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第117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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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周隱,朱延壽會不會反?” “難說。但應該沒什么膽子,先吳王臨死前,平田覠、安仁義,悉收精兵入廣陵,各郡哪還有能打的?” 軍營之內,軍士們七嘴八舌,氣氛熱烈。軍官也不禁止,因為就連他們都參與了進來,議論紛紛。 總體而言,還是抱著“與我無關”的吃瓜態度。 這其實非??膳?,因為它意味著軍隊有自己的意志,他們可以選擇自己的態度:支持、反對或者中立。 當然,這也是老生常談的問題了,藩鎮割據時代遺留下來的習氣。 另外一邊,張顥則在催促文吏們盡快清點完畢,他好發下賞賜。 夜長夢多,萬一有哪個武夫等得不耐煩了,振臂一呼,招呼眾人沖上來,把他和徐溫斫成rou泥,找誰說理去? “都頭洪福齊天,昨晚沖到王宮前,我便知道能成功了?!?/br> “還是都頭夠勇,身先士卒,老弟兄們佩服,故人人奮勇?!?/br> “都頭得掌大權,我等也能得個官吧?” “以都頭的神勇,什么夏兵,都給砍瓜切菜斫了?!?/br> 張顥拈須聽著,哈哈大笑,道:“紀祥,過了,過了??!” “一點不為過?!奔o祥笑道:“看昨晚徐溫那熊樣,偷偷摸摸躲在后面,好像一有不對就要逃跑的樣子。這等貪生怕死之輩,我呸!” “狗東西,沒完沒了了是吧?”張顥斥責了一句。 但罵歸罵,臉上卻帶著笑意。 紀祥察言觀色,又狠狠拍了一通馬屁,說得好像張顥已經是淮南之主,什么楊渥、徐溫都拜倒在他面前一樣。 “未竟全功,焉能如此得意忘形?”徐溫騎著馬兒從城外趕了回來,恰好聽到紀祥的最后一段馬屁,心中不悅,忍不住提醒了張顥一句。 鐘泰章跟在徐溫身后,用陰冷的眼神打量著紀祥。 “張指揮?!毙鞙叵铝笋R,先對張顥行禮,然后問道:“各軍駐地,都派使者宣慰了嗎?” “不是早就說好了嘛,怎么又提?不放心我辦事?”張顥被手下一頓彩虹屁,心氣已經起來了,此時聽到徐溫問話,態度就有些不好。 各支衙軍、鎮軍的駐地,需要以楊渥的名義派出使者撫慰,這是昨晚就商量好的事情,張顥已經做了,雖然是代管右牙親軍的徐溫養子徐知誥提醒的。 “張指揮果然思慮周全?!毙鞙刭澚艘痪?,然后靠近張顥,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問道:“派使者去洛陽了嗎?” 張顥有些猶豫,道:“還沒來得及?!?/br> 徐溫心中一驚,張顥可別犯糊涂??! 若河北、河東藩鎮仍在,邵樹德騰不出手來,張顥這么做也情有可原。但如今是什么光景,可別作死??! “我打算派三郎知訓前往洛陽,如此大功,張指揮難道坐視我徐氏獨享乎?”徐溫又問道。 徐知誥是徐溫養子,排行第二,親生兒子知訓排行第三。在知誥之前,徐溫還有過一個兒子,即大郎,但沒成年就死了。 張顥臉色一變,嘆道:“那我也派人好了?!?/br> 徐溫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么。 他知道,張顥這人以前雖然看不起他,但心中其實是有些自卑的,因為他總覺得徐溫智謀超過他。所以,當自己派兒子前往洛陽報喜時,張顥一定會跟從,生怕吃虧。 見小利而忘義之輩,若非時局如此,徐溫都想派鐘泰章把張顥給殺了,免得拖后腿。 ※※※※※※ 軍府門外的鼓聲一刻不停地響著。 淮南幕府的將官們神色各異地走進了節堂。左右牙親軍的軍士們頂盔摜甲,要求每個人解下武器,方可入內。 朱瑾將佩劍扔給親兵,龍行虎步走了進去。 入內站定之后,發現數十全副武裝的軍士站在里面,虎視眈眈。 徐溫、張顥二人一左一右,立于楊渥身旁。 楊渥神色灰敗,垂頭喪氣,見到朱瑾進來時,眼中燃起希望,張了張嘴,但最終什么都沒說。 楊渥的小動作當然被張顥、徐溫發現了。 張顥使了下眼色,又有數名軍士手持利刃,站到朱瑾身后。 由不得他們不小心。 朱瑾這人,實在太過勇猛。出外打獵之時,宿于民家,結果遇到賊盜,不及取武器,當場空手入白刃,搶了賊盜手中的兵刃,反殺三賊,未受一點傷。 歷史上徐知訓派多名刺客夜間刺殺,朱瑾從睡夢中被驚醒,取下墻上掛劍,穿著單衣就把刺客一一誅殺,隨后親自動手,在后院挖了個大坑,把刺客的尸體全部埋了進去,很是游刃有余。 再加上他身上“河南馬槊第一”的光環,這種人無論怎么防范都不為過。 “搶掠民女,殘害百姓之時,何等肆意暢快,如今知道怕了?”朱瑾瞟了一眼楊渥,冷笑兩聲,道。 楊渥張口結舌,無言以對。 張顥暗松了口氣,但隨即又覺得有些惱火。節堂內幾十個人,難道還對付不了朱瑾?我他媽到底在怕什么? 徐溫則下意識瞇起了眼睛。 朱瑾這人,固有萬夫不當之勇,但并非魯莽之輩。他這話有意思——難道是在示好? “諸位——”徐溫見人來得差不多了,便開口道:“昨夜得王上密令,率兵誅除亂政之人,今已懸首城門,想必大家都已知曉?!?/br> 眾人面面相覷。 徐溫也不指望他們說什么話,直截了當道:“今日能來的,都是忠于王上之人。但軍府諸將吏,仍有十余人未至,緣何耶?” “不來,便是有異心,殺了算了?!睆堫椩谝慌哉f道。 眾人又是面面相覷。 他們無兵無權,能有什么反抗的能力?越是功勛卓著的老臣,越沒有權力,現在在外頭帶兵的,多數都是后起之秀。 罷了,徐溫、張顥這兩個賊子,看他們怎么折騰吧,眾人打定主意當瞎子、聾子。 幕府判官嚴可求嘆了口氣。 這場兵諫,委實有點粗糙啊。發動的條件也不是很成熟,只能說僥幸成功罷了,這時候得站出來說話了。 “王上,如今當除惡務盡?!眹揽汕罂粗鴹钿?,提醒道。 “王上,該下令了?!蹦桓戎泄亳樦橐嗌锨暗?。 “王上,那些幸進之徒,我早看不順眼了,該殺就殺吧?!毖脤⒗顫f道。 李濤的資歷很老了。 跟隨高駢南下淮南的舊部,騎將出身,河北趙州人。楊行密時代就屢建功勛,而今被高高供了起來,卻沒甚實權。 但不得不說,他的影響力不小,也很看不慣楊渥身邊的那幫子新貴。 楊渥絕望了,這么多人,竟沒一個幫他的。 張顥扯了一下楊渥的臂膀。 楊渥滿嘴苦味,只能無奈地說道:“軍府大政,悉委于張、徐二位將軍矣?!?/br> 徐溫看了他一眼。 他心中清楚,楊渥并未完全屈服。只不過是見勢不妙,暫時屈從罷了。如果給他機會,一定還會折騰幺蛾子。 但無所謂了,大夏禁軍一至,什么浪都翻不起來。楊渥沒有機會,也沒有時間了。他的結局是注定的,被押往洛陽,聽候發落。 當然,如果邵圣想要暗中除掉楊渥,又不想臟了自己的手的話,可能就要他們幫忙了。但這事徐溫不想做,或許可以略施小計,騙張顥那個蠢貨動手,弒殺舊主的惡名,全由他一人背著。 第006章 答卷 今日這場“議事”其實也就是走個過場罷了。 主要是把楊渥拉出來亮亮相,讓大家都知道他還活著。 活著,意味著徐溫、張顥沒有趕盡殺絕,可以打消一些行密老臣孤注一擲的想法。 亮相完畢后,楊渥又被軟禁了起來。 徐溫、張顥各自派出可靠心腹共同看守,隔絕中外。從此以后,他就只是個橡皮圖章了。 八月二十五日,左右牙親軍在城內展開了大搜捕,抓了數十名楊渥的親信。 這些要么是楊渥在宣州時的舊人,要么是繼位后新提拔的,也就是元勛老臣嘴里的“幸進之徒”。未必全無本事,但在這個時候,他們也沒什么反抗的能力了,挨個就戮。 正往廣陵趕的范思從、陳璠也在驛站被殺。 從這里也可以看出,楊渥繼位后并不是全無準備。 事實上他提拔了很多在宣州擔任留守時的心腹,還帶了三千兵馬至廣陵,以至于和過來接替的人產生了沖突。 但問題是,他在宣州帶的兵都看不起他,覺得他沒本事,沒能力,在徐溫、張顥發動叛亂后,這些人基本上都作壁上觀,沒有任何行動。 楊渥從來就沒有得到過軍心,這是他失敗的最大原因。 八月二十七日,楊渥生母史夫人出面,言“徐溫、張顥誅除亂政之人,功莫大焉”。此話一出,局勢更加穩定。 至八月底、九月初,前往各支衙軍宣慰的使者陸陸續續返回,帶來的多是好消息。 衙軍、鎮軍不動如山,既不支持,也不反對。對徐溫、張顥而言,這就是最大的支持。 如今就剩外州大將們表態了。 九月初三,廣陵發生的消息迅速傳到了洛陽。 這個情報是最高級別的,多年來首次使用七百里加急驛傳系統。在這一刻,人和馬都是“牲畜”,無論付出多大代價,都要第一時間把消息傳回去。 邵樹德得到消息后,立刻下令徐州行營大張旗鼓組建起來,無需遮掩。 秦王邵承節率龍驤、金刀、銀槍三軍六萬人乘船南下,統領包括天成、岢嵐、落雁、廣捷在內的十余萬兵馬,進討淮南。 徐溫、張顥當然不可能讓所有淮南將士盡數投降。 若給他們幾年時間,以徐溫的本事,說不定能做到,但邵樹德等不及了。 他只需要徐溫、張顥的叛亂能給淮南造成混亂即可,這樣能減少南征大軍的傷亡,同時盡可能降低戰爭的烈度,讓淮南、宣歙二鎮保留更多的元氣。 至于不降的人,那也沒有辦法,只能武力解決了——徐溫、張顥或許可以逼迫楊渥下達投降的命令,但人家接不接就是另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