁觀,連帶他的眼睛一起給治了。你一會兒回家取些金子出來,找金匠融了,做成九個能響的金鈴鐺,再找找你祖上殺豬用的刀具,往后日日帶在身上?,F在……”鐘言看向廚房,“我先做飯?!?/br>
    天剛蒙蒙亮,可是后廚的大門已經開了,家丁們各忙各的,時不時輕聲聊上幾句,無非就是大少爺的喪事和二少爺的喜事。二少爺年齡和大少爺一樣,早就該娶妻了,大少爺沒動靜才一直壓著?,F在長子成婚,這不,馬上就著手預備。

    但聊著聊著,大家的心思就不在這上頭了,而是驚訝于今早的變化。廚房總管事張開明明最厭惡大少奶奶,今日整個反過來,恭恭敬敬地跟在少奶奶身后,看樣子已經完全上交了大權。

    “這幾日后廚要是來了什么新鮮的魚蝦,一定先讓我知道?!辩娧赃呑哌吙?,已經把后廚當成了自己的地盤。

    “是?!睆堥_在后頭跟著。

    “白蜜你快去找?!辩娧杂执?,他總得讓那病秧子臨走之前吃上三妙湯。自己不能給他續命,但能做的一定做到。

    “一會兒就派人出去找,快馬加鞭?!睆堥_應著,“可萬一……”

    “不能有萬一,一定要找回來,要上好的白蜜,最好是椴樹、槐花樹所采而成,苕子其次?!辩娧蕴貏e交代,“現下你單給我空出一間廚房吧,我缺了什么就讓元墨問你要?!?/br>
    “是?!睆堥_說完就轉身喊上了,“都沒長眼睛啊,大少奶奶來了也不知道干活兒!快把東邊的廚房收拾出來!”

    鐘言的話,這些人未必會聽,但是張開的話對他們來說就必須遵從。元墨看著他們服服帖帖的樣子,也頗有些得意,往后再要什么他們必然給,不會給臉色瞧。

    天徹底亮了,可是秦翎卻瞧不出來,完全是聽出來的。

    盛夏時分的清晨總有鳥鳴,有一種特別好聽,每天咕嘟嘟、咕嘟嘟地叫著,就在他那片竹林里頭。一到這種鳥兒叫起來他就知道天大亮了,自己又熬過了一夜。

    “翠兒,元墨還沒回來么?”聽到旁邊有人走過,他連忙問。

    “沒回來呢,一會兒我去找?!毙〈浠卮?,整夜沒怎么睡,現在小臉蠟黃。正說著院落門口就熱鬧起來,人還沒走進,元墨的歡聲笑語已經進來了。

    “這銀耳繡球和珍珠丸子可真好看,像白雪里滾過的一樣,剛才您瞧見沒有,柳mama都看愣了,說從沒見過這樣的手藝?!痹耘f負責端飯菜,“這兔肝粥也是,張開說從未見有人用兔子肝來煨粥,是有什么講究嗎?”

    “講究可多著呢?!辩娧噪p眼困倦,撐著疲憊說,“兔子肝要先在豉汁里頭浸泡,而且這粥必須先喝,空腹食用才好。這是對癥的,兔肝性平,有清肝明目的效果,特別是養雙目的人,喝了沒壞處。豬肝雖然也性平,但養肝陰就不如它了,能給你家少爺吃好的就不要稍次一等的?!?/br>
    “是是是,少爺就要吃好的?!痹珓傄M院,正面就是一個怒氣沖沖的小翠,“你……你攔著路做什么?”

    “一會兒再教訓你!我都給你記著呢!”小翠先在他耳朵上擰了一把,轉身也興高采烈,一掃昨夜的消沉,“少奶奶您可回來了!我這就和少爺說去!”

    “誒,你別……”鐘言想勸,并不是不想她去通報,而是自己還沒想好如何解釋一夜未歸??尚〈洳焕頃@套,歡蹦亂跳地跑了回去:“少爺,少爺,少奶奶回來了!”

    昨晚還抱有一絲希望,這會兒已經徹底灰心的秦翎微微抬了抬頭:“你看錯了吧?”

    “沒有,這怎么能看錯呢,那么大的一個活人?!毙〈溱s緊推他過去,車轱轆聲響起,秦翎仿佛做夢一般。推著推著,輪子椅就停了,盡管眼前漆黑一片也無人出聲,可秦翎像心有靈犀,覺著面前不遠處有人,而且就是那人。

    可氣,可恨,讓人惦記一晚上,走也走不干凈,還回來。

    滿肚子的牢sao在秦翎的舌頭上轉了一圈,他微微抬起頭,絲毫不知自己看差了地方。他看正前,而鐘言靠左。

    “你怎么又回來了?”半晌秦翎憋出一句。

    只聽旁邊撲通一聲,像誰要朝著自己砸過來。秦翎下意識地扶住,懷里猛然變沉,接住一個人。

    身上好冰,衣服和頭發都是濕的,秦翎怎么都想不到再次見面她會直接暈倒在懷,一時間方寸大亂。整夜的擔憂讓他顧不上別的,將她緊緊摟住了:“快……咳咳,快去請郎中!快!你們少奶奶她……咳咳……”

    鐘言皺了眉,頭一回聽見他聲音這樣大,好像馬上要死的是自己似的。大千世界變幻無窮,輪回之人成百上萬,這雙臂膀明明尚無縛雞之力,又讓人想安睡于此。

    作者有話要說:

    鐘言:我暈了,我裝的。

    秦翎:我驚慌,我沒裝。

    元墨:少奶奶神力!

    少爺身邊是各種壞人和鬼魅,鐘言都會一一清算的。

    第46章 【陽】rou紙人3

    小翠聽到少爺喊人就跑出去了,元墨傻了眼,馬上將飯菜放在地上過去扶。這幾日勞心勞力,又泡了一夜冰水,不怪少奶奶昏厥,誰都受不了。

    不一會兒小翠回來了,和元墨兩個一起將鐘言弄上了床,可是誰都不敢動。秦翎也被推進屋,只能聽著他們跑來跑去,一會兒點爐子,一會兒燒水,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只恨這雙眼睛早不壞、晚不壞,偏偏這時候瞎了,他不住地催促:“郎中來了嗎?”

    “還沒,到院門口我就去接?!毙〈浣o鐘言擦著冷汗。

    “你現在就去迎,快去?!鼻佤嶂?自己轉著輪子椅的轱轆,慢慢地挪到了床邊。這是怎么了?跑出去一夜,究竟發生了什么?他急出了汗,幾次三番地伸手出去,又收回來,最后實在無所適從,懊惱地說:“這真是……我也是顧不上那些禮數了?!?/br>
    說完,他的手摸著褥子,耐心尋覓,終于摸到了鐘言的右手,冰得嚇人。一想到這是女人的手,他就想撤,一想到這是她的,他便用掌心蓋住了,試圖用自己微不足道的熱力給她暖一暖。

    “你別怕,郎中他……”沒哄過女人,秦翎磕磕巴巴,身子骨大廈將傾,卻想試著給她撐起天來,“他很快就到了,吃幾服藥,就什么病癥都好了?!?/br>
    鐘言枕著他的枕頭,瞇著眼睛偷偷看他,唉,早知道就不裝暈了,好端端的,嚇唬他做什么?,F在這禍算是闖了,等郎中一走,恐怕他還要咳上半日。

    就這樣等了兩炷香的功夫,鐘言想起他雙目失明,干脆正大光明地看。秦翎的臉色比前幾日好得多,身上的血腥味也淡了,定是那些瘡口在愈合??蛇@不一定是好的,說不定是快要回光返照。

    若他沒病,若他能活著,會是什么樣子?鐘言竟然忍不住地想開了,很想親眼看一看。

    聽到外頭有腳步聲,鐘言趕緊將眼皮子閉上,秦翎也將手收回,當作什么都沒發生過。郎中被小翠帶進來,見著秦翎先是一驚:“秦公子您……”

    “別給我看,我不用看了?!鼻佤峤o他指了指床,“她……我……賢內剛剛忽然暈厥,請您快給看看?!?/br>
    “這……好吧?!崩芍辛嘀幭?,擋著眼睛走到床邊,小翠將床帳放下來,只露出少奶奶一只手,郎中這才放下手,又在腕口上放了薄薄的帕子,把起脈來。

    只是這脈象……不對啊。他不禁后怕,別說普通的脈,心的跳動都快沒了,怕是已經死了?

    “她如何了?”秦翎見郎中不吭聲,“咳,方子您盡管寫,銀子我有的?!?/br>
    “這……”郎中吞吞吐吐,秦大少爺怎么找了個死人讓自己把脈?正要將手收回,那只冰冷無力的手忽然用起勁兒來,反向握住了他的脈象,緊接著床帳一開,一個人坐在里頭。

    鐘言一手攥住郎中的脈,一手將他袖口往上推了推,只見從肘內到腕口全是坑坑洼洼的淺坑。

    “??!”郎中嚇得直叫,如同看到死人詐尸。鐘言笑著將他放開,兩腿往床下一擺,輕松地站了起來:“夫君未免太小題大做,我只是暈了一下,犯不著請郎中?!?/br>
    秦翎雙手抓著輪椅的扶手,方才的種種擔憂在心頭縈繞不散:“什么?”

    “我沒事,只是夜晚睡得不好又凍了一宿?!辩娧钥觳阶叩角佤岬谋澈?,輪子椅先推到床邊再說,“這位就是平日里給夫君把脈的郎中?”

    秦翎緩不過來,別說是他,小翠和元墨也是雙目瞪圓呆立原地。但元墨手快,先把郎中從地上扶起來:”這……這看上去……我們大少奶奶不用您看病了,要不您先回吧,我讓小翠送您出去?!?/br>
    不用看病最好,郎中費了不少勁兒才站起來。剛剛那脈象明明就不是活人,可這會兒她好好地站著,怎么都沒法想通。既然想不通,先走為妙,他冒著冷汗去拿藥箱,鐘言馬上看向小翠,又瞥了一眼藥箱。

    “啊……您留步!”小翠立馬懂了少奶奶的意思,抓住了郎中就往外跑,“對了對了,后院還有幾個小廝感染風寒,您快去給看看吧,開個發熱的湯藥?!?/br>
    郎中并不愿去,但這里不是自己的地方,只能任由一個小丫頭拉著自己瞎跑。秦翎只感覺自己被人放上了床,然后那雙手便離開了他。人卻沒有遠離,就在旁邊,他在空中抓了一把:“你怎么忽然就好了?”

    “好了就是好了,你別擔心就是?!辩娧韵炔还芩?,徑直走向了郎中落下的藥箱。木頭箱子一共有三層抽屜,打開后,上蓋和頂層又是一個獨立的屜子??粗褪亲畛R姷男嗅t小箱而已,并無異樣,鐘言將三個小抽屜全部拉開。細心找尋,顧不上衣服和頭發還濕著。

    “主子找什么?”元墨也幫忙,“小的一起找吧?!?/br>
    “不用,恐怕你找著了也認不出來?!辩娧噪S意翻找,里頭無非就是一些急用藥膏,清涼散、薄荷片之類,再有便是跌打損傷和金創,找來找去也尋不出什么。等到屜子都看完了,鐘言摸上了箱蓋,敲了敲,里頭好像是中空的。果真旁邊有個細繩,顯然可以拉開,他揪著細繩往外拉扯,找出了一卷軟皮。

    軟皮里頭顯然包著東西,鐘言將它攤開,元墨一看就認了出來:“這是郎中給少爺施針用的銀針?!?/br>
    “他用過針?”鐘言心道不好,要真是這樣,恐怕秦翎要想雙眼復明就沒有那么簡單了。

    “是,用過幾次,少爺覺著不錯?!痹f。

    鐘言沒說什么,畢竟秦翎就在后頭躺著。他只是取出一根銀針在還沒吹熄的燭火上熏了熏,銀針飛速地黑了。

    這回不用解釋,元墨認得這個,這根本不是銀針,是鐵針!

    “把藥箱子拿出去吧,扔院子里?!辩娧詫④浧だ镱^的鐵針扣了下來,泥螺又稱作“吐鐵”,說的就是它們會將吃進肚子里的泥沙吐出來,宛如鐵屑。若是將鐵屑喂給它們,也能吐得出來。這些針都是鐵屑做成,恐怕平日里已經封了秦翎的xue道,為的是將他的魂收在尸首里,不能隨意輪回。

    秦翎一直等著她過來,只聽見她嘀嘀咕咕和元墨說著什么。這怪奇特的,元墨是自己的貼身書童,竟然和她關系密切。等到腳步聲過來了,秦翎慢慢地坐了起來:“你,你覺著還好么?”

    “好著呢?!辩娧栽谒呐赃呑?,手晃動幾下,他的雙目毫無反應,“你該吃飯了?!?/br>
    “你不看郎中?不看郎中怎么能好?”房中又有了她的聲音,秦翎好似做夢,忽然又氣了,“昨夜你……”

    他想問,又不敢問,怕她真說去找了別的男人。萬一那個男人身體強健,豈不是比了下去?

    “你怎么都濕了?衣裳多得是,還不去換?”末了,秦翎決定不問,“頭發都濕了,趕緊去吧,否則外人見著必定誤以為我沒給你置辦?!?/br>
    “你就只說這些?”鐘言倒是不懂了,要是別人不留一句話就消失一晚,自己一定會打破砂鍋問到底,問個水落石出。

    “那我還能問什么?”秦翎的語氣倒顯得可憐,“我又不能問你昨夜去了哪里?!?/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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