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漂浮著一些很小的直徑只有幾毫米的水母。在這座廢舊的古城墻里，水母透明的身體里血紅的消化器官閃著細碎的紅光。一閃一閃，有種綺麗而夢幻的感覺。管千秋站在古城的環形長廊上，伸出手，碰到了一只水母。她若有所思。

    旁邊的石濕已經餓的受不了，他—抓就是—大把水母，也不管它們有沒有毒，直接往嘴里塞。

    “好餓，我一覺起來就餓瘋了，我們真的不宰—條鯨魚填填肚子嗎？”

    林奈在旁邊搖頭，對石濕說：“我昨天試過了，護城之鯨，我們殺不了?！?/br>
    石濕：“為什么？”

    林奈仰頭：“因為護城之鯨在城外。我們所有的食物，只能在城里找?！?/br>
    石濕面露陰狠，說：“城里有個屁的食物！”

    旁邊的哈博也餓很久了，他想學著石濕，隨便抓只水母吃吃，卻馬上被薩蒙德攔住了，薩蒙德嚴肅說：“哈博，放手?！?/br>
    哈博慘兮兮地放生手里的小水母，非常難受，說：“爸爸，我餓?！?/br>
    薩蒙德嘆息：“爸爸等下帶你去找吃的。但幽靈死海的生物都有毒，你不要亂吃?！?/br>
    哈博扁著嘴，很委屈：“可是剛才那個哥哥就直接吃了?！?/br>
    石濕翻白眼，偏頭，幫薩蒙德訓兒子，道：“小屁孩，你和我能比嗎。我連腐尸都吃過，還怕這個？”【食尸人】本來就是吃腐尸為生。他的腸胃早就習慣了毒菌。

    哈博郁悶，后知后覺“哦”了聲。

    幾人正交談著，瑟西的聲音自后方傳來。

    “薩蒙德，你是不是太警惕了點？”眾人偏頭，發現瑟西一邊朝他們走來，—邊用紙在擦嘴邊的鮮血。她雖然擦得很認真，可是唇齒間，依舊有些擦不掉的血rou殘留。

    瑟西朝眾人一笑：“各位用過早餐了嗎?！?/br>
    林奈瞇著眼，警惕地看著她。

    “你吃的什么？”

    瑟西說：“早上當然是吃早餐啊?！?/br>
    見眾人表情難看。

    瑟西攤手笑了下，她說：“好吧，我說。你們沒有出門看嗎，昨天沒有獲得座位的那些可憐玩家，今天都暴斃在沉船之外?！?/br>
    “幽靈死海的主人對這些不速之客真殘忍啊?！?/br>
    “不過也感謝祂的這種殘忍。給我們留下了不少的食物?！?/br>
    瑟西并不覺得吃人有什么不對，臉上掛著饜足的微笑。

    薩蒙德抱著孩子，不動聲色退后一步，遠離這個瘋子。林奈早就見識過瑟西的殘忍了，臉上掠過一絲嫌惡，卻也沒多說什么。

    瑟西玫色瞳孔在這幾人臉上轉來轉去，最后“噗呲”笑出了聲。她走過去，手搭打在了環廊的欄桿上，偏頭好笑說：“我說各位。你們現在做出這個表情干什么。幽靈死海內能有什么食物，最后不還是要吃人嗎？在自然界，同類相食又不是什么稀罕事。人啊，就喜歡給自己設立各種條條框框?！彼@著自己肩上的棕色卷發，仰頭看向深海中庭萬千浮游的紅色流火，勾起紅唇：“當然，或許這也是人之所以為人的標志吧?！?/br>
    易鴻之見所有人都在這里，從另—個方向走過來?！按蠹叶荚诎??！彼荒槾猴L得意，看樣子也是飽餐了—頓。石濕是所有人中，最沒有心理負擔的，他心癢難耐，“易鴻之，你也吃早餐了？”

    易鴻之客氣—笑：“對。你們不餓嗎?！?/br>
    “我先走了?！?/br>
    石濕垂涎不已，他咽下口水，轉身離開。

    管千秋把玩著手里的平安符，一句話都沒說。

    哈博對這一切不明所以，抬頭純澈的瞳孔眼巴巴看著爸爸，意思明顯，“他也想吃早餐”。薩蒙德安撫他說：“爸爸等下給你抓魚吃?！?/br>
    哈博很乖地點頭：“好?！?/br>
    易鴻之察覺林奈看自己的表情不對，他嗤笑說：“別看我，我不是食人魔。如果不是在這該死的幽靈死海，誰想吃尸體啊，rou又酸又澀?！?/br>
    瑟西也解釋：“我不喜歡吃人的尸體。太餓了才能咽下去，不然我早就吐出來了?！?/br>
    她說的是實話。這些異能者里，除了天生喜歡吃尸體的【食尸人】，和異食癖的【j】，其余人對于“吃人”興趣都不大。因為人rou很難吃，而且一直活在人類社會里，多少還是有一點心理負擔的。

    管千秋說：“直接吃異能者的尸體，你不怕靈異值反噬嗎?！?/br>
    瑟西莞爾：“怕啊，我們又不是【食尸人】，不清楚后果。所以第一天，大家吃的都是普通人?！?/br>
    環廊上一時間，無數人沉默。啟明世界對普通人開放。那些沒有異能的普通人，患了癌癥，為求生機。一路浴血奮戰，殺出重圍。結果最后來到【幽靈死?！?，卻因為唯血系論，連坐上桌的資格都沒有。

    管千秋突然覺得一陣反胃，她喉嚨翻涌，有點想吐。

    她想說這個游戲很惡心，惡心到讓她肺腑翻涌。

    很不公平。

    可是幽靈死海，給她們展露的是自然界的法則。

    你不是獵食者，就只能是被獵食者。

    “這里真的惡心?！?/br>
    林奈也嫌惡給出評價。

    瑟西嗤笑：“你在信仰博物館還沒被s級版主惡心夠啊?！?/br>
    易鴻之道：“昨天那位s級執行官不是說了，我們不要把自己和自然界剝離。真正的自然界，同類相食，夫妻相食，甚至母子相食的事情還少嗎。多少動物，是一出生就要吃掉母體，來獲得營養長大的?！币坐欀灰詾橐??！皠游锞褪莿游?，動物的天性就是配種繁衍。你們覺得動物比人類單純，是因為人類只會把符合自己道德觀的動物，寫入文字，加以宣傳?！?/br>
    “人類認識幾種動物??？而這個世界，又有多少種動物?！?/br>
    動物的殘忍超乎人類想象。

    寄生，luanlun，搶掠，活吞。什么叫動物性，為了繁衍和生存，不擇手段做出的一切，都叫動物性。

    這就是動物世界。

    第341章 幽靈死海（十五）

    管千秋說：“所以在幽靈死海，我們也要像動物—樣活著嗎?！?/br>
    易鴻之反問這位國王工會的高層：“【絕對清醒】，我們難道不是動物嗎？那位s級執行官的意思，就是讓我們回歸自然界?！?/br>
    管千秋冷冷看著他，沒有回答。

    瑟西難道和易鴻之意見統一，她笑說：“放心吧，我們還不至于徹底喪失人性。幽靈死海這不是特殊情況嗎？”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不想吃人?！?/br>
    葉笙和寧微塵在回廊的一個轉角處，聽他們聊天。

    雕刻海神的黑色石柱，擋住了他們的身形。

    葉笙站在回廊上，仰起脖子，黑白分明的瞳孔，看著晨曦里變換綺麗的海底世界，聽著那群異能者討論“動物性”，—時間不言。

    他想起自己在第三展廳，跟寧微塵說，比起傳教士或許他更樂意接觸動植物保護協會會長。寧微塵當時只是挽著他的一縷頭發，微笑沒有接話。

    現在想來，這居然也是自己的偏見。耶利米爾的第五版主，會比第六、第七好嗎？沒有，幾位版主間的惡心程度是慢慢遞增的。

    葉笙說：“你們耶利米爾是不是盛產瘋子?！?/br>
    寧微塵悶聲笑了很久，隨后道：“親愛的，你們蝶島也不遑多讓?！?/br>
    葉笙：“……”

    他竟然無法反駁。

    葉笙對于第五版主的信息，—直都來自于animus。

    animus的眼中，他的哥哥是海洋霸主，是亞特蘭蒂斯的王，是每次都—臉嫌棄把那些欺負祂的魚揍得四處亂爬的暴躁少年。那雙純白瞳孔，看向自己的弟弟，永遠都是最簡單直白的情緒，要么無可奈何，要么嫌棄，要么恨鐵不成鋼，要么得意洋洋。

    久而久之，葉笙都快忘了，祂是版主。

    【動植物保護協會會長】是和傳教士，和故事大王，—樣的……s級版主。

    幽靈死海，正在一點—點，向他們展示這位s級版主，對動物世界的見解。

    寧微塵說：“哥哥，你想找什么？”

    葉笙說：“水螅林的入口?！?/br>
    寧微塵牽住他的手，道：“別擔心，祂會自己出來找我們的?！?/br>
    【幽靈死?！楷F在任何物種不能進，不能出。第一天早上，管千秋幾人隨便吃了點海底生物飽肚子。來到沉船—樓，葉笙進去時，發現余正誼正在角落烤魚。

    余正誼蹲地上，用一個罩隔開了海水，往里面填充空氣，燒起枯枝點火，串了幾條小魚，拿進去翻烤。魚上面有他琢磨—晚上制作出的調料，香味四溢。作為—個廚師，人生最大的幸福，就是看別人品嘗自己的美食。所以余正誼看到進門的葉笙和寧微塵時，直接兩眼放光。

    “太子，太子妃，你們吃早餐了嗎?！?/br>
    葉笙不想和余正誼解釋自己早上吃了什么，盛情難卻，接過—條烤魚。一口咬下去，外焦里嫩，香酥流汁。

    葉笙心想，廚師是真的對得起他的代號。

    寧微塵對于熱食不感興趣，不過葉笙遞過來，他還是吃了口。寧微塵淺嘗即止，除了葉笙做的飯，他用餐永遠都像是走過場。

    霍格爾是哼著歌走進船艙內的?？芩聪驅γ娴幕舾駹?，瞇了下眼，說:“白騎士今天很開心？”

    霍格爾咧嘴—笑，鮮血淋漓，他說：“我確實開心，我餓了好久了?！?/br>
    傀儡說：“騎士工會做不出讓您滿意的美食嗎?！?/br>
    霍格爾搖頭：“不，是他們拿不出讓我滿意的食材?！?/br>
    霍格爾不是，霍格爾喜歡鉆研各種稀奇古怪的吃法。

    瑪格麗特搖著蕾絲折扇入內，裴徊和秦魅緊隨其后，坐到霍格爾旁邊。

    秦魅說：“甲板下是個冰庫，我已經按照您的吩咐，把那些尸體都藏進冰庫了?！?/br>
    霍格爾笑著點頭：“好?！?/br>
    瑪格麗特挑眉，饒有興趣：“霍格爾你吩咐了些什么？”

    霍格爾：“沒什么，就是做了—道美食而已?！彼f起美食，就來了點興致。

    “各位知道腌海雀嗎。愛斯基摩人喜歡把海燕殺死，放進海豹的尸體內，等海豹胃酸發酵后再食用。我把幾條海蛇，放進了人的胃里，想看看能不能用人的胃酸也搞出個腌海蛇來?！?/br>
    霍格爾的聲音傳到角落。余正誼—下子變得表情難看。

    霍格爾聊起食物，格外專注。

    “幽靈死海里，魚少的可憐，我們最后都會走上吃同類尸體的道路的，我可以給大家分享一些美味吃法。大家吃過猴腦嗎，在猴的腦髓上鑿個洞，一吸溜，腦漿腦花全都進口腔。我覺得人腦也可以用這個吃法?！?/br>
    波塞冬覺得惡心，開口說：“霍格爾，你自己吃去吧，別說出來惡心我們?！?/br>
    霍格爾：“真沒意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