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什么？玩具？還是吃食？鐘言想起來了，他娘親手里有一只撥浪鼓。

    可是看清之后，那里根本不是賣撥浪鼓的，而是一個水果攤。小小的觸手即將探出霧氣的范圍，朝著一筐梨子去了。

    “不行?！辩娧粤⒓粗浦顾?，“不能盜竊?！?/br>
    “不能，盜竊?！憋w練將觸手收回，“飛練能打打殺殺?！?/br>
    “那個也不能?！辩娧詮椓怂幌?，像彈果凍布丁，“你鉆進我的包里，我回家給你買?！?/br>
    “鉆進包里，回家買，飛練要識字，讀書高?！憋w練學說話很快，已經學會了因果條件的邏輯，滋溜一下鉆進了鐘言的單肩背包。鐘言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把鬼場散掉，鬼影消失的一剎那，包里的無線電響了。

    這還是宋聽藍的那部無線電呢，鐘言特意沒有還，就是為了用它?？姓呓o他設局，他自然也會反之利用，福禍相生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喂?！辩娧越恿似饋?。

    “是鐘言吧？”說話的人是王大濤，“我是13小隊的總隊長，宋聽藍的無線電沒找到，我猜是你拿走了?！?/br>
    “有話快說，我只給你半分鐘?！辩娧曰卮?。

    王大濤一愣，知道他厲害聰明，沒想到還挺狂的，干脆開門見山：“我想招安，條件你自己開?！?/br>
    “好，你把趙恒給我殺了，我就同意加入13小隊，現在我要掛了，有機會再聯系?！辩娧哉f完就真給掛了，給王大濤弄得一頭霧水。他放下對講機想了想，琢磨出不對味兒來，立刻起身奔向隔壁房間，一腳踹開了門。

    “袁晗！你干什么呢！”他怒吼。

    所有人一愣，封閉的房間里傳來一陣悠遠的絲竹聲，可屋里卻沒有演奏的人，只有趙恒和另外一個瘦高個兒。瘦高個兒的袁晗戴著耳機：“王隊?！?/br>
    “別叫我王隊，你們啊你們??！”王大濤指了指袁晗和趙恒，“干什么呢？好不容易和鐘言聯系上，全搞砸了！”

    袁晗瞥了一眼趙恒：“副隊說讓我聽聽?！?/br>
    “讓你聽聽？你是干什么的我不知道？”王大濤恨鐵不成鋼，袁晗身上的鬼有個奇妙的用處，就是洗腦，別看他只有一只鬼，往往比兩三只鬼好使。只要對話時間久了，絲竹聲在鐘言的腦袋里飄那么兩圈，這人就只能聽袁晗的吩咐。

    怪不得鐘言只給半分鐘，他已經聽出來了。他一定會以為這是自己授意的計謀，往后傀行者再拋橄欖枝一定不好辦。

    “你罵我們干嘛，鐘言他不好控制，人又張狂，現在手里又捏著陰生子，你不怕他拿到太歲rou之后血洗整個崇光嗎？”趙恒反問，“這樣危險的人你還想招安？我看你才是有病的那個?！?/br>
    “堵不如疏，這道理你們怎么還不懂？既然大家都是傀行者，咱們的敵人就只有惡鬼，還有特殊處理小組。你們有本事把特殊小組那幫人都洗腦了！”王大濤話音未落，房門再次被人推開，進來的人穿著一身入殮的孝服，身后還跟著一個出租司機模樣的……死人。

    “林棟？你來干什么？”王大濤問，這人身上也只有一只鬼，可他的鬼以前是趕尸人，附身之后給了林棟cao縱尸體的本事。前提是這人別死太久，死得久了，尸體沒有那么靈活。

    “拿來了?！绷謼澩郎先恿艘粋€本子。

    “什么東西？”王大濤急問。

    “鐘言的字?！绷謼澱伊艘话岩巫酉茸铝?，“趙恒說有人不老實，我倒要試試。憑字尋人，有了他的這幾個大字，不管他躲到哪兒去，都能被我手下的尸人找著?！?/br>
    “你快收了你的尸人吧！”王大濤的眉頭擰疙瘩，“我是想讓他合作，不是想讓他死?！?/br>
    “他連開車的不是活人都分不清，你覺得他有多大的能耐？”林棟往后仰了仰，兩只腳放在桌面上翹著，“給他身邊放十幾個活尸，我不信他還能活著出來?！?/br>
    “你們啊，真是不知道天外有天?！蓖醮鬂裏o奈地搖了搖頭，“等總部派人下來，一個個地收拾你們?！?/br>
    “聽說總部派了個三級傀行者，還有鬼場?！绷謼澆恍嫉匾恍?，“來唄?！?/br>
    另外一邊，鐘言剛用零錢給飛練買了個梨子，又買了一瓶礦泉水，把梨子洗干凈才塞進包里。香甜的青梨被飛練的觸手一卷就沒了影子，咔嚓咔嚓地嚼著，半分鐘后，飛練的小觸手得意洋洋地舉起一枚梨核來。

    “真棒，吃這么快?！辩娧陨焓置嗣?，心里想的卻是剛才的通話。絲竹聲不絕于耳，他才不信是什么好預兆，先禮后兵這招數他又不是沒用過，別人休想害他。再加上自己還帶著飛練，不管怎樣，先得把他的小命保下來。

    再次打車，這回司機就沒有那么好說話了，非要提前給錢才行。鐘言在身上找零錢，湊來湊去好歹湊出來一堆，這才帶著飛練上了車。這一路的司機師傅不健談，鐘言無聊至極，干脆拿出無線電通話器研究。

    “還挺結實?！辩娧钥粗厦娴穆萁z釘說。

    血紅色的小觸手偷偷摸摸又伸出來了，順著鐘言的手臂爬到了通話器上，尋找著螺絲釘的位置。找到后，觸手輕輕地覆在螺紋上面，沒幾下就扭動開了。

    咦？奇怪，飛練沒見過現代設備，怎么會開這些？鐘言將整個通話器的后蓋打開，隱藏卡槽里掉出了一個小小的芯片，上頭有兩串字符，一個是網站，一個是全數字，看樣子應該是密碼。

    這肯定就是傀行者的網站了吧？這應該是宋聽藍的id卡。鐘言將卡收好，在飛練的幫助下重新將無線電裝好，心里不禁竊喜。有了這個密碼，整個傀行者系統就在自己面前打開了，不再是秘密。

    路上逐漸堵起來，等到出租車抵達目的地，天幕漸漸擦了黑，冬日里總是黑得早些。面前是普通的居民區，聯排樓，每家每戶的大門都在公共走廊上。走廊只封了一半，能瞧見附近的小學。

    鐘言住在6層，爬樓梯上來，整個走廊一共15戶，他住在609。經過608的時候看到隔壁正搬家，大門敞開著，新住戶和他擦肩而過。

    “不好意思，讓一下?！辩娧钥蜌獾卣f。

    “對不起對不起，您先過?！?08的女租客趕緊搬開小桌子，“您好，我是新來的，以后咱們就是鄰居了。我在這里人生地不熟的，等我收拾好了，一定請您過來吃頓飯?！?/br>
    “好?！辩娧渣c了下頭，又往前幾步，伸出手敲了五下防盜門。609的門很快開了，里頭站著一個高挑的少女，身穿標準的高中運動校服，她什么都沒說，只伸手拉開了伸縮式的防盜門。

    可算到家了，鐘言一步邁了進去，隨后門又被少女關上，安靜無聲。

    608的女租客看了看609的門牌號，回身也進了房間，關上了門?？蛷d里的香爐已經點上了線香，從臥室里出來三個男人。

    “局布好了嗎？”她問。

    其中一個男人回答：“好了，只要他踏進來一步就能被大仙纏上，到時候嚴加拷問，他一定得把陰生子交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陽面

    鐘言：為什么所有人都想要秦翎？

    陰面

    鐘言：為什么所有人都想要飛練？

    第34章 【陰】年降尸4

    609屋里布置得很簡單,一看就是狡兔三窟之人的落腳點，才不是長住的地方。還沒等鐘言放下包，白芷手里的棒球棍就掄了過來,嗖嗖生風。

    鐘言歪頭躲開：“你干什么呢？”

    “你倒好啊,一走就是三天三夜,連個電話短信都不給我發，你是不是要急死老娘！”白芷叉著個腰，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臉是小姑娘的瓜子臉，可表情略顯成熟,扎著一個飽滿的丸子頭。

    “我沒帶手機?！辩娧詫⒍狄环?，“你是知道我的,我最不習慣隨身攜帶現代設備?！?/br>
    “你不習慣帶也得帶著啊,現在沒有手機你還能去哪兒？萬一出了事你怎么和我聯系？我怎么過去救你？”白芷一口氣說了三連問，再次捏緊手中的棒球棍，看上去又要動手。鐘言伸手朝她搖搖,波瀾不驚地說：“我入煞了?！?/br>
    “??？”白芷停下動作。

    “可我根本不記得自己怎么進去的，等我醒來時，身邊有一具男人的尸體，我也記不起來這人和我有什么關系?！辩娧缘浆F在對此事仍舊非常迷茫，仿佛深陷迷局,“那是一個怨氣極大的紅煞，我還見到了煞主?！?/br>
    “什么？”白芷立馬放下武器,到鐘言面前這里摸摸、那里碰碰。她也進過煞,紅、白煞或者紅白雙煞,這都是最厲害的,進去基本上出不來,更別提見到煞主了。鐘言就算回來了也必定身受重傷,不可能全身而退，說不定已經是茍延殘喘。

    “傷著哪了？”她趕緊問，“你怎么不早說！”

    “我剛剛進屋，還沒來得及告訴你?！辩娧砸恍?，果然，自己親手救回來的人就是親近些。

    “你告訴我的話我就不打你腦袋了，換個地方打?！卑总普J真地后悔。

    鐘言面無表情：“……”

    “到底怎么回事？你真一點兒都不記得了？”白芷又問。

    “不記得，單單就忘了這一點兒，和那個死掉的男人有關的一切我也不記得，八成是他約我上山。其他的事，我倒是記得清清楚楚，你這周是不是月考？”鐘言慢慢地將單肩背包放在了桌子上，“出分了嗎？”

    “我都九十多歲了，為什么還要參加大大小小的考試??？一點挑戰都沒有?！卑总品藗€白眼，“那你是怎么出來的？煞主就這么輕易讓你走了？”

    鐘言拉開了單肩背的拉鏈：“倒不輕易，這個小東西跟著我一起出來了?！?/br>
    “這是什么？”白芷將拉鎖往兩邊撥開，滿臉的驚訝，“這么丑？什么??？”

    飛練原本都睡著了，祖師爺的背包又軟又暖和，而且鐘言身上有股子中藥味兒，他聞著特別舒服，又熟悉，現在整個身體有節奏地膨脹、收縮，像人類胸口的起伏。結果聽了白芷的話明顯一震，呼啦，伸出兩根觸手來就要打架。

    鐘言趕緊把他抱?。骸安怀?，咱們不丑……這是陰生子，他現在沒有正經的rou皮骨，這是他的原形?！?/br>
    “這玩意兒……竟然真的有？”白芷不由地倒退一步。

    紅煞，顧名思義必定是大喜之日血流成河才能引起的咒怨，再配合風水動亂，形成慘絕人寰的局面。煞主必定是里頭成婚的那一位，一定是新嫁娘。自來就有“百鬼夜行鬼子降生”的說法，就是特指紅煞的煞主如果肚子里有活胎，則會引出一位鬼子。

    但是這東西就像海里的龍、天上的神，只有傳聞，沒人見過。白芷活了這么一大把年紀，也是她當黃毛丫頭的那年聽老人們說過。

    “就是他，我給他起了個好聽的名字，叫‘飛練’。他原形是個小男孩兒，只是現在維持不住太長的時間，大部分的時候是血胎?！辩娧耘闹w練的觸手，哄著，“不丑，他可好看了，還有虎牙。他也聰明，將來我教他讀書識字?！?/br>
    “你就是喜歡好看的?！卑总茡u了搖頭，“這東西跟著咱們安全嗎？咱倆可不是普通人，本來就夠麻煩的了，再加上他……”

    “現在他就是一個燙手山芋，我不接著都不行了?！辩娧杂謱o線電通話器遞給她，“你精通電腦，能不能查查id卡上的網站，看看能不能登錄？”

    “一回來就給我找事兒干，還帶回來這么一個大麻煩?！卑总茡u著頭嘆氣，但還是接過了他手里的東西。鐘言見她接了才放心，自己對現代設備不算精通，她可不一樣。她學了太多，三百六十行沒有她不會的。

    而懷里的飛練也在這時候變成了人形，乖乖地摟著他的肩：“師祖，飛練不丑，她沒說對，你不要相信她?！?/br>
    “現在都能說這么多了？”鐘言再次驚訝于他的學習能力。

    “飛練，聰明?！憋w練笑了笑，虎牙尖若隱若現。

    “確實聰明?！辩娧阅罅艘话阉男∧樀?，現在他還沒有進化出“自我”的意識，只是模仿，但恐怕很快就會有了，這孩子不一般，“你我既然有緣，我身為祖師爺，理應給你樣東西，讓你護身，這才是安身收徒之道，也是禮數。不過這里的物品短缺不少，等換了地方我再給你找?！?/br>
    “好?！憋w練將手伸向他的鬢角，“師祖現在不戴花？”

    “現在沒得戴，你把我的白紙花摘了?！辩娧砸裁W角，不巧，和他的小手碰到了一起。原本笑著的小臉一下子皺成一團，飛練皺起眉頭，苦大仇深：“師祖的手還是好冰?！?/br>
    “因為師祖不是人啊，所以不會熱?！辩娧悦嗣亩亲?，“你餓不餓？”

    “餓了?！憋w練倒不客氣，“一個梨子，不夠?！?/br>
    “那也不能總吃那個，以后咱們好好吃飯?！辩娧詣傉f完，他的小手又伸向了自己高高扎起的頭發。

    “師祖這里沒有簪子了?！憋w練說。

    簪子？自己并不喜歡戴簪啊，鐘言愣神了，這時白芷在她睡房里叫人，鐘言便抱著飛練悠閑地過去。

    白芷的兩只手正在鍵盤上噼里啪啦地打字：“你上哪找的無線電？怎么惹了這么大一個組織？”

    “你找著傀行者了？”鐘言湊過去看。

    “雖然很難，但還是找到了，有什么能難住我的？”白芷已經習以為常，轉頭又嚇一跳，“呦，也不是很好看啊?！?/br>
    鐘言趕緊捂住飛練的小嘴，想不到飛練的手臂變成觸手，在半空招搖晃動?！帮w練要打打殺殺……”

    “就你？”白芷哼笑。

    “你和他較什么勁，真是的，他是小孩兒?！辩娧缘皖^看向電腦屏幕，白芷又白了他一眼，“他是小孩兒？指不定在煞里活了多久才出世，說不定比我年紀還大?！?/br>
    這話倒是提醒了鐘言，鬼煞早早而生，相當于飛練那時候已經在煞里了，沒準真有上百歲的年齡。而飛練抓緊時間掙脫了他的手，兩只觸手放在白芷的腦袋上敲打，像敲大鼓。

    “你看，他報復心多重?！卑总瓢阉挠|手彈開。

    鐘言只是笑笑，沒想到他倆性格不合，剛見面就能打起來。只不過現在他沒工夫管，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電腦屏幕上，顯然，白芷利用宋聽藍的密碼進入了傀行者的內部網站，現在他能瀏覽這個組織的內部信息。

    首先，鐘言看到了顯眼的通知：[警告：于崇光市郊區望思山東北角出現紅煞，能量級別鑒定為“x”等級，極度危險，所有人員禁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