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第60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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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水軍打完這仗后,就退回河中整補吧。旋門關、汜水一線的防務,我會交給天德軍?!鄙蹣涞孪铝畹溃骸盎厝ソ杂匈p賜?!?/br> 天德軍屬于駐守洛陽的救火隊的角色,去年也被打殘了,后來整編了一些河南府降兵、土團鄉夫及新兵進來,cao練了一年,差不多恢復元氣了,正好可以調上來接替防務。至于洛陽的空缺,則由封隱、田星二人統率的武興軍來填補。 “謹遵大帥之命?!蓖躜P卸Y道。 其實不光他們了,罌子谷、旋門關、汜水的鄉勇也會一并回去。征戰數月時間了,傷亡也不小,他們又不領軍餉的,沒有理由往死里用?;剜l之后,稍事休息,差不多就可以開始忙夏收了。 “大帥,符將軍遣使回報,他率三千騎東追,疾馳四十里至滎陽,走脫了賀德倫。屯駐滎陽之廳子都嘩變,張歸厚連斬數十人,率眾而降?!边M城之后,邵樹德剛坐下來,便有人上來匯報。 “令張歸厚仍管帶廳子都,歸符彥超節制,往攻鄭州?!鄙蹣涞孪铝畹?。 張歸厚投降也是預料之中的事情。但他能帶著廳子都大部分人一起降,很不容易。因為這涉及到將領在軍中的威望,廳子都軍士又多汴梁富戶子弟,能降不容易的。 或許,當年率廳子馬直的重騎兵連沖朱瑾二十幾個回合時攢下的威望還在。邵樹德懶得管他了,現在收取鄭、汴之地要緊。 東出的其實是兩路兵馬。 除符彥超所將定難軍三千騎外,還有劉子敬所統鐵騎軍三千騎,前往河陰方向。后者其實是重點,因為現在乏糧,而河陰倉是梁軍重點屯糧之所,雖說弄不清楚現在還有多少,但試一下總沒錯的。不然的話,帶過來的三萬大軍、六萬匹馬吃什么?難道學蒙古人一樣吃人rou奔襲? “大王,葛從周遣使出營,欲降?!庇H兵剛把午飯端上來,又有人前來稟報。 “走,去見一見?!鄙蹣涞潞敛华q豫地起身,說道。 這不是什么跪舔名將,而是切切實實地做出姿態。宣武軍是一股大勢力,你又不能殺光,那么拉攏降人就很重要了。 邵樹德出了汜水縣。城內外人潮涌動,人喊馬嘶。輔兵們正在安撫、喂養馬匹,還有人給馬兒松了肚帶,帶出去慢跑一圈。今日之戰,他們從旋門關過來,然后發動了威勢驚人的沖鋒,戰馬體力消耗巨大,騎乘馬也累得夠嗆。 休息一會之后,邵樹德還將帶他們繼續東行,直朝鄭州而去。 梁軍殘兵困守的營寨內人心惶惶,一見邵樹德帶著大群兵馬前出,差點直接炸營。 葛從周扭頭看了看那些面如土色的土團鄉夫,心中不住地嘆氣。這一仗,敗得太丟人了,事已至此,沒什么好說的了。 他沒有讓軍士列陣,自去了甲胄后,又把器械交給親兵,孤身一人出了轅門。 “來者可是葛都頭?”數騎奔了上來,打頭一人拱手行禮道。 “正是老夫?!备饛闹芟铝笋R,答道。 幾名騎士也下馬,上前仔細搜撿了一番,然后引著葛從周返回。 侍衛親軍的賣相不錯,搞出的排場也不錯,數千人披甲執槊,威風凜凜地列著軍陣。在他們兩側,還有大量騎手牽著戰馬,虎視眈眈。 葛從周目不斜視,舉步穿過方陣之間的通道,來到了里面。 “大順二年崤山之戰,葛都頭牢牢壓著我,盡顯風采。當時便神往,這是何等樣人,用兵老道、狠辣、精準,不浪費一點兵力,直中要害。今日一見,卻要更甚我想象?!鄙蹣涞鹿笮?,快步上前,一把拉住葛從周的手,道:“僥幸得勝,不然怕是還見不到葛將軍呢?!?/br> “敗軍之將,何勞大王如此禮遇?!备饛闹芸嘈Φ?。 邵樹德身量高大,魁梧有力,雙眼炯炯有神,看他的目光充滿欣喜、熱忱。手上布滿老繭,一看就是常年習練武藝不輟。 真武夫也! 邵樹德也在觀察葛從周。 臉上神情略有討好之意,但并不諂媚。雙眼深沉,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人站在那里,張弛有度,既不過于放松,也不過于緊張。 手上同樣布滿老繭,手背上還有傷口,一看就是經年廝殺的武人。 我喜歡和武夫打交道! “來人,上茶?!鄙蹣涞聦⒏饛闹芾桨笌浊白?,道:“我得將軍,如虎添翼也?!?/br> “大王用兵沉穩厚重,又不乏天馬行空之舉,令人佩服?!备饛闹艿溃骸敖袢諗∥?,心服口服?!?/br> “葛將軍無需自謙?!鄙蹣涞滦Φ溃骸胺浇裉煜聠蕘y,諸鎮攻伐不休。我欲還百姓一個朗朗乾坤,令其安居樂業,無復兵災匪患,將軍還大有用武之地?!?/br> “既蒙不棄,愿為大王查漏補缺,驅策左右?!备饛闹軕?。 邵樹德又笑,這是在隱晦地試探如何安排他呢。打李克用之時,自有你的機會。 葛從周投降后,據守營寨的梁兵分批出營,將鎧甲、器械扔在地上,到另一處列隊。 受降的侍衛親軍發現,很多梁軍無甲無械,應該是在逃跑途中都丟掉了,這就很容易解釋葛從周為什么投降了。這個狀態,怕是堅持不了多久就要全軍覆沒,還不如主動投降。 兩次俘獲了兩萬六千人左右,邵樹德遣三千侍衛親軍,將這些人押往后方——一下子多了幾萬張吃飯的嘴,也挺讓人頭疼的。 梁軍營壘內繳獲了大約十萬斛糧豆,倒解了燃眉之急,這讓邵樹德看葛從周更順眼了。他現在不缺兵,不缺馬,就缺糧——每月的糧食缺口在二十萬斛出頭,繳獲卻只有一半,不知道鄭州百姓還有沒有潛力可挖,估計也不多了。 當天下午,他親率鐵騎軍、定難、侍衛親軍近兩萬人東行,攜馬四萬匹。與此同時,信使也離開了汜水,往洛陽狂奔,天德軍很快就會接到東行的命令。 傍晚時分,兩萬騎攜五日食水抵達了滎陽左近,前鋒渡過索水、京水,于東岸扎營,后衛宿于等慈寺,邵樹德率中軍宿于滎陽城。 此時收到消息,河陰縣、汴口皆已攻取。千余守軍放火燒糧之后遁走,鐵騎軍立刻救火,從火堆下扒拉出十余萬斛糧谷。 邵樹德聽后大喜。得到十幾萬斛糧,可比殲滅幾千敵兵還高興,當場下令鐵騎軍征發河陰百姓,輸送糧草。 四月初八,大軍離開滎陽,午后時分抵達鄭州理所管城縣,張歸厚帶著鄭州大小官員,出城三里相迎。鐵騎軍副使劉子敬也遣人來報,他已抓了數千百姓,用大車往鄭州輸送補給,順道攻取了滎澤縣——其實是不戰而克。 到處都是好消息。邵樹德下令侍衛親軍一部兩千余人留守管城,自領主力兩萬余騎、廳子都降兵兩千人向東,當晚趕到白沙,直到馬兒實在不肯跑了,這才下令扎營。 這個地方,離汴州只有百里之遙。前鋒一部甚至已至中牟縣西,整個鄭、汴風聲鶴唳,人心惶惶。 第070章 處置 賀德倫的速度是飛快的,第二天午后就回了汴州。 他口風很嚴,直接先去了都虞候司,面見天威、廣勝、神捷、天興四軍指揮使。 朱友倫,朱全忠二兄朱存之子,天威軍指揮使。 朱友文,朱全忠義子,廣勝軍指揮使。 王檀,原踏白都指揮使,現神捷軍指揮使。 華溫琪,原騎軍將領,現任天興軍指揮使。 這幾人中,朱家人就不說了,王檀是大將,屢建戰功,是梁王一手提拔、栽培的,有知遇之恩。 華溫琪巢軍出身,是梁王長子朱友裕的人,非常受信任。 總而言之,此四將都是非??煽康?,不然也不會把新軍交給他們了。 四人聽了賀德倫帶回來的“爆炸性新聞”后,一時間都震在了那里。 賀德倫沒時間和他們多說,交代清楚之后,又出了軍府,直奔梁王府邸,與侍衛親軍指揮使張朗密議一番。 張朗,蕭縣人,善射,臂力過人,梁王一手提拔、禮遇有加的鄉黨,可以信任。 “仗打成這個樣子,已經不是葛都將一個人的錯了?!睆埨蕠@了口氣,問道:“真要動手?” “必須動手?!辟R德倫急切道:“又不是要你殺人,先軟禁起來再說?!?/br> 張朗沉默片刻,道:“梁王于我有大恩,自當報之。若事后錯怪了謝都將,自當厚禮致歉?!?/br> “你能這么想就對了?!辟R德倫道:“我還有一番首尾要安排,你先帶人去軍府,王妃那邊簡略交代一下就行了?!?/br> 張朗點點頭,立刻召集人手去了。 賀德倫離開王府之后,又奔往幕府,見到了朱全忠心腹謀士之一的韋肇。 韋肇剛剛改名韋震,三年前任宣武節度副使。 節度副使這個職務,其實沒什么,一般而言都是給謀士設立的職位,非武職,乃文職,根本不是幕府的二把手,事實上行軍司馬這種實權職位都比它強多了。 韋震光啟年間就入了梁王幕府,時梁王兼任淮南節度使,韋震任揚州幕府左行軍司馬,其實是遙領。文德元年(888),梁王攻秦宗權,韋震為蔡州四面行營都統判官。三年前,韋震任宣武節度副使,在四位謀士中排行第三,或者第二,與李振的地位不相上下。 “韋大夫,葛都將陷于亂軍之中,生死不知,說不定此時已降了。還請當機立斷,出面主持大局,賊兵旦夕可至?!辟R德倫小聲道。 韋震神色平靜,凝視遠方,似在思索。 其實,從大順二年(891)打到現在,梁軍局勢日漸窘迫,出現今日之局,完全可以想象。韋震甚至設想過不忍言的更壞的局面,并制定了一系列的所謂應變計劃。 如今之局,固然危若累卵,但卻還有可為之機。 “你自去辦吧,我來處理其他事?!表f震說道。 賀德倫松了一口氣,躬身行禮致謝:“有公在,汴州無憂矣?!?/br> 而就在兩人說話的當口,謝彥章已經大步走進了都虞候司。 按制,親兵要留在外面,佩劍等武器也要交給守衛保管。謝彥章解下橫刀后,進了廳堂。 “拿下!”張朗一聲斷喝,數十甲士團團圍攏過來,刀鋒槍刃抵著謝彥章胸腹。 “張將軍,此為何意?”謝彥章臉色一變,問道。 “待大王回府之后,自會向君請罪。這會還請謝將軍到廂房暫歇?!睆埨世渲樥f道。 謝彥章定定地看了他好久,突然問道:“可是我父于孟州大???降敵了?” “還不動手?”張朗提高了聲音。 謝彥章嘆了口氣,沒有反抗,被帶到了偏廂房,軟禁起來。 天武八軍都指揮使被關了起來,剩下四軍都掌握在可靠之人手里,張朗松了口氣,暫時解決了一個隱患。 ※※※※※※ 汴州城外,偵騎四出,信使往來奔走,忙碌異常。 韋震下達了一系列的命令,包括遷附郭百姓入城,收集近郊糧草馬騾,征集城內外將校子弟編組成軍等等。 消息也已經走漏,也不知道是哪個大嘴巴泄露出去的,多半是跟隨賀德倫回來的那兩百多騎的一員,反正葛從周大敗的消息在坊間飛快流傳,漸漸擴散到了城外,并向更遠的陳留、尉氏等縣飛去。 百姓們驚慌失措,紛紛拖家帶口,試圖往城內涌去。但城門守卒早就接到了軍府的命令,只放軍士家人入城,其余一概不得入內——當然,也只是家在汴州的軍士家人,散居在其他州縣的就管不著了。 戰爭的殘酷性在這一刻體現得淋漓盡致,有人得活,有人要碰運氣,差距何其大也。 被擋在門外的人只能想辦法自避。同行之人互相安慰,夏兵并不胡亂殺人,之前兩次進薄汴州都平安度過了,基本沒啥事。 也有軍士家屬不愿進城躲避,怕去了沒吃的。雖說都傳聞魏博送來的百萬斛糧并未全部用掉,城內糧儲豐沛,半年內可保無虞,但他們還是不愿去。反正夏兵又不殺人,怕甚?至于特意抓捕、搜殺軍士家人,更是聞所未聞。艱難以來百余年了,還沒聽聞過。便是梁王攻鄆州,也沒執守軍家人勸降,更何況也不一定有用,否則鄆州早就城破了。 韋震親自走上了城頭,看著漸漸落下的夕陽,久久不語。 城外的景色一覽無余。 屋舍儼然,雞犬相聞。 農田齊齊整整,粟麥長得老高,非常喜人。 溝渠流水潺潺,靜靜滋潤著農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