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第134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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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杖翁明事理,小生佩服?!?/br> “你倆一唱一和的,好似野爹和假子?!?/br> “信不信我一拳打死你?” 呂琦、耶律全忠聽得有趣,忍不住發笑。 “別吵了,圣人在金光樓?!蓖蝗挥腥苏f道。 呂琦、耶律全忠忍不住抬起頭,向金光門城樓望去,果然見到了一個身穿龍袍之人。 “吾皇萬歲萬萬歲!”驛道旁的百姓們紛紛拜倒在地。 “吾皇萬歲萬萬歲!”禁軍將士亦“嘩啦啦”跪倒一片。 “吾皇萬歲……”歡呼聲一直延伸到了驛道的盡頭。 耶律全忠忍不住看了眼呂琦。 呂琦感受到了目光,苦笑了下,道:“這天下,鐵桶一般?!?/br> 耶律全忠聽懂了話外音:圣人無論怎么折騰,都沒人能制約。 他忍不住悄悄抬頭,看向金光樓。 太子巡視河北、遼東二道,順手打擊了室韋以及——契丹,大勝而歸。這種級別的戰爭,按理來說圣人可以不露面,但他就是露面了。 應該不是沒有原因的。 圣人這是在向滿朝文武、中外官員宣示他的權威啊。而他,似乎也達到目的了。 第092章 新人舊人 致仕之后的陳誠并沒有離開長安。 正旦大朝會在即,這一天,所有在京九品以上職事官、勛貴散官、外藩使者都要參加。 他會過完正月再走。 閑來無事,他也在寫書,這是圣人鼓勵的。 君臣離別之際,并沒有多難看。 圣人賜了很多財物,還蔭封了他幾個兒子,雖然他并不主張兒子們出仕做官。 書主要是有關過去四十年崢嶸歲月的。 人老了嘛,就喜歡回憶。 與圣人初次相見的場景,并沒有隨著時光的流逝而感到模糊。 “既是幕府佐官,為何還留在此處?” “下官恩主曹大帥已薨,家又遠在楚州鹽城,囊中羞澀,無顏回鄉?!?/br> ※※※※※※ 陳誠的嘴角勾起一絲笑意。 當年的圣人,意氣風發,野心勃勃,一門心思吞并友軍,擴充實力。 他成功了。 因征討李國昌父子立功,獲得了第一塊地盤,隨后東征西討,漸致壯大。 圣人為什么能成功?大概是心中有熱忱吧。 這股熱忱,即便過了四十年,依然沒有消退。 四十年啊,對很多人來說就是一輩子了。 四十年間,圣人變了很多。 從一個愛兵如子、維護百姓的道德模范,變成了殺伐果斷、面善心黑的開國雄主。 最初的理想,絕大部分已為時光侵蝕,遺落在了人生某個階段的路上。 唯有那股熱忱,圣人始終沒有舍得丟棄,一直緊緊護在懷里,視若珍寶。 何苦呢?陳誠嘆了口氣。 或許這就是他不如圣人的地方。人,大概是需要信念的,不然就徹底墮入深淵,再無任何底線。 “熱忱?!标愓\手握毛筆,寫下兩個大字。 成大事者,固要有絕世之才,卻還需堅韌之志。 “終究是我俗了……”陳誠擱下筆,看著窗外淡淡的金色陽光,久久不語。 他忽然想起了宋樂。 如果他還在,會是什么態度呢? 圣人在關中擊黃巢時,宋樂在綏州接收移民,開河修渠,將無定河兩岸變成了金黃色的麥田。又外連銀、麟諸州,確保后方安穩。 圣人置馬政,宋樂多有看顧,屢屢過問。 圣人農牧并舉,宋樂大力推行,四處巡查。 圣人開武學,辦雜學,宋樂鼎力支持。 ※※※※※※ 宋樂當時在想什么? 陳誠有些遺憾。他與宋樂之間,雖然沒有太多的意氣之爭,卻也不是特別親近,一人善謀全局,一人多有急才,兩人并不是一個路子的。 交不深,言亦不深,可惜,可惜了。 不過,陳誠隱隱覺得,宋樂內心深處的渴望,自身所秉持的理念,應該和他是一致的。他們追求的都是輔佐賢明君主,掃平亂世,還天下一個長治久安。 你想當蕭何,我欲為張良,又有什么不同? 至于其他人,陳誠還沒放在眼里。 趙光逢頂多算半個能讓他入眼的,蕭蘧、盧嗣業之輩,就只懂得逢迎了。 辦事是一把好手,但沒有自己的想法,不能給君上提供有用的建議。這類人,不過是奉旨辦事的“匠人”罷了,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不過,圣人眼下需要的就是這類人吧? 他不需要有想法、有理念的人,因為他已經定下了大方向,他現在需要的是能夠執行他意志的官員甚至是繼承人。 步入人生暮年的天子,就是這么自信,又這么剛愎自用。偏偏他在盛年時還積攢下了巨大的威望,他總是對的,沒人敢質疑,若有,那就請他離開。 陳誠吁了一口氣,其實,他對圣人讓他致仕沒有什么怨恨。 相反,他對如今的地位非常感激,只不過本能地想要維護邵家江山罷了。 或許,圣人并沒有錯吧。 從四十年前開始,他就總是對的,一路對下去,打敗了所有對手。 或許,古來賢君的道路并不止一條吧。 漢代還有黃老學說,休養生息之下,國力臻至鼎盛,終于讓武帝有了揮霍的本錢。 他只是有些擔心。 時移世易,風氣不比漢時了。 這時候不拔高德教的地位,用禮來壓制喪亂的人心,可行么? 沒人能給出答案。 圣人想用他的壽命,來鎮壓天下。 甚至就連繼承人,都選的武夫,父子兩代接力,鎮壓天下,確保他的構想不被社會動亂所打斷。 這樣的豪情壯志,陳誠是佩服的。 這不比打天下容易,甚至更難。圣人豪賭的魄力,也讓人震驚。 他就是有些擔心。 他擔心的并不是自己。 他擔心金色的麥田變成荒蕪。 他擔心繁華的城市變成廢墟。 他擔心老弱婦孺變成獸兵嘴里的食物。 他擔心嘔心瀝血治理的江山碎成一地。 他擔心圣人的不世功業毀于一旦。 “霧里看花……”他又提起筆,寫下了四個字。 沒人能看清未來。 ※※※※※※ 王雍府上,高朋滿座,歡聲笑語不斷。 國朝政事堂有七位宰相,其中兩位是中書侍郎,兩位門下侍郎,一位秘書監,剩下兩位一般是六部中的某兩位尚書。 王雍之前任少府監,這是要比六部尚書還低半格的職位,結果直升門下侍郎,可謂突飛猛進。更重要的是,這是簡在帝心啊,他在政事堂中的分量,已經不能以門下侍郎來看待了,縱是趙光逢、蕭蘧二人,估計也得客客氣氣的。 農學出身的官員頓時一掃晦氣,紛紛上門拜謁,以至于王府門前的道路都堵得水泄不通。 耶律滑哥也來了,敬陪末座,畏畏縮縮,見誰都躬身行禮——其實是他畿縣縣令,官階不低了。 是的,他不是農學出身,他是契丹降人。 但在擔任藍田縣丞期間,與司農寺合作愉快,出了不少力,因此也被視為農學一系的官員,得到王雍邀請,參加今晚的這場宴會。 對此,他是既喜且憂。 喜的是有宰相看重自己,以后背靠大樹好乘涼。 憂的是身上已被烙上了農學系的烙印,萬一將來失勢,遭到清算,他也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