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第79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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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樹德走到劉鄩面前,道:“劉將軍當年在淄青,可給我找了不少麻煩啊?!?/br> “慚愧?!眲⑧壔炭值溃骸按笸跆焱?,某實難以擋之?!?/br> “這話我不愛聽?!鄙蹣涞抡f道:“行軍打仗,不要弄那些神神道道的東西。優勢是什么,劣勢是什么,清清楚楚。什么天威?我就是兵多欺負你兵少罷了。龍武軍將士,可有不愿浮海北上者?” 劉鄩本想說沒有,但夏王顯然不喜歡聽假話、空話、套話,因此只能老老實實說道:“有?!?/br> “龍武軍萬余眾,不可能一夜之間便北上?!鄙蹣涞抡f道:“首批兩千將士,于三月渡海,你挑可靠營伍做先鋒。不愿北上者,好好勸導一番,若不聽,便以逃兵論處?!?/br> “遵命?!眲⑧墤?。 都說夏王寬仁,確實,待人接物讓人如沐春風,說話好聽,注意你的情緒、面子,喜歡講道理,喜歡分潤好處,但他很顯然也有嚴酷的一面。 “以逃兵論處”五個字,就意味著不知道多少條人命。 面善心黑,不是說說而已啊。 “李仁輔?!鄙蹣涞掠肿叩揭蝗嗣媲?。 “末將在!”鎮國軍軍使李仁輔大聲應道。 “此為酒席,如此緊張作甚?!鄙蹣涞掳粗募绨?,讓他坐了回去,然后親自給李仁輔倒了一碗酒,道:“你為行營都虞候、監軍使,勿忘職責?!?/br> 李仁輔曾經當過邵樹德的親兵指揮使,是心腹老人了。 鎮國軍之前只剩下五千人,最近補充各軍戰損,用掉了四千,剩下千把兵,也不值得保留軍號了,因此鎮國軍已經裁撤。李仁輔手下這一千軍士將跟著北上遼東,作為安東府的州軍,暫時仍歸他指揮。 也就是說,李仁輔在安東行營內,身兼三職,即行營都虞候、監軍使及安東府州軍指揮使。 監軍使這個名稱,也是夏軍系統內第一次正式出現。之前各行營雖然有監軍,但都是以贊畫之類的名目出現,這次也不演了,直接就叫監軍——遼東與中原畢竟隔著海,有個名正言順的監軍是很必要的,而且只能由親信之人擔任。 “末將定謹記于心?!崩钊瘦o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邵樹德點了點頭,又行至一人身前,端起酒壇,親自給他倒酒。 “殿下?!蓖鯊┱聡肃榈?。 “昔年王將軍于滑州屢挫我軍,我便恨識將軍太晚,未能納至麾下?!鄙蹣涞抡f道:“后聞將軍從李公佺來投,喜不自禁?!?/br> “殿下……”王彥章憶起往事,感傷不已。 “王將軍,中原已定?!鄙蹣涞驴粗难劬?,說道:“我用人不拘出身,唯才是舉。將軍大好年華,豈可虛度?王鐵槍之名,當響徹渤海、契丹、新羅之境,方不負將軍這一身才學。修文坊麥公宅,已修葺一新,家具、仆婢齊備,靜待將軍凱旋歸來?!?/br> “麥公宅”就是麥鐵杖宅,在定鼎門東一街第五坊修文坊內。 邵樹德以王彥章比麥鐵杖,寓意頗深。 王彥章也聽懂了,感佩道:“定為殿下效死?!?/br> 誠然,如邵樹德所說,中原已定,朱全忠已死。王彥章雖然忠義,但若不想虛度年華,那么學學麥鐵杖,亦不失為一條出路。 邵樹德回到自己的座位,招呼眾人舉杯同飲。 安東行營的主要官員,都在這邊了:都指揮使邵嗣武、都指揮副使符存審、都虞候兼監軍使李仁輔、都游奕使王彥章、供軍使杜光乂,下轄兩軍軍使符存審、劉鄩。 陣容是龐大的,配置也是合理的,兩萬余兵馬,分批北上,穩扎穩打,步步為營。 這對很多人而言都是一次考驗,能不能出人頭地,就看他們能夠抓住機會了。 第016章 東遷 乾寧七年(900)二月十八。 長安,清晨,薄霧。 卯時初刻,明德門外隱約傳來兵刃交擊聲。隨后便是整齊的腳步,一路向北,直趨皇城。 一刻后,延興門外又有人涌入,清脆的馬蹄聲響徹街道。 大街上已經有不少行人了,見到涌入城內的軍士都十分吃驚,紛紛避讓在一旁。 有車馬堵塞道路的,直接被兵士圍住,趕到一側。動作稍慢,便是一頓馬鞭。 軍亂?這是很多人心底冒出的問號。不過很快又排除了,神策軍那熊樣,被灞橋的夏兵嚇得跟鵪鶉一樣。他們敢軍亂,那太陽得從西邊升起。 沒有任何疑問,夏兵進城了。他們不去東西二市,不去達官貴人扎堆的里坊,不去賭檔、青樓等富商光顧的地方,反而直沖皇城,奔著誰去的,還不知道嗎? 大街上的行人很快消失一空。家家戶戶門窗緊閉,不敢弄出任何大的動靜。 “你們……”朱雀門外,有軍官站了出來,話還沒說完,兜頭蓋臉一通箭射來,頓時血流如注,跟個刺猬一樣。 金刀軍的士卒默不作聲地跟上,將守軍直接驅散。 新修好的城墻及朱雀門,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落入夏兵的控制中。 “你,帶人去太常寺!” “你,帶人去鴻臚寺!” “你去宗正寺!” “你去御史臺!” 朱雀門內,金刀軍都虞候杜宴球大聲下令。 領到命令的軍官立刻行動,帶著如狼似虎的軍士沖向皇城內各個部門。 他們的動作十分迅速,占領衙署之后,也不sao擾官員們辦公,只是禁止出入。 杜宴球則自領大隊人馬,繼續向北,沖進了宮城(太極宮)。 從延興門涌入的軍士分成兩撥,一撥以騎兵為主,在銀槍軍副使折從允的率領下,涌入興慶宮,一撥是步隊,在黑矟軍都虞候馬嗣勛的帶領下,直沖大明宮。 長安皇城及三大內,立刻沸騰了起來。 大明宮中書省內,宰相蕭蘧悠然自得地喝著茶,臉上沒有絲毫慌張之色。 “吁!”馬嗣勛在中書省外下了馬,整了整衣甲,大步走了進去,見著蕭蘧之后,行禮道:“見過蕭相?!?/br> “馬將軍辛苦了?!笔掁酒鹕砘囟Y。 衙署內眾人面面相覷,“辛苦”這個詞用得實在詭異,辛苦抓捕朝廷官員甚至天子么? “世子還在灞橋大營?”蕭蘧問道。 “是?!瘪R嗣勛簡短地答道。 “如此甚好?!笔掁巨壑?,轉身看向衙署內的官吏,道:“天子幸東都,都準備準備吧?!?/br> “這……” “我等家小皆在長安?!?/br> “東都還是一片廢墟吧?” “去了東都,衙署都沒有,如何處理公務?” “天子播遷,中外震驚,怕是不妥吧?” 眾人七嘴八舌,一臉猶豫。 蕭蘧的目光挨個掃過所有人,冷聲道:“此事,怕是別無選擇。勸爾早做準備,免得倉促起行,手忙腳亂?!?/br> 馬嗣勛手撫刀柄,目露兇光,好像誰敢不應,就要拖出去斬了一樣。 眾人無話了。 ※※※※※※ 中官韓全誨來到了含涼殿,臉色不是很好。 他的前輩西門重遂與夏王全面合作,但仍然保留著半獨立性,最后下場不太好。 他同樣與夏王合作,比西門氏更加卑躬屈膝,諂媚奉承,但你若問他愿不愿意大唐天子東遷,答案絕對是否定的。 天子幸洛陽,事情就完了嗎?顯然沒有。下一步就是禪讓,改朝換代。 大唐天子沒了,新天子會用他韓全誨嗎?怕是很難哦。 早期被他趕走的王彥范、劉景宣等人倒走了狗屎運,有大用的機會。 不過劉景宣腦子有問題,自毀前程,現在已經消失在東都宦官首領之列了。王彥范把握住了機會,從洛苑使做起,幫夏王打理金仙觀,這會負責上陽宮、紫薇宮的宦官內侍,風光無比——柔州行營都指揮使楊悅在云州俘虜了不少蕃人少年,很多就交給王彥范管理了,足見器重。 所以,從本心來講,韓全誨肯定不愿意天子播遷,但他說了不算,胳膊拗不過大腿。今日夏兵蜂擁進入三大內,想拖延都沒法子了。 “唉!”韓全誨重重地嘆了口氣。 神策右軍中尉劉季述也趕了過來,與韓全誨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覷。 “走吧?!表n全誨也沒什么好話了,直接說道。 劉季述默默點了點頭,跟在韓全誨后邊,一起進了含涼殿。 此殿位于太液池之南,蓬萊殿之后,屬于近兩年新修的殿室。圣人昨晚便宿于此殿,由昭儀李氏陪伴。這會大概已經得到了消息,見韓、劉二人一齊進來,臉色一白,問道:“二位宮監所來何事?” 韓全誨看了劉季述一眼,劉季述無奈,上前道:“陛下,夏兵已入大內,請奉陛下出幸洛陽?!?/br> 圣人聞言,身體不自覺有些顫抖,問道:“朕幸洛陽,必有不測之事發生。宰執們呢?身為人臣,安能坐觀?神策軍呢?朕養三萬勇士,為何不見一人勤王?” “陛下,神策軍及殿后侍衛已……已被繳械,盡皆放散?!眲⒓臼隹嘀樀溃骸跋膶ⅠR嗣勛率軍立于紫宸門外,親自監督,我等也是不得已?!?/br> “住口!”晉國夫人楊可證上前,攔在圣人面前,斥道:“陛下臨御以來,十有數載。常慕好生之德,固無樂殺之心。兢兢業業,嘔心瀝血,cao持整個天下,你等良心都被狗吃了?去了東都,必遭邵賊毒手,你等助紂為虐,有何顏面對大唐列圣?” 韓全誨、劉季述臉色灰敗,不想多說什么,揮了揮手,跟著過來的十余小黃門上前,將楊可證拉到一邊,沖到圣人身旁,將他扶上了車輦。 圣人本欲掙扎,臨了又不動了。他知道,這是自取其辱,沒有用的。 “速行?!表n全誨當先導引。 劉季述對他點了點頭,輕聲道:“皇后、諸王、公主、嬪御,我自料理?!?/br> “好?!表n全誨也不多言,悶頭趕路。 圣人下意識轉頭看了眼熟悉的一草一木,不覺潸然淚下。 車輦一路向南,過蓬萊殿、紫宸殿,至紫宸門。 紫宸門西是延英殿、麟德殿,再后面則是翰林院。此時一些翰林學士匆匆趕了過來,遠遠呼喊,結果被軍士攔在外邊。 圣人又流下了眼淚。 此去東都,兇多吉少,大唐社稷至此傾覆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