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痣 第4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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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了,李公公露出求助的情形:“殿下從外頭回宮來,自然也是知道永福公主的事情了——這件事情算是大事,可又不好說給太后娘娘臟耳朵的……” “皇祖母都傳了熱水,準備洗梳就寢了?!碧崞鹩栏9?,謝錦安的笑意就淡了許多:“等明日,皇后娘娘來求皇祖母的時候,由著她來說吧?!?/br> “是是,奴才多謝肅王殿下賜主意?!崩罟s忙應下,又趕著彎腰將謝錦安送走。 小時子十分自然地走了往日行走的無人小道。 卻聽見他家殿下道:“今日走經過建章宮的那一條大道?!?/br> 小時子乖乖應了,心中卻有些不明所以。 直到走進了建章宮,聽見那兒傳來的動靜,小時子才明白,殿下繞了個遠路,正是為了看笑話呢。 在風中傳來的,有永福公主的哀哀哭聲、有李皇后的懇切求情聲,還有皇帝的怒斥責罵之聲——“整個皇家的顏面,都給你丟光了!不中用的東西!” 晚風拂面而過,謝錦安唇角勾起一抹愉悅的笑容,甚至哼著小曲兒從建章宮門前走過。 “如今外頭,是怎么傳這件事情的?”他偏了偏頭,問跟在身后的小時子。 小時子就道:“奴才問了李公公,李公公說……” * “永福公主,在游園宴上,被發現與陌生男子行顛鸞倒鳳之事?”饒是心性沉穩如顧菀,聽見這個消息也是被驚了一跳。 原來她那時在小院子,聽到外面傳來的喧鬧是因為這事。 那難怪呢,大半個園子的仆婢都沒了,估計都是為了這事而調走了。 琥珀的神情尚且端得住,講述此事的琉璃幾乎興奮得要蹦起來,壓低嗓音道:“不錯,奴婢還聽到外面許多傳言呢……” “那位男子是皇商阮家的兒子,很久之前就頻繁出入公主府,是永福公主養的面首呢!而且,永福公主的面首似乎不止一個呢!” “欸,幾年前永福公主與魯國公世子成婚時,不都是說兩情相悅,實乃一件佳事么?”琥珀聽到這,忍不住開口問道:“既然如此,永福公主又為何要養面首呢?” 琉璃則是眉毛飛揚起來:“就是這兒呢——那魯國公世子,先前是有個青梅竹馬,馬上就要定下婚約的。后頭之所以又娶了永福公主,是因為被永福公主看上,給下了東西,生米煮成熟飯了呢!” 顧菀眉心微動,見琉璃還要繼續八卦下去,便出聲道:“事關公主,咱們原不該多說,自己悄悄說些就是了,在人前可不能多說一句相關?!?/br> 不然被有心人捉住,一頂“誹謗皇家”的帽子扣下來,可是承受不住的。 琉璃趕緊收了話頭,乖乖地閉嘴不談。 “小姐,已經是亥時過半了,是時候就寢了?!辩昕戳丝匆孤?,溫聲提醒道。 “我暫且還不困呢?!鳖欇覔u了搖頭,轉頭對她們笑道:“你們若是困了,就將屋中的燭火滅了去歇息,給我留一盞小燈看書便好?!?/br> “今晚不用守夜的了,都去好生休息休息?!?/br> 琉璃惦記著小廚房的那一盅雞湯:“小姐,那雞湯給您當宵夜,恐怕放冷了,奴婢就點個小炭爐子,里面放著熄了火的熱炭,給您溫著?!?/br> 顧菀含笑道好,琉璃已是小跑出去安排了。 琥珀上前細心查看了顧菀的手:“小姐,您這傷口雖然不算深,但是到底是出了血的,奴婢給您在睡前重新包扎一下吧?!?/br> 顧菀輕展掌心,望著自己的傷口有些出神。 半晌后,她聽見自己輕聲道:“不用,你取了傷藥和紗布來,我等會兒自己包扎就好?!?/br> “奴婢方才在正廳看著小姐,險些以為小姐要和國公爺撕破臉呢?!辩暾f起這話,忍不住回想起鎮國公那一怒,的確是讓人心驚rou跳:“小姐是看在老夫人的面上才忍下的吧?!?/br> “祖母是一個原因,還因為未到時候呢?!鳖欇覔u了搖頭:“現在撕破了臉、大聲質問拆穿是痛快,可我尚住在鎮國公府上,婚姻之事被拿捏在他們手上,還不是個合適的時機?!?/br> 琥珀想起今晚顧菀的遭遇,不免氣憤道:“小姐,依著奴婢看,您有老夫人的疼愛,又得了靖北王妃和康陽郡主的青睞,何愁不能自選郎君嫁娶?” 琉璃正巧端著小炭爐進來,聽了二人的對話就愣在原地。 她于這些事情上,原就不擅長。 此刻就不禁皺眉思索起來。 “琥珀,我知你為我氣憤,可現在咱們商量往后之事,可不能憑著一腔怒氣,你且先冷靜些?!鳖欇覍︾暾f完,轉頭就和琉璃道:“琉璃你進來,再想想看你琥珀jiejie說的有沒有道理?!?/br> 屋中一時間陷入安靜。 還是琉璃將小炭爐放在屋子中間,先行開了口:“嗯……奴婢覺得琥珀jiejie前半句話有道理,后半句話卻有些不對……王妃娘娘和郡主縱然再如何喜歡小姐,也只能做到上門為小姐說一門好親事的地步,可這最后,卻要看國公爺和夫人同不同意呢?!?/br> 琥珀也漸漸冷靜了下來:“小姐,奴婢想明白了,老夫人她……先是鎮國公府的一品誥命夫人,而后才是疼愛小姐的老夫人?!?/br> “小姐若是剛才就和國公爺撕破臉,再將事情真相告知老夫人,老夫人必定會震怒,隨后為小姐作主。但為了整個鎮國公府的名聲,此事不會外傳,即便懲罰,也大抵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br> 顧菀面上一派欣慰的笑容:“還有一點,祖母為著這事,必然會提出親自為我選擇夫婿,卻容易一時不慎落入旁人的圈套中去——京城中的子弟,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可是不少。祖母與我久在莊子上,哪里能全都知道呢?” 琥珀恍然點頭,對顧菀行了一禮:“小姐,奴婢從前只覺得小姐聰慧,如今經此一事,奴婢更佩服小姐的冷靜,若是奴婢受了這樣的委屈,定然要大鬧一場才好?!?/br> “你們要記住,從不要因為些爛人爛事而生氣,最后郁結的反倒是自己?!鳖欇衣勓灾皇禽笭枺骸疤焐辉缌?,你們快些下去休息?!?/br> 她垂下眼簾,望著因燭光躍動而顯得有些虛無縹緲的影子上,心中慢悠悠地計較著。 鎮國公生平最好的便是面子。 所以在皇家宴會上給她下.藥,再送去給老親王的事情,莫約他還當真是不知道。 故而顧菀方才給鎮國公多留了些面子。 等他自己去查明。 鎮國公適才眼底的心虛和愧疚,她也是看得一清二楚。 那她又何妨再做些乖女兒的情狀,哄得鎮國公更加懷有歉意,轉而將事情都推到藍氏身上去怨怪。 整個鎮國公府,都是這樣自私自利、不擇手段卻又想著冰清玉潔的主兒。 只有將他們捧得更高,摔下來的時候才能如爛泥一般,露出里面骯臟的心。 顧菀自在心中計量。 等到琥珀與琉璃的一番忙碌過后,小院中已然是寂寂無聲。 又因著是在老夫人的壽梧園中,小院門口并沒有看守的侍衛。 真真正正只有顧菀一人醒著。 顧菀執起罩著琉璃罩子的燭臺,走到窗邊的美人塌上,隨手拿了一本書翻閱。 屋中央放著琉璃端過來的小巧炭爐,上頭暖著天青色小盅盛著的雞湯,隱約有“咕嘟咕嘟”聲響,冒著一點帶鮮香的輕煙。 聽得久了,顧菀的心就像泛起“咕嘟咕嘟”的小泡似的。 密密地動,不大安定。 “咕嘟”間滿是緊張中帶著期盼。 顧菀望著手中的書頁,思緒卻不由得飄遠。 像是循著不遠處那暗紅羽紗披風上殘留的焚木香氣,一點點飄到了皇宮里面。 她是從來沒有見過太后的。 不知道太后好不好說話,會不會同意? 不知道肅王在太后面前,是否也這樣堅定。 又……會不會遭受太后的斥責。 顧菀心中是止不住的擔心。 有為自己的前路,也有為謝錦安——她實在想不出,肅王遭受斥責的模樣。 她曾讀過許多寫少年郎的詩句。 總無端端地覺得,天下少年郎應當是恣意暢快、永無愁容的。 肅王也應當如是。 翻過一頁紙,顧菀又不禁想道:肅王在太后面前,該是什么模樣的呢? 應當是鬢發肅整,桃花俊面上斂起瀟灑的笑,薄唇抿起,是和往日不同的、乖巧聽話的樣子。 惟有少年人挺直的背脊,飛揚的長眉,顯出平常的意氣風發。 ……然后,他會拱手,向太后一字一句道來,說要求娶鎮國公府的顧二小姐。 便如幾個時辰前,他那樣懇切鄭重地問詢她一樣。 顧菀這樣想著,就不由得抿緊雙唇,捏著書頁的手也稍稍用力。 瑩潤的指甲上泛出淡淡的白色。 圓潤的耳垂卻是染上了一點自己都沒有發覺的嫣然粉紅。 游園宴上的這幾個時辰,顧菀經歷了許多的第一回 。 且都是好的第一回。 第一回,她被除了身邊人以外的人細心照顧。 她被人拉住雙手,眼前是明亮瀲滟的桃花眸,被問“你愿不愿意嫁我”。 是第一回 ……親吻男子的唇。 就連如今在這里悄悄地等肅王,也是第一回 。 薄薄的紙張發出細微的簌簌聲響,指甲蓋上淺色的小月牙和因著驟然捏緊指尖而泛起的白色融合。 玻璃罩子籠著的燭火倏然一動,將女子翹起的羽睫映在紙上。 像是蝴蝶的翅膀,在晚風中一顫一顫的。 顧菀此刻在心中懊惱:怎么總是想起親吻這件事情! 分明在馬車上想起時,她便告訴自己,再也不許想起的! 貝齒輕輕咬上柔軟的下唇,顧菀不由自主地思索起她對肅王的感覺。 ——肅王在先前救過她一次,也幫她在老親王手底下解過圍。 算上今日的游園宴,是肅王救她的第二回 。 而她對肅王的特殊感覺,或許就源起這些恩情。 第一次見面,也就是第一回 見肅王的時候。 顧菀不可否認,她對著肅王那張俊面愣了片刻。 肅王的臉,還有身形,簡直是長在了她的心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