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絕和竹馬談戀愛 第5節
王岳川睜大了眼:“為什么,你跟他很熟???” “……不熟?!辈袼荚f:“只是單純不想跟你坐這么近?!?/br> “靠?!蓖踉来ㄗ焐闲αR他有病,但也還是老老實實坐到了門檻的另一頭,然后對齊慕說:“那你坐這吧?!?/br> 齊慕沒找到合適的拒絕理由,只好硬著頭皮過去了,坐下后,聽見王岳川在問他:“我叫王岳川,他叫柴思元,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我叫齊慕?!?/br> “啊……”像是后腦勺被一根線提了起來,王岳川絞盡腦汁想了又想:“那個今年中考成績,全市排名第十,被咱們高中挖過來的那個?!” 齊慕剛想點頭,王岳川又很驚喜地去看柴思元:“那你倆是同班同學啊,難怪剛才你要跟他坐,換我我也要跟學神坐??!” “沒那么夸張,也不是學神?!饼R慕笑著說。 “你謙虛什么啊,都第十了還不是學神吶?!?/br> 齊慕雙手放在膝蓋上,抬頭看屋檐落下來的水珠,他們坐在門檻上,汽車路過時濺起的水偶爾也會濺到他們身上,王岳川像是有說不完的話,嘴里叭叭個不停,齊慕抿著笑聽,感覺這個人還挺可愛的。 后來老板拿了些糖果和冰棍兒給他們:“坐在這衣服容易打濕,還是進來吧?!?/br> 王岳川撕開一顆糖丟進嘴里:“這兒涼快,里面太熱了?!?/br> “唉沒辦法,我這房子啊線路不好,下雨了電器什么的都不敢開,怕漏電,不然還能給你們吹吹風扇?!崩习逵行┎缓靡馑?,又給了齊慕一包糖。 “謝謝?!?/br> 齊慕禮貌地道謝,撕開包裝后什么也沒想,很是自然地往柴思元手里塞了一顆,指尖觸碰到對方掌心,感受到不屬于自己的溫度時,齊慕才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有些逾越了。 但要是現在縮回去,難免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于是他說:“以前我經常這樣給我弟糖吃?!闭f完,不動聲色地又往柴思元手里塞了一顆,再不動聲色地撥開一顆自己吃。 “他不吃糖的?!蓖踉来ㄕf:“他這個人臭毛病太多,別理他?!?/br> 不吃糖? 齊慕抬眸看向柴思元,正好撞上對方有些失神的目光。 像是怕被發現,柴思元立馬將頭轉向了別處,糖果被緊緊攥在手心,塑料包裝摩擦出微小的聲音,倒是王岳川,聽見齊慕說有個弟弟,頓時來了興趣。 “你還有弟弟???那他跟你一樣,也是學神嗎?”王岳川問。 原先掛在嘴邊的一點笑意迅速消失,齊慕搖搖頭:“不知道?!?/br> “???不是你弟嗎,怎么不知道?”王岳川追問。 這人真會抓重點,又問到這個問題了。齊慕不是很想回答,正想著找個話題搪塞過去,突然看見馬路上有一條蛇,正往這邊爬行。 “??!”齊慕的臉色刷地變白了,他倒吸一口涼氣,起身就往小賣部里面逃。 王岳川也被嚇得哇哇叫,跟著齊慕一起往里面跑,嘴里還在喊著:“臥槽臥槽?。。?!” 只有柴思元在原地沒動,他抓起腳邊之前恐嚇小痞子的那把玩具劍,對準蛇的頭部猛扎了下去。 蛇瘋了一樣舞動身體,蛇尾好幾次掃在了柴思元的鞋子上,齊慕在里面看得抓心,既害怕蛇不敢出去,也害怕蛇會掙脫咬到柴思元。 好在柴思元扎得很準,蛇只掙扎了幾分鐘就一動不動了。王岳川嚇得跳腳,跑到外面指著蛇的尸體罵:“他媽的嚇死老子了??!” 老板在里面調侃他們:“早就讓你們進來了,不聽,現在好了吧?!?/br> ‘天下雨,蛇出沒’,再加上西寧地勢的原因,這太正常不過了,王岳川在外面罵了幾句出氣,也就這么過去了。 三個人進到小賣部里面,老板給他們一人發了一把蒲扇。 王岳川搖著蒲扇去后面上了個廁所,回來后繼續剛才的話問:“你還沒說呢,你怎么不知道?” 齊慕的臉色還是很白,他垂下眼眸,說:“不是我親弟,我們也很久沒見過了?!?/br> 王岳川啞然,終于反應過來,自己問到了不該問的,捂著嘴跟齊慕道歉:“啊,那個,不好意思啊?!?/br> “沒事兒?!饼R慕扯出一抹笑,按理說,如果是往常,不管別人再怎么問,他都不會提起以前半個字,以前的事是扎在齊慕心里的一根刺,拔不出來也按不進去,就卡在那里,稍微有什么擦過去,就會很疼。 但今天不知道怎么,他居然對王岳川說:“不過,你如果想聽的話,我可以跟你說說?!?/br> 第6章 齊慕很不喜歡下雨天和蛇,因為回望過去的很多時光,那些不好的、好的事情,幾乎都和這兩樣有關。 □□年的虞山鎮小學還很破,簡陋的紅色瓦磚房,教室里的桌椅也都是破破爛爛的,沒有食堂,學生上學需要自己裝好飯菜,到了學校以后,統一放到廚房的大蒸籠里面,等中午阿姨蒸好了再吃。 中午,烏云積壓在天際,閃電在里面隱隱現現,偶爾‘咔嚓’一聲發出巨響,所有人冒著雨排隊去廚房領飯。 三月中旬是蛇冬眠結束的日子,齊慕當時正打著傘在隊伍外面看管秩序,排在隊伍里面的柴思元突然沖出隊伍重重撞在他身上,雨天路滑,齊慕一個沒注意,倆人一起咕嚕咕嚕滾到了泥地里。 “??!”屁股磕得生疼,齊慕吃痛地叫出聲,看見撞他的人還趴在他身上,心里的火頓時就冒上來了。 推一次也就算了,還來第二次,真當他好欺負? 齊慕雙手抵上柴思元的肩膀,剛想發力,就聽見前面隊伍里傳出尖叫聲:“??!蛇!有蛇??!” “好多蛇!” 原本排列整齊的隊伍在尖叫聲中散開,齊慕余光撇見濕淋淋的泥地上爬行著七八條黑色的玉米蛇,驚恐之余,他抓起柴思元的手,和其他人一起跑到教室屋檐底下。 他們動靜這么大,辦公室的老師都聽見了,男老師們抄起工具幾下將蛇抓了個干凈,但還是有很多小孩在抹眼淚。 這并非是因為他們膽小,而是因為今天發生的種種,都讓他們想起了兩年前的一場噩夢。 之前說過,被送到虞山福利院的小孩無非兩種情況,一是被父母主動拋棄的,二是因為天災親人不幸去世的。 兩年前的初夏,西寧連天下雨,因為當時正好處于春夏交替的雨季,所以大部分人都以為是正?,F象,但時間一天天過去,雨勢卻沒有半點要減小的跡象,沿街道路、農田莊稼、房屋住宅無一幸免,統統被淹了個干凈。 無數的人漂浮在洪水、房屋之上,無家可歸。 然而,天災引發的不止是人類的恐慌,還有動物。 一個多月后,洪水終于褪去,人們還處在天災剛剛過去,打算重建自己家園的喜悅之中,那些久居在地底、洞里的蛇也紛紛鉆了出來。 數以萬計有毒的、無毒的蛇,同時出現在西寧的大街小巷,人們除了要抵御天災的后患,還要謹防被時不時冒出來的蛇咬傷。 當時齊慕只有五歲,爸爸mama護著他,躲過了冰冷的洪災,卻在一天晚上被毒蛇咬中,雙雙喪命。 或許是太害怕的原因,不管過了多久,爸爸mama被蛇纏繞的情景,蛇冰冷的眼神,猩紅的信子,一直印在他的腦海中,每一次想起都無比清晰。 “為什么會有這么多蛇,嗚嗚嗚……” 一個小女孩拉著齊慕的衣角,眼睛哭得又紅又腫,問:“班長,是又要發洪水了嗎?今天的雨好大啊……” 她也是當年那場天災的受難者之一,更準確地說,虞山福利院里有大半的孩子都是那場災難的幸存者。 齊慕握著她的手,安慰她:“不會的,只是普通的下雨天,別怕?!?/br> 小女孩哭得很委屈,老師們是知道他們情況的,入學第一天福利院院長就說過,這里的很多小孩都怕蛇。 女老師將孩子們帶回教室坐好,男老師去廚房把中飯抬過來。 大雨淅淅瀝瀝從瓦片上落下來,老師陪著孩子們吃好中飯,又取消了下午的課,帶他們在教室做擊鼓傳花的小游戲。 一開始孩子們情緒低落,玩得別扭,也不愿意上去表演節目,老師就主動上臺活躍氛圍,帶動孩子們的情緒,后來男老師們也加入了游戲,場面輕松了不少。 趁著大家都在看表演,齊慕偷偷睨了旁邊的柴思元一眼,卻和對方的目光撞了個正好,兩個人都立馬移開了眼。 剛才蛇過來的時候,是他推開了自己,要跟他道謝嗎? 應該是要的。 可是他看起來不像很好說話的樣子,萬一他不理人怎么辦? 齊慕低頭捏捏自己的膝蓋,陷入了糾結。 * 福利院晚上想泡熱水腳得去水房接水,齊慕出去打水時看了眼柴思元空蕩蕩的床,以及床底地熱水壺。 “走啦班長,再不快點熱水要被打光了?!?/br> 同寢的一個小男孩在門口催促,齊慕應了聲好,沒有猶豫,提著柴思元的水壺出了門。 宿舍樓背靠一條小河,水房在小河對面,想要過去得走一段路,齊慕他們運氣好,剛好接上最后一點熱水,比他們晚來的還想接,得等阿姨重新燒。 走到橋上時,齊慕停下來歇了口氣,兩壺水對于一個七歲的小孩來說并不容易,他跟同寢的那個小孩說:“你先回去吧,我站站?!?/br> 小孩‘哦’了一聲,走的時候還不忘吐槽:“那個小怪物都不愛跟我們玩,你咋還幫他打水呢?!?/br> 齊慕皺眉:“小怪物?” “嗯啊,不愛講話,稍微碰他一下就發脾氣,剛來那天還跟我們打架,不是小怪物是什么?!?/br> 小孩說得很理所當然,齊慕心里卻莫名生出了不認同的想法。 他又想起今天在學校,當時雨下得那么大,所有人都沒看見,只有柴思元看見了,并且第一個沖出來把他推開,他覺得,那個小孩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大家都說,他是因為脾氣不好,是壞小孩,所以他爸媽才會不要他,大過年的還把他給扔了?!?/br> 齊慕心里已經有些不開心了,語氣變得嚴肅起來:“不許這么說,他剛來這里什么都不懂,不喜歡說話很正常,而且,你們不去找他麻煩,他會沖你們發脾氣嗎?” “院長和陳阿姨的話都忘記了?之前是我沒看見,以后我看見就要告訴陳阿姨了,知道嗎?” 見小男孩不說話,齊慕又問:“知不知道?” “嘁!我這不是在幫你說話?”小男孩嘟著嘴,提起水壺就往宿舍走:“才沒有找他麻煩?!?/br> 小男孩原本也是和齊慕關系好,想著幫他打抱不平,沒想到反被教訓了一頓,心里很不開心,而齊慕也沒能顧得上哄他什么的,因為在后面的很多天里,他發現好像真的像那個小男孩說的一樣,周圍的人比他想象中還要排斥和針對柴思元。 比如晚上睡覺的時候,會故意把他的鞋扔到宿舍門外面,讓他第二天下床時光著腳去外面穿鞋;或者在學校收作業的時候,故意把他的作業挑出來,等老師課堂上點名批評時,大聲嘲笑;又或者把他的課本拿出來,用筆在上面亂涂亂畫,撕掉幾頁,泡在水溝里…… 然而,這些都還不是最嚴重的。 那天齊慕照常去水房打水,走到橋上時,突然聽見小河草叢里傳來爭吵和戲笑聲。原本他也沒太在意,畢竟福利院里小孩多,打打鬧鬧都是很常見的事,直到他聽見了…… “把他給我按??!居然敢咬我,小怪物!” 立馬就有兩個小孩跑上去,將柴思元撲倒在草地上,一人壓一只胳膊。 柴思元抬頭瞪那個帶頭的人,眼睛血紅血紅的,扎在后腦勺的小辮兒早被扯得稀亂,如果不是被壓著動彈不得,他大抵會像不受控制的瘋狗,將所有人都撕個粉碎。 “哼,臭啞巴,想咬我是嗎?”小孩在柴思元跟前蹲下,直接在柴思元肩膀上踹了一腳:“爺爺我就在你面前,繼續咬???” “??!”柴思元整個人痛得縮了起來,但還是奮力扭動身體想掙脫開來。 “臭啞巴,知道為什么沒有人跟你玩嗎?” 初春的草坪并不柔軟,地上的石頭將裸/露在外面的手掌下巴硌出紅紅的印子,柴思元死死咬著口腔內的一側軟rou,淚水在眼眶里打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