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第45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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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镠據兩浙,對我不是壞事?!鄙蹣涞滦Φ溃骸爸灰獥钚忻苷贾K、潤二州一天,錢镠就得和他大打出手?!?/br> 孫儒敗亡之后,大部分遺產為楊行密接收,軍事實力大大增強,錢镠也跟著吃了點殘羹冷炙,比如他手下最精銳的武勇都,就是以孫儒降兵為主編成。 不過武勇都這幫驕兵悍將可不是那么好控制的,天復二年(902),武勇都造反作亂,錢镠危在旦夕,向楊行密求救。關鍵時刻,與錢镠攻殺多年的楊行密做出了果斷的決策,嫁女兒給錢镠之子,同時下令大將田頵撤軍,因為他擔心田頵趁機占了杭州,造反自立。為此,不惜放棄滅掉錢镠的機會。 很離譜,但又合情合理,因為這年代的武夫就這樣,不能給他們一點機會。 “孫儒殘部劉建鋒、馬殷等人躥入湖南,無人可敵,恐要盤踞于此?!标愓\拿出了下一份牒文,說道。 “那是李侃的麻煩。劉建鋒之輩可能會與雷滿勾連,先放著吧?!鄙蹣涞抡f道。 湖南、鄂岳這些地方,太遠了。他還沒自大到去占領。一般而言,離統治中心越遠的地方,叛亂風險越大。而且由于復雜的形勢,必須給予前線大將軍政一把抓的權力,允許他自組軍隊、任命官吏,且要長期坐鎮,兩三年就換人,那地盤多半就丟了。 唐鄧隨那地方,都沒法直接統治,只能委一實權節度使,派個監軍了事,遑論湖南、蜀中這些地方。 這世上沒人是傻子,安史之亂過去也就百年,大唐還在呢,玄宗朝以前的制度、典章都可以查閱,都知道分散權力、定期換人的好處,但為何做不到?都是有深刻原因的。 “好了,今日便到此間吧,進城要緊!”邵樹德站起身,吩咐文吏們收拾桌案上的文件,隨后在親兵的簇擁下,經通化門進城。 豐安軍、銀槍都一萬多人已經進了城,并將宮城的防務從時瓚那里接手了過來。 邵樹德坐在馬車上,稍稍掀開窗簾一角,看著外面。 亂兵是真的不講究,劫掠就罷了,還喜歡放火,可能是為了毀尸滅跡吧。 長安百姓,也是真的苦,來來回回被折騰多少次了。 馬車行到大明宮前停了下來。 邵樹德下了車,看著這座幾乎損壞了三分之一的巨大宮城,久久無言。 “讓韓全誨過來見我?!闭f罷,在親兵的護衛下走了進去。 韓全誨是邵樹德指定的京城四面行營都監,一直隨從“監軍”。 宮城內亂七八糟的,巢亂后多年的心血毀掉了大半,非??上?。 地上的尸體已被抬走,有人在清理斷壁殘垣。殘存的宮人被聚集在相對完好的殿室,瑟瑟發抖。 邵樹德進了麟德殿,殿室完好,但物品損失很嚴重,據說是被亂兵劫走的。 殿內只有一張坐具,就是龍椅,邵樹德有心坐下休息會,想想還是算了。 “拜見殿下?!表n全誨一路小跑過來,行禮道。 “韓都監,我也不兜圈子了,今送你一場造化,敢不敢接?”邵樹德問道。 韓全誨,早早就投靠了過來,數次表忠心。觀察了這么久,邵樹德覺得他可以信任,有資格做自己的代理人。 韓全誨聞言渾身都顫抖了起來,不知道是害怕還是激動。 “敢!”韓全誨深吸一口氣,答道。 “哈哈!”邵樹德笑道:“最喜歡你這種爽利人。我欲保你為神策十軍觀軍容使、北司樞密使,這場造化大不大?” “殿下大恩大德,直如再生父母?!表n全誨直接跪在了地上,大禮參拜,涕淚橫流。 嗯?現在怎么一個個都爭相當我的侄子、兒子?就連太監都…… “當了觀軍容使和樞密使,知道該怎么做吧?” “仆定唯夏王馬首是瞻,如有背叛,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韓氏就此絕后,男盜女娼!”韓全誨激動之下,說話如同市井潑婦一般。 呃,這年頭的中官,一般都是宦官世家出身,往往子承父業。朝廷還專門出臺法律,規定什么品級的宦官可以收幾個養子,有嚴格的數量規定。他說韓氏就此絕后,確實是毒誓了。 “現在便去收拾宮城秩序吧,就說奉我之令,無人阻攔的?!鄙蹣涞旅畹?。 “大帥,吉王抓到了?!编嵱伦吡诉^來,匯報道。 “好生羈押,不要讓他死了?!鄙蹣涞抡f道。 反王,這就沒有任何懸念了,論罪當死。 當然那是以前,如今禮崩樂壞,朝廷威嚴盡喪,很多事情根本管不了。張濬被朝廷賜死了,但他躲在朱全忠的地盤,誰能追究? 吉王,邵樹德不想見他,也懶得保他。便是要另立新君,也不可能立吉王這種有主見、有想法的。十六王宅里關著一堆人呢,挑個容易擺布的并不難。 親兵們端來了座椅,韓全誨能力不錯,只一會便籠絡了一群小太監,低聲詢問是否讓奉膳局的人進奉晚膳,巴結得非常殷勤。 邵樹德隨意夸贊了幾句,隨后便讓身為都監的韓全誨遣人赴行在,請圣人還駕。 長安局勢,基本已經平定了。 第019章 開刀 傍晚時分,陸陸續續跑回來了一些宮人。 大明宮內外,因為殿室損毀嚴重,軍士們就地搭了不少帳篷,生火做飯,搞得烏煙瘴氣。 沒辦法,奉膳局可搞不定兩千軍士的晚飯,還是得輔兵們自己來做。 邵樹德拒絕了奉膳局的美意,也不放心他們提供的酒食,而是到軍中和將士們一起吃,倒是額外收割了一波軍心。 興道、開化、務本等高級里坊已被夏軍控制,邵樹德住進了興道坊的“公租房”——他曾經住過的太平公主舊宅,之前曾給宰相鄭延昌居住,但鄭相全家逃到了畿縣,鄭相本人則在藍田隨駕。 從住進的那一刻起,這座超大型宅邸內就門庭若市,不知道多少人趕過來求見。 邵樹德懶得見,更何況以他如今的身份,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隨便見的。低級的官員,甚至連陳誠、趙光逢的面都未必能見到,遑論邵大帥了。 “明年我欲調整諸鎮區劃?!鄙蹣涞略谟H兵的幫助下卸掉沉重的甲胄,換上了寬松的便服,舒服地靠坐在胡床上。 他是個非常謹慎、保守的人,出門在外,從來都是披掛整齊的武夫做派,一方面在軍士們眼里形象好,覺得是自己人,一方面也是為了安全。 身邊甲士如云,兇神惡煞,靠近的狗都能被扇兩巴掌,別說人了。 能要他命的,基本只有內部變亂,外界行刺是很難的了。 作為核心幕僚,陳誠、趙光逢身邊亦有二十甲士護衛,都是從關北招募的知根知底的人,隸屬于都虞候司,確保他們的安全。 “大帥欲拿何人動刀?”陳誠笑道。 趙光逢一臉嚴肅,性格如此。 “王卞轉任奉天節度使兼乾州刺史,算是有個著落了,我不負他?!鄙蹣涞抡f道:“華州已歸同華鎮,暫且不論。邠寧、涇原、陜虢三鎮,你等覺得如何cao作?” 見邵樹德將范圍限定在這三個小藩鎮上,陳、趙二人懂了,主公不打算大搞,而是小修小補,慢慢消化。 “不如罷涇原鎮?”陳誠提議道:“涇帥孫霸年逾五十,近來不太理事了,不如罷此鎮,涇、原二州并入朔方?” “孫仆射于我有恩,須得有個好去處?!鄙蹣涞抡f道。 跟著他的人都有富貴、都能善終等等,一直是靈夏軍政集團的核心“企業文化”,也是用來吸引人才的重要武器。在你這里本就權力受限了,如果連富貴、善終都沒有,那還有什么吸引力?憑什么為你拼殺? 當然野心大的武夫肯定是不愿來投的。人家寧愿沒有富貴,朝不保夕,也要拼那個萬一的可能。 “大帥,不如這樣?!标愓\很快想了一個方案,道:“罷邠寧鎮,邠、寧、慶三州并入朔方鎮。邠帥李柏轉任涇原節度使兼涇州刺史,趙岑任涇原節度副使、原州刺史。罷同華鎮,同州并入朔方鎮,置陜西鎮,領陜、虢、華、邵四州,治陜州。孫仆射可任陜西節度副使兼華州刺史,另升鄯州團練使孫進德為廓州刺史?!?/br> 邵樹德閉目想了想。 陳誠這個方案,肯定是有人利益受損,又有人得了好處的。 靜難軍(邠寧鎮)三州,這幾年節度使換來換去,就沒一個會治理地方的。三茬輪作制、州縣學校等等,推行得磕磕絆絆。并入朔方鎮的話,三州十九縣三十萬百姓的生活將開始發生變化,夏王府可適當投入人力物力,對這個人少地多的地方進行改造,增強“夏國”實力的同時,也能提高當地百姓的生活。 李柏去當涇原節度使,肯定是不樂意的,畢竟涇原鎮只有約十五萬人口,實在太過稀少。但這種事情,總有人利益受損,李柏若不愿意,那只有調天雄軍、順義軍鎮壓了。他手頭只有兩三千州兵,內部意見也不一定統一,看看他會怎么做吧。 當然還有人比李柏利益受損更大,那就是保義軍節度使李璠。 他手下還有幾千兵馬,在南陽那邊有出工不出力之嫌,邵樹德對他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明年,他會想辦法收拾掉此人,若聽話,安安穩穩富貴一生沒有任何問題。若不聽話,那就難看了。 “此事須保密。本想讓保義軍繼續在南陽戍守一年,如今看來,得調他們回來了。待我做好萬全準備之后,再將邠、陜二鎮之事解決?!鄙蹣涞抡f道。 陳誠、趙光逢二人連聲應是。 這事非常敏感,可能涉及到動用武力,還是很麻煩的。 “有些事,總要解決的。李璠也當了幾年節度使了,他從一介鎮將做起,數年富貴,我并沒有虧待他?!鄙蹣涞聡@道。 其實,真的沒有虧待他嗎?或許吧。 邵樹德也只是如此安慰自己,堅定決心罷了。人這一生,終究不可能事事遂心意,不可能什么都按自己的想法來,不可能一輩子做的事情都問心無愧,只能盡量了。 吞并掉邠、寧、慶、同四州二十七縣后,朔方鎮的人口將達到二百余萬,掩有十九州八十七縣,這是自己統治最穩固、最核心的地盤。 地方上民心所向,百姓皆知邵圣,皆感邵氏之德,沒有多少叛亂的風險。 邵樹德曾經還想過,在外征戰時,是不是要設個靈州留守,現在看來,沒有太大的必要。他的夏國,穩得很。 至于其他的地盤,大致可劃分為從屬勢力和附庸勢力。 從屬勢力包括即將設立的陜西鎮、奉天鎮、涇原鎮、隴右鎮、河西鎮、河陽鎮、金商鎮。 附庸勢力則是山南西道、龍劍、鳳翔、河中、唐鄧隨、忠義軍六鎮。 從屬藩鎮可以更換節度使、委任刺史,賦稅除留州外,以前解送供軍使衙門的倉庫,現在則由夏王府接管。節度使本人也有相當的權力,但無衙軍,只有少許州兵。 附庸藩鎮大體上自己做主,賦稅不用解送王府,時不時上供一些即可,有規模不等的衙軍,還有聽令出兵征戰的義務。 現階段消化的原則,是逐步吞并從屬藩鎮,將其納入夏王府的管制,一步步擴張“夏國”的疆土。 對附庸藩鎮,則著重滲透、改造,慢慢變成從屬藩鎮,第一個開刀的就是保義軍了。 這個藩鎮所轄諸州,華州本來是王卞的地盤,邵州是新設的,虢州在黃滔任刺史后,也在慢慢收拾了,可以說是改造難度最小的藩鎮。 “陳長史——”邵樹德突然問道:“拿李璠開刀,會不會引得人人自危?” 削藩,從來都是很敏感的事情。 不能亂來,也不能大刀闊斧,只能逮到機會后徐徐消化。 李璠作戰不力,這確實是個罪名。但也可能引得其他人猶疑,畢竟“作戰不力”有些太寬泛了,看起來就像是欲加之罪一樣——事實上也差不多。 “大帥可是擔心唐州和鳳翔府?”陳誠膽子很大,直接就說了出來。 趙光逢就慢了一步,也不知道是不愿意得罪折家呢,還是腦子轉得比較慢。 “老實說,唐鄧隨三州,皆我岳丈一刀一槍打下來的,連帶著趙匡凝降順,甚至金商諸州,亦歸其功。我只派了定遠軍、豹騎都助戰,大頭還是折家子弟拼殺?!鄙蹣涞抡f道:“若動了李璠,折老令公會不會有想法?” 折家目前是邵樹德領導的這個關西武人集團中最大的山頭,兩鎮相加有一府七州,大幾十萬人口,軍士也有一定的戰斗力,不可小覷。 偏偏人家的地盤還不是全靠邵樹德,自己努力的因素占了很大比重,內部鐵板一塊,處理起來非常敏感。 “大帥勿慮?!标愓\道:“折令公沒有——沒有反的理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