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功成這個導演旁觀了整個過程，笑瞇瞇的，沒多說一句話，根本不像是項目的導演。顯然，他一開始就知道這個項目里，他只需要拍戲就好，甚至拍戲本身也不見得全歸他管。

    有的導演會因此生氣，但他不會，他一向心寬體胖。事實上，他很清楚，有些人請他，就是因為他的風格。

    現在他對本來內定的女主角還挺有好感的，希望她經過考慮之后能夠加入進來。

    一方面是人青春漂亮，演青春片好看，拍她和夏喻的片子，只要劇情不是太拉胯，總不會太差。而初始版的劇本他已經看過了，如果真的像江琛說的，他們工作室沒有作妖，劇情也就有保障了。

    很好。

    另一方面，會對這種出名機會猶豫的女孩兒，他覺得應該是會演戲的，至少對自己的戲有要求...說真的，他雖然脾氣好，也不覺得調教幾個根本不會演戲的女演員是了不得的大事，但如果可以，誰不想輕松一點呢？對于導演來說，片場已經有夠多的事勞心費神了。

    雙方談到了這里，又客氣了幾句，就結賬離開，準備各回各家了。

    大家一起走出咖啡廳，程程還讓了讓，想讓江琛他們先出去。而江琛和顧功成導演確實是先出去了，夏喻卻磨磨蹭蹭的，落在了后面，落在了程程跟前。

    夏喻猶豫了一下：“我為劇里的樂隊寫了很多歌...”

    “雖然我是主唱，但也有女聲部分...”

    第64章 熱潮來襲（4）

    下午程程去上形體課的時候, 就被上官靜和另外幾個同學拉到了一邊。大家一起靠著把桿開肩，一邊不耽誤地聊天。

    “呃...上午你怎么出去了？”上官靜做著動作，說話有點兒含糊：“我好像看到了教務處的那個、那個誰來著, 算了，不過一起的那人，戴帽子的那個, 感覺應該是個明星吧？”

    “是誰??？”這才是今天上官靜八卦之心大起的原因。

    程程想了想，說：“是一個歌星，談合作的, 我還沒想好要不要, 不好說人家是誰的......”

    聽到是歌星, 上官靜還以為是拍mv的活兒，這活兒對她們這些京影的學生來說太常見了。開背一套做完之后，開始壓腿：“拍mv？你要去嗎？你現在都拍上張導的戲了，如果不缺錢的話, 就沒必要拍mv了?！?/br>
    旁邊陳勝男插了一句話：“拍mv的話, 有的時候能認識特別厲害的人?！?/br>
    余萌聽這話就笑了：“特別厲害有什么用，人家厲害也不會幫你啊...不過也說不定?！?/br>
    如果會經營，本身又很舍得下本錢，無論什么場合認識的人，都有可能搭上線。余萌自己就知道，一些咖位比較大的明星，還喜歡降格去混小模特的圈子、網紅的圈子，因為在那種圈子里他們真能為所欲為。

    然而即使是抱著這種‘玩?！男膽B，一些人還是‘陷進去’了，被一些原本認為是上不得臺面的男孩兒女孩兒迷的不要不要的，最后是送錢送資源。

    獵手和獵物, 身份本來就是不一定的。

    “不是mv，是個網劇的企劃?！背坛陶f了一句，然后就不往下說了。

    “網劇啊，如果是網劇的話，還是要挑一挑?！庇嗝认肓讼?，給了程程一個建議。

    班上有不只一個同學已經用網劇開局了，大家對網劇的看法也不是前兩年那樣了。不過這也是看情況的，有的網劇劇組只不過是窮點兒、經驗少點兒，但劇組的架子還是有的。有的就不同了，別說是劇組的架子，怕是說起來都不正規。

    余萌也算是看出來了，程程是不打算走掙快錢那條路了，而且她是真的挺有耐心。既然是這樣，就不會看到一個網劇的機會就想要抓住。

    “是歌手想要走影視的路子，所以加盟了網劇，然后現在找程程來演？”上官靜捋順了整個事情，‘啊’了一聲，說：“聽起來有點不靠譜了，萬一就是人家玩票——不過特意來找程程嗎？”

    “感覺不太對，是正規的劇組嗎？我聽說有些人會騙漂亮女孩兒......”

    大家至少是半只腳踏進演藝圈了，有些事情當然有所耳聞...然后看看程程，就覺得這種事真的很有可能??！

    程程搖了搖頭：“不是...挺正規的?！?/br>
    程程還沒有解釋呢，余萌就想起了什么，說：“我知道了，一定是《致命游戲》的原因！之前那個預告片里面程程有出現...那幾天不是好多人找你嗎？想要簽你，想要找你演戲?！?/br>
    雖然那種時候找她演戲的一半是騙子，另外一半都是垃圾劇組的小配角，只不過是想讓自家的垃圾劇多一個噱頭而已——預告片里短短的出場是帶來了一點兒反響，但那說到底就是一個短短的出場而已，大家興趣到了討論一下，然后也就沒了。

    這個演員實際行不行，大家還是要看電影。

    而且就算這一次程程表現的不錯，那也沒什么，多的是在電影導演手下，首秀足夠亮眼的演員，之后一直拉胯呢！

    “或許?！背坛桃膊桓掖_定真正的原因，她心里有猜測，可終究只能是猜測。有時候想想，還會覺得自己想太多了的那種猜測。

    “果然是大導演，就算是小角色，也能引起關注...早知道我抱大腿也要求李海倫讓我演...算了?！毕胂蟮揭话?，余萌忽然自己先打了退堂鼓：“就算這個角色很好，以后還紅了，我也沒法......”

    沒法抱李海倫的大腿，她對李海倫都有生理性敬畏了?！纠哿?，毀滅吧.jpg】

    雖然班上沒什么人真的認識李海倫，但大家都知道余萌極其敬畏她的‘發小’李海倫了，這已經成為表演系13級的一個梗了?，F在見到余萌再次‘李海倫過敏’，紛紛‘哈哈哈哈’‘鵝鵝鵝鵝’起來。

    程程跟著笑了幾聲，腦子里想的卻是和那份青春片企劃有關的事。

    那份企劃當然有優點，不然她也不用‘考慮’，浪費彼此的時間了。她猶豫了，沒有直接拒絕，說要考慮，這本身就說明了那份企劃中有她覺得不錯的東西——比如說她可以演主角了。

    她‘重新開始’是在2012年，現在是2014年，看起來是兩年不到的時間，但如果算上中間回檔的時間，就遠遠不止兩年了，應該是四年。在四年的時間里，她正式的表演其實只有‘田月月’這一個而已。

    而‘田月月’只是個配角，再如何重要也改變不了她兩三天就拍完了這個角色全部戲份的事實...真的不過癮??！

    作為一個真的喜歡表演的人，程程當然是有戲癮的。

    她當然知道再等等，等《致命游戲》出來之后，如果《致命游戲》的票房好、口碑佳，她應該就能獲得一些機會。但萬一《致命游戲》成為張導的滑鐵盧了呢？而且就算成功，她獲得的機會就一定會好嗎？

    作為一個要價很低的漂亮演員，又有參演《致命游戲》的履歷，她如果想要演個普通劇組的小角色，理論上來說不難。這類試鏡里，□□成都會為她敞開大門了，而她試鏡十幾次，應該總有那么一兩次能成。

    她之所以沒有現在就忙著試鏡，就是想著《致命游戲》成功后，她的機會會更好。

    但仔細想想，這種事也是不一定的。多的是實力派演員在某部爆款劇里演了一個配角，有些被觀眾認識了...然后，然后沒有然后了，之后依舊在各種爛劇里演著亂七八糟的角色。

    正如她很早就想過的，如果只是想演戲，不挑剔錢和番位，以她科班出身，以及現在的演技、態度，那是不用擔心的。但人就是這樣，得隴望蜀，所以現在面對上輩子會爭著上的機會，她就猶豫了。

    她真的想一點兒也不挑剔，有什么演什么嗎？

    只不過，千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這也是個問題。

    程程之后一直在考慮，直到第二天的表演課。

    現在是開始準備期末戲的時候，這學期的期末戲不是上學期那樣，全班同學一起上了，而是分了兩個組——因為這次選的戲，屬于角色沒那么多的，而期末戲，至少每個人都該有所表現，一出戲就容不下整個班了。

    程程加入的是《紅玫瑰與白玫瑰》組，和上學期的《家》一樣，都是拿現成的劇本排的...主要是大家也找不到厲害的編劇、導演來改，而如果不能改的比原版還好，或者有自己的特色，那又何必折騰呢。

    《紅玫瑰與白玫瑰》組是以女角色為主的，男角色也有，但都不如女角色出彩。所以班上愿意在期末戲上下功夫的女生都首選《紅玫瑰與白玫瑰》組，至于男生，基本都是想要偷懶蹭過來的。

    然而真正排上戲了才知道，《紅玫瑰與白玫瑰》組的男角也不好演！

    大家說到《紅玫瑰與白玫瑰》，就會想到熱烈的王嬌蕊與溫柔的孟煙鸝。原作是張愛玲的小說，雖然中心是身為男人的佟振保，但佟振保其實是容易被普通讀者忽視的角色，重要的是紅玫瑰與白玫瑰這兩個意象，這是小說標題就點出來了的。

    這種印象太深了，就容易覺得《紅玫瑰與白玫瑰》里的男性角色并不重要，他們就是鑲邊而已。離了佟振保，王嬌蕊依舊是王嬌蕊，孟煙鸝也依舊是孟煙鸝，這些男性角色則不然。

    這種印象錯，也不錯，錯的是，張愛玲的原作，這種水平的劇本，怎么可能出現淺薄的角色？所以，看起來鑲邊的男角，其實也是非常難演的。說‘不錯’，則是相對來說的。

    相對于這部戲里的女角，以及以男角為重的另一組里的男性角色，《紅玫瑰與白玫瑰》里的男角們確實好混一些。

    當然，所謂的好演、不好演，都是客觀的說法而已，具體到個人身上就完全不同了。

    真要是肯下苦功，簡單的角色也是要花很大功夫的。真要是想搞快點，那敷衍起來也輕輕松松。

    看《紅玫瑰與白玫瑰》剛排出來的第一幕，伍清老師就皺起了眉頭——大家其實都看出伍清老師對演白玫瑰孟煙鸝（之一）的曾敏不太滿意。

    他們排的這一版《紅玫瑰與白玫瑰》是非常巧妙的，將劇中幾個角色一分為二，兩人飾演一角，一個是實體的人，一個表現的是內心，也可以理解為理智與欲望。

    曾敏飾演白玫瑰孟煙鸝的人，飾演‘心’的是張宇希...曾敏演技不差，但和張宇希在一起，吊打的挺明顯的。這不只是兩人能力的差距，兩人本身的差距可沒有這么大！真有這么大，也不能讓兩人同演一個角色了。

    只能說，曾敏有些‘不用心’了。

    程程和莫英子飾演紅玫瑰王嬌蕊，莫英子演理智的部分，程程演欲望的部分。等到他們這一組點評過了，伍清老師還讓他們，以及作為觀眾的另一組討論，自己說哪里演得好，那里演得不好，要怎么改進。

    上午就過了一遍《紅玫瑰與白玫瑰》，討論結束之后大家就去吃午飯了。

    吃午飯的時候，陳勝男見曾敏午休的時間都不消停，男朋友一叫她，她就走了，笑著對身旁的程程做了個鬼臉：“曾敏現在真是男朋友大過天！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剛剛課上伍老太的眼神看到了嗎？眼神能變成小刀，早就一刀一刀割在曾敏身上了?！?/br>
    大家在期末戲，或者說‘功課’上，用的心思不夠多，原因很多，但總的來說無非兩樣。一個是已經開始在校外開展業務了，有名氣的就拍戲跑通告，沒名氣的就找機會，跑一些場子唄。另一個就是愛玩兒，和讀書時候不愛讀書，就是玩兒的孩子沒什么不同。

    雖然大家都知道要好好讀書，但外面的世界誘惑太大了。

    曾敏屬于后者，天天想著和男朋友玩。同時也沾一點點前者，因為她搶的學姐的男朋友，其實是業內一個算是有點地位的經紀人。真的肯盡全力捧她的話，資源還是有的——到底有沒有盡全力捧曾敏看不出來，但至少沒有‘一毛不拔’，是給曾敏接了一些活兒的。

    “以前不覺得她有這么戀愛腦吧？”陳勝男都不知道怎么形容了。

    一開始大家還以為曾敏是特別心機，想要借男朋友上位呢！但現在看下來，發現沾男朋友的光真是順帶的，談戀愛本身比搞事業更重要...言談之間，曾敏竟然還有過了二十歲生日就結婚的想法。

    不是說想要結婚不好，但在京影的表演系里，還在讀大一的女孩子這樣說，就真的很‘不合群’了。

    “賢妻良母當然也是很偉大的夢想，但怎么看她和她男朋友也不是這種純愛的展開吧？”張宇希這次算是一針見血了。

    大家沒有被這種程度的‘純情’感動，也是因為這個——曾敏搶學姐男朋友在前，而現在看她和她男朋友的相處方式，看曾敏那個經紀人男朋友對她的那種細節，真的一點兒也不純愛??！反而具有娛樂圈男女交往的典型特征。

    不算逢場作戲，但離‘玩玩而已’也不遠了。

    大家八卦了幾句，才結束了這個話題，由余萌一句‘我就很有自知之明，一開始就知道不能有多少精力在學校這邊，所以選了一個小角色’，大家又開始為今后的期末戲排練叫苦。

    余萌現在又進了一個新劇組，在一個古裝戲劇組里演女配，還是惡毒女配。

    因為不是女主角，而且拍攝地就在‘京源影視基地’，在廊坊那邊，余萌倒是能夠劇組學校兩邊跑——不過她還是請了很多假，基本上只有每周有表演課的那兩天回來。其他時候偶有回學校，那就很隨機了。

    下午的時候，表演課繼續，上午的《紅玫瑰與白玫瑰》組的人輕松一些，看表演就行了。

    平常這種時候，程程依舊會很專注。但今天不行了，一旦沒有了上午的演戲狀態，她就忍不住分心想那個青春片的企劃。

    等到下課，程程抿了抿嘴，追上了要離開的老師們：“伍老師...我有事想請教您?！?/br>
    伍清一直很喜歡程程的，也沒管現在是晚飯時間了，就和她說：“行吧，我們去辦公室說?！?/br>
    就把程程帶到了她的辦公室。

    伍清放下自己的教案，把包擱在一旁，指了指邊上一把椅子：“你坐吧?！?/br>
    轉身還給程程倒了一杯水，程程就雙手捧著這水，有點兒局促地坐著：“伍老師，就是您之前替我拒絕的那個青春片，他們的制片和導演昨天來學校找我了?！?/br>
    “倒是挺有誠意...怎么了？”伍清先肯定了一句，不過她知道問題不在這里，所以問了一句。

    程程慢慢地說道：“伍老師，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您替我拒絕了那個本子，是因為網劇，還是青春片，制作肯定不行，劇本也爛。還有夏喻，他要是參演，名氣是有保障了，劇組本身卻更讓人不放心了......”

    “但我昨天看了劇本，劇本還行，劇組也挺規范的?！闭f到這里，程程停了一下：“我不知道該不該接下來，就說了想考慮一下?！?/br>
    伍清替程程拒絕了這件事，是因為她喜歡程程，想要讓這個學生真正走花路。對標的就是那些大花，那些青衣——這其實都和京影的傳統不同了。

    之所以這樣，并不是伍清看不上自家京影的明星路線，只不過是她覺得程程的性格，她那股韌勁兒，看著也更合適青衣路線。

    “劇本、劇組都還可以嗎？”伍清老師有點兒明白了：“如果你覺得可以，為什么不答應呢？”

    伍清老師雖然替程程拒絕了邀請，但她并不是專斷獨行、固步自封，她拒絕純粹是為程程好。理性思考，程程走青衣路線，也確實不需要摻和到這種歌手自演的網劇青春片里。

    而現在，程程說劇本劇組還可以，她自己似乎也沒有說一定要非青衣不做，履歷上就要逼格高——那伍清當然也不會咸吃蘿卜淡cao心，覺得她就不該接，今后就瞄準電影，最好是有發揮空間的文藝片女主角，沒有戲拍的時候還可以做話劇。

    沒有的。

    伍清直接就問程程為什么沒接，她看不出有什么在阻礙程程。

    “我原本想等好一點的機會，劇本更好，或者角色更有深度...”就是大眾意義上，那種真正的演員更想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