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第48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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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淮北那邊,其實沒那么危險。 白狗城已經展開了小規模的試探性攻城戰。梁人在發現義從軍橫山都將士訓練有素之后,立刻后退下營,開始挖掘壕溝,打算先困住白狗城再說。 這種依托城池的攻防戰,在攻守雙方都意志堅定的情況下,是真的曠日持久,短時間內很難分出勝負。 但邵樹德可以等,朱全忠能等嗎? ※※※※※※ 滑州白馬縣外,一支隊伍逐漸走近。 最前面的是百余名灰頭土臉的俘虜,被繩子倒綁著雙手串在一起。 走起路來跌跌撞撞,一人摔倒,往往引起連鎖反應,隨后便是鋪天蓋地的鞭子,打得他們鬼哭狼嚎。 “袁象先何在?” “此皆滑兵,滑州人寧不救乎?” 幾名大嗓門的軍校小心翼翼地策馬靠近,馬鞭遙指身后那群俘虜,反復高呼。 城樓上如臨大敵,一些將校指指點點,也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幾人喊得嗓子冒煙,也沒見滑州刺史袁象先出來見面。 事實上他多半也不敢出來。 剛剛卸去軍職轉任滑州刺史沒多久的袁象先,才能并不出眾。他能當上刺史,在于他的身份——袁象先是宋州下邑人,朱全忠的外甥。 胡真去洛陽當佑國軍節度使后,宣義節度使之職一直空缺著,朱全忠自兼宣義留后,滑州刺史一職給了自己人,也就是他的外甥了。 滑州兵力還是比較空虛的。 老的滑州兵被胡真帶去了洛陽,剩下的南征北戰,在汝州折損了一些,在河陽戰死了一些,最后剩下不到千人。 袁象先到任后,帶了一千汴兵過來,隨后又募了兩千新兵,曾經在胡真手里聲勢頗眾的滑州軍團又恢復了點實力。 但這四千人守城可以,出城野戰的話,袁象先還不敢。萬一大敗而歸,被夏賊趁勢占了滑州呢?怕是只能以死謝罪了。 他不敢冒這個險,但又怕夏賊辱罵,于是干脆不出來了,眼不見為凈。 兩名夏軍小校在城外喊了半天,見沒動靜就退下了。 另外一名軍官上前,死命揮舞馬鞭,對著眾多俘虜打了下去,一邊打,一邊喝道:“跪下,給我哭!” 于是百人齊聲痛哭,場面頗為壯觀。 “我是鎮河都的,出外樵采被抓了,我苦??!” “我就是白馬縣的,在渡口當值,叫侯遇仙,麻煩知會下我家二郎,不能奉養老母了,我苦??!” 俘虜們一把鼻涕一把淚,哀哀痛哭,其情其景,真是聞者傷心,聽著落淚。 有梁軍將士大怒,欲出城死戰,袁象先就是不許,于是愈發遭人輕視。 “聽聞城內有四千眾,竟無一人是男兒!”又有幾名夏軍小校上前,嘲諷挖苦道。 “就這膽氣,當初還敢渡河北上找咱們麻煩,被大帥狠揍了一番,莫不是膽氣都被打沒了?” “而今應只敢在婦人身上逞威了?!?/br> “若遇到黨項婦人,怕是不太成。黨項健婦,群聚起來,殺人放火,快意恩仇,不比這些縮頭烏龜強?” “袁象先這賊子,當什么全忠的外甥?不如讓你娘改嫁,當夏王的兒子?!?/br> 二人一唱一和,極盡諷刺挖苦之能事。正在后方列陣的飛龍軍將士聽了哈哈大笑,膽氣倍增。 但梁軍仍無動靜。 兩人泄氣了,隨后一人憤然道:“咱們去下邑,扒了朱全忠的祖墳,看他們還當縮頭烏龜不?!?/br> “扒了全忠的祖墳!” “走走,快去!” 軍士們跟著起哄,紛紛大呼。城墻上的梁人聽了面如土色,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契苾璋騎著戰馬上前,看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俘虜,冷笑一聲,道:“爾等該慶幸,手頭沒血債,不然此時已是人頭落地?!?/br> 俘虜們止住了哭聲,紛紛看了過來。 “便宜你們了,滾吧!記住,回去后可轉告他人,夏王仁德,只消棄械跪地,便可免死。將來戰陣上遇到,知道怎么做了吧?”契苾璋說道。 “知道了!知道了!”眾人磕頭如搗蒜。 “走也!”契苾璋一撥馬首,道:“去扒了朱全忠的祖墳!” “扒了全忠祖墳!”將士們哈哈大笑,接過輔兵遞來的韁繩,翻身上馬。 第049章 必勝 飛龍軍的將士們當然沒有去扒朱全忠的祖墳。有人傻到會告知自己的行蹤嗎? 他們先北行三十里,抵達了只有十余老軍的白馬津,也叫黎陽津。 渡口守軍已經被抽調進了隔壁的衛南縣戍守。剩下一些老頭,契苾璋也沒為難他們,甚至還給了一些胡餅,讓這些面有饑色的可憐人吃飽。 在白馬津一晚后,大軍繼續東行,繞過守御森嚴的衛南縣不打,一路東奔。 路上遇到了一股搜索而至的梁軍騎兵,契苾璋為防夜長夢多,下令加速前進,不要顧惜馬力,終于在入夜時分抵達了濮陽縣北的濮陽津。 渡口守軍大呼小叫,直接被繳了械,然后將其放歸。 這一天,已經是乾寧二年三月十六了。 渡口外水聲濤濤,河面上有星星點點的漁火。也不知是哪家漁夫,入夜后還在忙活,苛政猛于虎,估計也是為了應付官府催課吧。 濮陽津對岸是魏博的頓丘縣。從對外交流及商業往來而言,這應該是附近最重要的渡口了,亦名德勝渡。 “德勝渡并不安全?!逼跗冭白屓藬傞_已經污跡斑斑的地圖。 他很清楚,濮州被梁人攻伐多年,百姓被大量掠走,濮州守軍除了能控制州城附近之外,像濮陽這類外圍屬縣,基本處于半放棄狀態。更有甚者,梁將劉知俊已經進占臨濮縣,隨時可能北上,威脅濮州城。 濮陽,誰能保證安全? 軍士們累得夠嗆,但沒法休息。 部分戰兵分配到了外出警戒的任務,輔兵則開始了一系列瑣碎的后勤工作。 他們將渡口營房的木板拆了,劈成柴燒火做飯。 一些人修建馬蹄、釘馬掌,還有一些人開始——殺馬! 今日跑廢了一些馬騾,部分直接癱倒在了路上,部分堅持到了渡口,但這會也不行了,直接被殺掉取rou。 晚飯做好后,親兵端來了馬rou、醋餅以及一壺酒。 契苾璋狼吞虎咽吃完,又一門心思看起了地圖。 濮陽往東八十里是濮州理所鄄(juàn)城縣,歷史上曹植的封地,北渡河可至魏博。 濮州刺史還是邵倫,夏王的本家,出身濮州本地將校家庭。 濮州東北六十里至范縣,先秦時夏朝顧國所在地,范縣再往東,就進入鄆州壽張縣地界了。 濮陽其實離汴州也挺近。 從濮陽出發,往西南走,經韋城、封丘二縣,可至陳橋驛,而這個驛站離汴州城不過就四十里罷了。 濮州往南,不消說,至曹州、宋州。 中原州縣之間的距離,可真近??!出了潼關,越往東,城鎮越密集,人口越多,看起來也比關西富裕很多。 若大帥還窩在關西不出來,任由關東群雄兼并,后果不堪設想。人家都不需要一統整個關東,河南統一起來,都勢大不可制,河北統一起來,更不可制。 這不光是人口的問題,或許人口看起來差不多,但同樣一百萬人口,關東可比關西富裕多了,更能支持長期的戰爭,技術、文化也更先進。 契苾璋想了想,如今梁軍各部應該陸續進入滑州境內了。但自己放出了風聲,要去宋州扒了朱全忠的祖墳,不管他們怎么想,覺得自己可能是騙人的,但有人敢賭嗎? 定然要分兵宋州,哪怕是步兵,肯定也要往那邊派兵的。 另外,招討使高仁厚應該已經派第二批飛龍軍五千人渡河南下了,可能還有一些蕃人騎兵,就是不知道他們會從哪邊偷渡南下,又會對梁軍的兵力部署造成什么影響。 對了,說起蕃騎,李仁欲、拓跋仁福這兩個家伙去哪了?契苾璋決定明日派人前往濮州,聯絡一下朱瑄的人,讓拓跋仁福、李仁欲這兩個不思進取的貨過來見他。 三月十八,兩位蕃將沒來,濮陽津卻迎來了一位想不到的客人:泰寧軍節度使朱瑾。 “見過朱帥?!闭帐靶醒b打算前往濮州城的契苾璋行禮道。 “契苾將軍多禮了?!敝扈话褦r住契苾璋,問道:“飛龍軍在滑州鬧出了好大的場面,我赴援鄆州,亦聽聞契苾將軍的壯舉,卻不知如今欲往何處?” 契苾璋猶豫了一下,道:“欲往濮州一行,補給些糧草、馬騾、箭矢、藥材,隨后殺往曹州,觀梁軍行止之后,再做計較?!?/br> 朱瑾也猶豫了一下,道:“拓跋仁福、李仁欲二將,別費心去找了。他倆帶著部眾去了齊州,時而劫掠德、棣,時而劫掠淄、青,快活得很。數日前全軍集結,殺往棣州,看樣子要霸著不走了?!?/br> “這幫賊子!”契苾璋咬牙切齒道:“竟連家人也不要了,賊子就是賊子!” “也不怪他們?!敝扈Φ溃骸拔翰┎辉S他們借道,便只能滯留鄆、齊了,也是沒法子。有件事契苾將軍恐怕還不知道,李克用已從魏州城下撤軍,因為幽州局勢不穩,盧文進、單可及為王镕說動,欲趁機造反??擞貌煊X不對,準備回去鎮壓。故張存敬、葛從周統率的三萬多人隨時可能返回滑、鄭,契苾將軍若回返滑州,難免要吃虧?!?/br> “這卻不知了?!逼跗冭爸x道。 “今滑州不能回,太過危險。其實正如契苾將軍所言,若適時殺入曹州,再突入宋、亳,定會讓全忠方寸大亂?!敝扈f道:“若契苾將軍不介意,我也想帶兩千兒郎跟著一起南下曹州,殺點賊人玩玩?!?/br> 用“玩”來形容殺人,或許只有朱瑾可以這么說了。 他是騎將出身,擅槊,箭術亦很不錯。 歷史上投奔淮南之后,神箭手安仁義曾經吹噓:“(米)志誠之弓十,不當(朱)瑾槊一;(朱)瑾槊之十,不當(安)仁義弓之一?!?/br> 這安仁義給自己臉上貼金的話,但也從側面說明了朱瑾的馬槊確實很厲害,至少在淮南是鶴立雞群的。 徐溫之子徐知訓曾向朱瑾學習兵法,朱瑾悉心教導,說明他在軍事指揮上也是有相當才能的,就是不知道屢次被梁軍打敗是怎么回事了。 當然步戰也不錯。徐知訓向朱瑾學習兵法后,見到楊行密賞賜給朱瑾的名馬,非常喜愛,強索之。朱瑾不給,徐知訓便挑選了數名刺客,夜間刺殺朱瑾,被朱瑾盡數手刃當場,埋于后院。 半夜被刺殺,猝不及防之下連甲都沒穿,拔出劍來與刺客廝斗,以一敵幾,還把人一一誅殺,這武藝當真了得,竟是步戰、騎戰雙絕。 “朱帥欲同行,璋求之不得。只是,朱帥不用回兗州么?”契苾璋問道。 誰知朱瑾嘆了口氣,道:“光啟以來,不是在救援徐州,就是在救援鄆州的路上,或者在與梁賊大戰。一年到頭,又有幾日在兗州?早習慣了。家兄已不想和全忠打了,但我還放不下,還想試試?!?/br> 契苾璋看了朱瑾一眼,后生可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