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第53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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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完糧草,咱們向西渡過潁水,攻潁橋鎮?!逼跗冭翱戳搜鄹吒叽A⒃谶h方地平線上的許州城,說道。 ※※※※※※ 鐵林軍的動作很快,幾乎第一時間將城防移交了出去,隨后大舉南下,往洛陽而去。 歸德軍比他們稍慢一步,第二天也跟著南下了。 孟州、河南府已不許任何人靠近,商徒、士人甚至連朝廷公干的官員,通通繞路,要么走金商下襄陽,要么走懷州—魏博這條線。目的就是不讓任何人刺探到夏軍主力的動向,保證汝州戰役的順利實施。 河源軍使李仁軍被任命為懷州行營都指揮使,總領河源、保義、玉門三軍及侍衛親軍總計兩萬多人。鐵騎軍已經到了晉絳,很快就能抵達河陽,屆時也會編入懷州行營作戰序列。 有此三四萬兵馬,外加孟、懷州縣兵及土團鄉夫,在當前的局勢之下,守御河陽足矣——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羅弘信雖然首鼠兩端,騎墻觀望,沒有幫著朱全忠火中取栗,但確實也牽制了大量夏軍,達到了部分目的。 在河中休整了兩個多月,剛剛補足了新兵的天德軍正在加緊整訓。蔡松陽隨時可能接到東行的命令,加入懷州行營,厚實這個方向的兵力。 隸屬于洛陽行營的赤水軍繼續在罌子谷一帶與龐師古耗著。數千衙兵,外加一萬多土團鄉夫,幾乎堆滿了各個營寨,就等著賊軍大舉來攻了。 在這樣一種背景下,汝州戰役幾乎無聲無息地展開了。比戰前制定計劃時多了很多意外,但夏軍上下早習慣了,能完美執行計劃不走樣對他們來說是可遇不可求的。 “這雨可真大!”南下的邵樹德并沒有什么緊張、激動的心情,他甚至有閑心思考起了河陽的水利工程進度。 宋樂是能干的,這毫無疑問。邵樹德也給了他很多支持,比如這次就沒大舉征調河陽夫子,而是盡可能從陜西、東都、河中三鎮以及同州抽調,總計七萬余人,目前大部已抵達河陽、洛陽一帶,以轉運物資、打制器械為主,必要時也要上陣廝殺,比如攻城等等。 河陽的水利工程,已經持續建設快兩年了,以修繕和恢復為主,完成得還不錯,希望能頂得住如今的豪雨吧。 去年冬天冷得出奇,今年春天又雨水很多,這天氣的變化,也真是奇了怪了。估計等過了這個可能長達十幾二十年的劇變期后,寒冷、干旱就會成為主流,直到逐漸恢復正常。 抵達洛陽后,邵樹德短暫停留了兩天,聽取洛陽行營的戰況匯報。 “目前,集結在太谷關外的大軍已經超過兩萬五千。除河南府州兵馬嗣勛部兩千人外,還有來自河南、洛陽二縣的土團鄉夫五千及順義軍七千人馬。昨日又有永寧、壽安、福昌等縣土團鄉夫萬人被派了過去,輪番攻打太谷關?!崩钐瀑e一板一眼地做著匯報:“各部傷亡較大,尤以鄉勇為甚。梁賊意志堅定,守御頑強,死戰不退,至今尚未有進展?!?/br> “太谷關也打了有些時日了,李都頭你告訴我,到底殲滅了多少賊兵?”邵樹德問道。 至于己方的傷亡,邵樹德不問,他很清楚李唐賓的套路,這是個派炮灰往上堆人命眼都不帶眨一下的狠人。當年從河隴、關北征調來的各路羌胡,問問他們在崤函谷道打得怎么樣?土地是那么好拿的嗎?這是要用血來換的。 如果他沒料錯的話,李唐賓一定驅使了大量洛陽土團兵攻城,并且不計代價。在他眼里,洛陽這些鄉勇,本就是梁人,變成夏人不過三兩月的時間,死不足惜。 “連日以來攻城不輟,已斬首賊兵四百余級?!崩钐瀑e回道。 “這四百個首級,你看到了?”邵樹德追問道。 李唐賓微微有些緊張,立刻答道:“此皆歷次攻城戰時觀察所得,四百級,只多不少?!?/br> 邵樹德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這個數據,又問道:“裴通告訴我關城內有賊兵三千余。似這般打法,還要多久才能攻下?” 李唐賓是個謹慎的人,這事他還真不敢拍胸脯保證。同時也有些疑惑,在他的計劃中,攻太谷關只是佯攻,難不成大王一定要打下來? “繼續猛攻,加大力度,不要怕傷亡?!鄙蹣涞抡f道。 這種關城,與河陽南城一樣,防守靠的是地利,而不是城墻。即便沒有關城,你一樣難打,只能硬啃。譬如當年的石堡城,便是吐蕃人不修城墻,你一樣是付出大量的人命代價來填,當然太谷關肯定沒石堡城那么極端就是了。 “何時投入經略、定遠二軍?”邵樹德又問道。 “回大王,時機還不成熟,賊人尚未被調動?!崩钐瀑e抬起頭,看著邵樹德的眼睛,一臉嚴肅地說道。 “好,聽你的?!鄙蹣涞滦α诵?,道:“你是行營都指揮使,你做決定?!?/br> 李唐賓暗舒了口氣。 大帥帶著鐵林軍兩萬余眾過來,充當預備隊就行了,可千萬別亂來。 “盧嗣業!”邵樹德突然喊了一聲。 “大王?!北R嗣業立刻上前。 “替我給唐州折令公擬封信?!鄙蹣涞抡f道:“這一仗,少不了威勝軍的幫忙?!?/br> 第050章 夾擊 唐州比陽縣城西的校場上,大軍云集。 折宗本騎著戰馬檢閱完部隊,微微有些氣喘。 歲月不饒人啊,五十多歲的人了,每天都感覺到精力、體力在流逝,年輕時連續馳馬一天一夜的勁頭一去不復返。 鄧州刺史折從古、隨州刺史趙匡璘也來了,各帶了一千五百州兵,一同出征。 “人賜絹一匹?!闭圩诒緜髁钕氯?,諸軍興高采烈,高呼萬勝。 折宗本哈哈大笑。 折家軍,確實比其余各鎮那些武夫大爺們好伺候,好養活。至少在這一兩代人內如此,至于以后,估計會和外鎮武夫們趨同吧,折宗本也不是很確定。 折從古心事重重。 折宗本的老態,是個人都看得出來。折帥百年之后,唐鎮該怎么辦呢?昨天收到夏王書信后,折氏族老、家中年輕一輩的佼佼者,外加服務折家多年的幕僚、家將們暢所欲言,有人建議趁機上書夏王,確定好唐鄧隨的權力交接問題。 唐鎮,到現在還沒衙內,這不太好。 折宗本當然不止一個兒子,但最出色的折嗣倫已經擔任淮西節度使,其余諸子才具平平,打打殺殺是會的,但其他方面就差了不少。這也是到現在為止,唐鎮還沒確立真正的接班人的原因。 讓折嗣倫一人身兼兩鎮節度使,或許是個辦法,有人確實建議這么做。但折宗本始終不發一言,沒有認可。 他知道,在爭天下的關鍵時刻,提出這個要求,女婿多半會答應,但心里會怎么想,就很難說了。這可能是取禍之道,不太明智。 折宗本不表態,底下人也不好再多說什么了。說得多了,好像在挑撥他們翁婿的關系一樣,日后夏王知道了,還不得一個個清算? 趙匡璘看了一眼折從古,心中隱約知道他在想什么,悄悄挪到他身邊,低聲道:“折使君,此番北伐,有什么看法?” “原來是趙使君?!闭蹚墓殴傲斯笆?,道:“沒什么看法,殺就是了。梁兵雖銳,威勝軍與其相持這么多年,景況是一年比一年好,無需太過擔心?!?/br> 老實說,這會威勝軍的實力,還是不能和梁兵比的。兩萬多人,基干是七千鳳翔軍,而鳳翔軍有多能打嗎?這七千鳳翔軍里,真正的麟州折家軍還不到一半。 折宗本去年到關北募兵,本來想招募一萬多人的,最后有些失望,挑挑揀揀募了一些,分到威勝、淮寧二軍里面,作為控制部隊的核心。 關北兵的素質,也在逐年下降??!怪不得靈州都教練使衙門,現在喜歡去隴右、河西募兵了,募自關北的新兵只剩下一半了。 這樣的兵,防守有余,進攻不足,真有折從古想得那么樂觀嗎? “也是?!壁w匡璘打了個哈哈,道:“有夏王大軍在,丁會應是焦頭爛額,出其不意打他一下,或能有不小的戰果?!?/br> 折從古點了點頭。 夏軍一路出轘轅關,一路出太谷關,猛攻佑國軍。威勝軍再北上,無論是三鴉谷路還是宛葉走廊,都不至于遇上佑國軍主力,若能抓住機會,或能得到不少戰馬、器械、降兵,威勝軍的實力也能大大增強。 這些年的練兵與征戰是有成效的,雖然整體仍比不上梁軍,但實力提升有目共睹,如今有個進一步提升實力的機會擺在面前,不抓住可惜了。 至于說兵怎么樣,呵呵,有了兵,還怕沒錢嗎?夏王要征戰天下,即便心里再不舒服,也得捏著鼻子供給財貨,怕甚? 趙匡璘對提升實力沒甚興趣。 他的要求不高,保持趙家富貴就行了。長子趙岑在關中的原州當刺史,次子在隨州棗陽縣當縣令,三子被選入夏王親兵都,如果不出意外,趙氏這一支的前途是相當看好的,何必再折騰呢? 而說到那個棗陽縣,夏王府的陳長史盯得可真緊。每隔數月,都要派人過來巡視。 關中乾州百姓一萬戶、以及投降夏王的吐谷渾部眾被安置過來了大半,棗陽縣目前已有5500余戶、24000余口人,已經成了隨州四縣里頭戶口最多的地方。 次子在那里當縣令,縣丞、主簿、縣尉都是關西派來的,甚至就連下面的鄉長、鄉佐、里正,也大面積安插諸軍傷退下來的老兵。說白了,棗陽以及襄州的鄧城、谷城,就是夏王府在南邊的直屬縣。 名義上是耕牧養軍,實則摻沙子擴張影響力。目前是把所有資源投入到新移民的安置、水利溝渠的興修、農田牧場的開辟等等,為此不惜從關中轉運糧草、農具、耕牛,但花了這么大代價,以后總是要顯現出效果的。 縣鎮兵建立起來的時候,你猜他們聽誰的? 大軍檢閱完畢后,折宗本下令大酺兩日。 這對窮得掉渣的唐鄧隨來說,可不多見,因此人人振奮。 四月初六,是大軍出發的日子。不過因為暴雨如注,不得不等了三天,直到四月初九,折宗本親率步騎一萬八千余人西進、北上,沿著泥濘的宛葉走廊,攻汝州。 ※※※※※※ 汴州梁王府內,朱全忠從劉氏身上下來,神清氣爽地出了府邸,前往幕府衙署。 敬翔已經兩天沒回家了,一會在都虞候司,一會在幕府,忙得腳不沾地,嘴角都起泡了。 “楊行密終究還是頂事的,又攻鄂岳、淮西,杜洪、折嗣倫焦頭爛額,幫我們分擔了不少壓力?!?/br> “若能擊破安州、蘄州就好了,賊人被打得不敢出城,此時正該加把勁,何故退兵呢?” “應是糧草不足,待夏收后,淮兵或再起攻勢,屆時局面會大不一樣?!?/br> “羅弘信甚是可惡,首鼠兩端,光送些錢帛過來有何用?還得出兵啊?!?/br> “這年月,能送錢送糧過來已經不錯啦,別要求太多?!?/br>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史仁遇屯兵相衛,李罕之不敢侵攻,邵樹德也不得不集結大軍防備,還是起了不少作用?!?/br> “牽制了夏賊多少人馬?有三萬嗎?” “只多不少?!?/br> 敬翔走了進來,輕輕咳嗽了一聲。眾人紛紛閉嘴,埋頭干活。有那跑到別人案幾前閑聊的人,尷尬地低頭回到自己座位,假裝處理公函。 “敬司馬,朱瑄那邊,可有說法?”裴迪湊了過來,低聲問道。 “朱瑄還在猶豫,不過我看最終還是會同意的?!币惶崞疬@事,敬翔就來了精神。 與天平軍節度使朱瑄的談判,堪稱最近一段時間以來最大的收獲。 簡單來說,梁王要求朱瑄不再允許夏軍過境,不給他們提供補給,并說以利害,指出一旦宣武勢微,邵賊定會攻打鄆州。宣武軍,這會在給包括魏博、天平、泰寧、淮南在內的諸鎮充當盾牌。宣武在,諸鎮還可以存活,甚至討價還價,牟取好處;宣武亡,諸鎮將再無討價還價的余地,甚至連還手之力都沒有,將被逐個擊破,身死鎮滅。 應該說,這番話還是很有道理的,也是實情。諸鎮存續一百四十年了,并不難以理解這些事情,接受起來很快。 但接受歸接受,政策轉向卻不是一蹴而就的。以天平軍為例,鎮內還存在不少反對者。反對的原因很復雜,有的是出于私仇,即有親人在與梁軍的征戰中死傷;有的純粹是對朱全忠這人不信任,覺得他可能還會再打過來;還有人覺得宣武軍還不夠弱,如果再損失個幾萬人馬,差不多就可以與其修好甚至是結盟了。 幸好朱瑄是識大體的,如果再加把勁,說不定便可以將其拉過來,斷掉夏賊在東側的威脅。 “如果朱瑄不再借道,那真是再好不錯了?!迸岬舷驳溃骸百\將梁漢颙在單、曹、宋等地出沒,士民驚慌,田桑大受影響,著實可惡?!?/br> 敬翔含笑點了點頭。 突然一小使走到他身前,低聲說了兩句。 敬翔起身,對裴迪拱了拱手,出了衙廳,直奔對面一間茶室。 “大王?!本聪韫硇卸Y。 “坐吧?!币仓挥性诰聪杳媲?,朱全忠才會流露出些許憂愁,或許是因為敬翔才干極佳,又忠心耿耿,讓他能夠放下偽裝吧。 敬翔坐了下來,有仆婢給他上茶。 “敬司馬,賊將契苾璋已至許州,此為何意?”朱全忠倚靠在胡床上,看起來有些勞累,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