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第59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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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面如土色。 魏博富庶,諸般珍奇玩物都有,美人也多,最是消磨人意志。有時候本想著今日早起錘煉武技的,躺在床上,懷里摟著個白嫩嫩的美人,就是起不來。 什么叫承平日久?這就是了。 好在魏博風氣還不算太壞,民間習武的人很多,民風也好斗,不至于讓武人完全成了花架子,只能列陣,不能死戰。 承平日久,民不習戰,百年未見烽火,這是安史叛軍進河南時的現狀。然而現在河南人賊能打,被cao練出來了。 魏博武人也需要這么一個cao練對象。他們底子很好,只要不是一開始被人用泰山壓頂的方式迅速滅亡,長期拉鋸下來,戰斗力很快就能提上來。 李公佺很有危機感,也很有野心,他了解天下大勢,對魏博的處境有清醒的認識。 李克用在幽州折騰不休。臘月里在順州大破劉仁恭,俘斬數千,降契丹、奚人萬余眾。前陣子又迅速南下,兵鋒直指瀛、莫二州殘余的反抗分子,氣勢如虹。 此賊,下一個目標當是滄景盧彥威,沒有任何疑問。一旦讓他得手,可就與魏博接壤了,屆時馴服成德王镕,出德州攻富裕的貝州,定然生靈涂炭——李克用的軍紀,可不怎么好。 “還是要自強啊?!崩罟珌鐡u了搖頭,道:“魏博六州,靠誰都靠不住,只能靠自己。只有自強了,賊人才攻不進來。即便攻進來,咱們力屈不能敵,但只要還有戰斗力,就有討價還價的本錢?!?/br> “都頭說得是?!北娙思娂姂?。 “夏人征戰多年,而今勢強,兵也甚銳,是個好對手?!崩罟珌缬值溃骸盃柕纫膊挥眯箽?。底子都不差,差的是一口氣,關鍵時刻頂住的那一口氣。你們沒有夏人瘋,沒有夏人狠,沒有夏人不要命,總是一開始還能頂一頂,到最后一口氣上不來,功虧一簣?!?/br> 最近幾次小規模沖突,夏、魏雙方對陣,一開始都能打得有來有回,甚至魏博武人還能給夏軍造成重大殺傷,可見他們也熟習軍陣,武藝底子很好,裝備精良,但打到最后,總是堅持不下去,最終潰敗。 說白了,持久性不夠,不耐長時間苦戰,這和士氣、心性有關系。 “都頭,軍中有傳聞,說咱們要出鎮作戰攻夏人,真耶?假耶?”有人問道。 “羅帥有這個意思,但還未下定決心?!崩罟珌缯f道。 軍校們頓時大嘩,原來傳言竟是真的? 李公佺亦作悲憤狀,搖頭嘆氣。 ※※※※※※ 魏州城內,李振風塵仆仆,被引進了的府邸。 羅弘信見了他就有些頭大,責道:“李大夫為何又來?送去那么多錢糧、戰馬還不夠么?” “羅帥,唇亡齒寒,我此番前來,也是為了貴藩著想?!崩钫裥Φ?。 “荒唐!”羅弘信斥道:“李公佺將兵三萬,屯于衛州,令夏人數萬兵馬不敢南下,幫到這里,已是仁至義盡,還想怎樣?” “羅帥切勿動怒,注意身體?!崩钫衽阒δ樀溃骸芭R行之前,梁王有言,樹德志吞中原,京西北諸鎮、關北四道、陜虢、金商等鎮,悉數被滅。今已牧馬大河、淮水,若攻滅汴州,魏博還會遠嗎?” 羅弘信低頭沉思,遲遲不語。 李振察言觀色,立刻加了把勁,道:“梁王又說,六哥乃我敬重之人,惠我資糧、戰馬,以與邵賊周旋,感激不盡。紹威侄兒英武過人,天縱之才,羅家后繼有人矣。唯愿朱、羅兩家永結盟好,共抗邵賊?!?/br> 羅弘信站了一會,身體有些累了,便坐了回去,皺眉道:“梁王又想做甚?如今鎮內這個情形,出兵怕是不易?!?/br> 其實,羅弘信又不傻,他當然看得到邵樹德的威脅。但問題在于,調軍士們出鎮作戰是有風險的,不得不防。 羅弘信的反應完全在李振的預料之內,只見他壓低了聲音,道:“羅帥,梁王遣我而來,并非求魏兵出鎮廝殺,而是告知羅帥一件密事?!?/br> “哦?”羅弘信來了興趣,問道:“何事?” 李振故作為難地看了看四周。 羅弘信悟了,揮手讓仆婢幕僚出去,道:“說吧?!?/br> “羅帥。梁王偵知,邵樹德私下里勾結了魏州軍將,待梁漢颙離濮返歸河陽之時,行假道伐虢之計,奪了魏州,誅殺羅氏滿門,另推他人為節度使?!崩钫裾f道。 羅弘信臉色急變,半晌后,又狐疑道:“他勾結了何人?李公佺還是史仁遇?” “這卻不知?!崩钫裾f道。 羅弘信有些不信,因為李振這話沒頭沒腦,無法讓他信服。但隨即又想到,從去歲開始,身體便一日不如一日,鎮內暗流涌動,有人起異心,也是大有可能之事,頓時不淡定起來。 兒子才二十一歲,這個年紀確實難以服眾。最致命的是沒立過什么功勞,以魏博的傳統,想當節度使不會十分順利。 唉,如果邵樹德沒有那么大野心,倒是可以與他交好。他發一句話,再加上羅氏的布置與經營,讓兒子順利接位問題不大。 只可惜,這人吞并了太多藩鎮,在他們河北武人的眼里,簡直是天字第一號惡人。最主要的,他還是靈夏出身,代表關隴武人,這就更讓人討厭了。 “羅帥,假道伐虢之計,邵賊可是用過的。王珙之事,殷鑒不遠?!崩钫裉嵝训?。 羅弘信躊躇不定。李振這話毫無憑據,但邵樹德確實有過這方面的劣跡,不得不防。 “那便不讓梁漢颙借道了?!绷_弘信下定了決心,說道。 他本來也是一番好意,既幫了朱全忠的忙,又賣了邵樹德一個好,可謂騎墻騎到了極致,如今看來,這也有風險? “羅帥果然目光如炬?!崩钫褓澋溃骸暗@樣恐治標不治本?!?/br> “此何解?” “鎮內陰有異志之輩,尚未斬除?!?/br> “先生何以教我?” “不如讓梁漢颙借道,然后看他與何人來往,再找個機會將其捕殺?!?/br> “不妥!”羅弘信下意識拒絕了。 這樣做事就太絕了,而且也太危險了,萬一弄巧成拙,說不定還會讓人翻盤。 “罷了?!币娎钫襁€要再說,羅弘信擺了擺手,道:“我這便下令博州守軍嚴陣以待,不許借道。伏殺梁漢颙之事,萬萬不能?!?/br> 李振無可奈何。 不過此行也不是沒有成果。至少,梁漢颙沒法跑了,與朱瑄起沖突已成定局,屆時定然要兵戎相見。朱瑄、朱珍合力之下,梁漢颙不死也要脫層皮。 這廝實在太讓人著惱了。以濮州為基,四處出擊,防不勝防。這次朱瑄率軍驅逐,滑、曹朱珍嚴陣以待,魏博又關閉了大門,梁漢颙能往哪去?定然與朱瑄起沖突,而沖突一起,很多事情就永遠回不去了。 第051章 算計 燭光暗淡,燈火搖曳。 濮州城北的某處別院內,幾個人相對而坐,正在絞盡腦汁策劃陰謀詭計。 “此事千真萬確,軍府已派人來我營中,所有軍士不得給假,全部在營,聽候調遣?!卑缱餍猩檀虬绲馁R瑰說道。 室內燭火昏暗,映照在賀瑰臉上,顯得有些陰森。 邵倫也來了。 事已至此,必須要把所有人都拉進來了,同舟共濟方是上策。 事實上邵倫對賀瑰知道他暗中投夏還是很驚訝的,但仔細想想,似乎又不奇怪。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賀瑰這人比較精細,又長期駐扎在附近,本身還是濮陽土族,地頭蛇出身,他想打聽點事情,幾乎不存在難度。 這狗東西! “怎么,朱瑄還想動武不成?”梁漢颙笑道。 他看起來一點不慌,甚至給人一種事情鬧得越大越好的荒謬感覺。邵倫即便已經設想過最壞的情況,但事到臨頭真沒有他自認為的那么果敢,還是有些瞻前顧后。 “幕府掌書記朱皋找過我,說要先禮后兵?!鄙蹅愓f道:“他們也不想做得太難看?!?/br> “簡直可笑。都趕咱們走了,還不是撕破臉?自欺欺人?朱瑄腦子不清楚?!毖﹄x低笑道。 “他若腦子清楚,當初就不會拉上朱瑾一起救朱全忠了,還全軍盡出,下了死力?!绷簼h颙很看不上這個人,嘴上毫不留情:“事后見全忠兵甚銳,又招誘宣武軍士,把關系弄差” “他還想著搶占滑州呢,明明先動身,結果被朱珍搶了先?!?/br> “與全忠戰事最烈的時候,還東侵齊州,幸好王師范隱忍下了,不然就是兩面夾擊?!?/br> 梁、薛二人一唱一和,把朱瑄說得毫無是處。 邵倫、賀瑰都有些不自在。武人不都這樣么?一個個老謀深算,以為是夏王哪? 見倆人有些尷尬,杜光乂連忙出來打圓場,只聽他說道:“還是想想眼前的事怎么辦吧。軍士們剛剛在單州惡戰一番,急需休整。我若不走,朱瑄會怎么對付咱們?” “首先是下令禁止提供糧草、箭矢、傷藥等物資,馬騾亦不許采買?!鄙蹅愓f道:“昨日我已經接到幕府軍令,切斷對貴軍的補給?!?/br> 不給你提供糧食、干草。 不給你提供治療傷病的湯藥,不安置傷病員。 不給你補充箭矢,修理器械。 不給你提供軍營中日常需要的如篷布、繩索、錘子、陶罐、磨刀石等各種零零碎碎的小玩意。 不給你提供向導,不給你提供情報,長途奔襲消耗掉的馬騾,也不讓你就地采購。甚至你要補充用廢掉的武器時,鐵匠鋪子也不給你打制。 這些后勤援助,看似不起眼,但卻是必不可少的。真以為都是鐵人呢?出去在敵后作戰一段時間,就必須退回來休整,補充消耗,不然很難長期堅持。 “營中還有積存,一月之內無妨?!绷簼h颙說道:“但這非長久之計。賀將軍、邵使君,朱瑄喪心病狂,不識大勢,可有解法?” 這話就問得赤裸裸了,在場之人誰不懂言外之意? 賀瑰眼中的野心一閃即逝,沒有說話。 邵倫則有不好的預感。如果朱瑄真那么不講究,要動武驅逐夏兵,梁漢颙、杜光乂二人肯定要反抗,因為他們不想走。 不是沒有去處,事實上在朱瑄“請”夏兵走人后,梁漢颙他們完全可以北上魏博,羅弘信亦遣使而來,表示可以借道返回河陽,歸路并未斷絕。 但邵倫覺得他們不會走,很可能要搞事。擱幾年前也許會認了,但現在是什么時候?邵樹德進取天下之意,傻子都看出來了,關東諸鎮是人人自危,他們內部是人人振奮,都急切地想著立功,梁漢颙會乖乖走人?可能性太小。 所以,在這個時候賀瑰的價值就體現出來了。天平軍馬步都虞候,手握五千多兵馬,且常年帶著,控制力很強,同時在軍中威望也很高,號召力很大。 反觀他自己,就是一個濮州刺史罷了。有的藩鎮刺史是給衙將兼任的,或遙領,或實領,同時刺史手里還有外鎮軍,這就是實力派,但他邵倫不是。 他能調動的,也就三四千州縣兵,戰斗力比賀瑰部差好大一截,而且還不一定完全聽話。兵少,戰斗力弱,影響力又僅限于本鎮,怎么和賀瑰比? 如果夏人非要在他們二人中分個主次,那只能是賀瑰為主。邵倫想明白之后,有些失落。 “諸位放心,我剛剛收到河陽傳來的消息,我軍在蔡州大勝,俘斬一萬余眾,降奉國軍節度使張全義以下將校數十人,梁賊南線岌岌可危,大敗已成定局?!彼剖亲⒁獾搅松蹅惖哪樕?,杜光乂透露了一個經魏博輾轉而來的消息,以穩定人心。 邵倫有些震動,賀瑰將信將疑,但他倆也不得不承認,以夏人過去幾年凌厲的攻勢來看,十有八九為真。而他們的這個進取勢頭,以及邵樹德嚴格的削藩舉措,也將越來越引起關東群雄的震怖和反感,成為公敵是必然的。 賀瑰突然間有些動搖了。他是想做節度使,但并不意味著想讓天平軍被人吞并了,但如今這個形勢,唉!感覺走上了一條不歸路,好生懊惱。 ※※※※※※ 正月就快過去了,朱瑄剛剛送走了堂弟朱瑾的使者。 鄆、兗二鎮,同氣連枝,聯系緊密,是正兒八經的“兄弟之鎮”,掩有鄆、濮、齊、兗、海、沂、密七州之地,是河南地界上不可忽視的一股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