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第36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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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克用的臉色陰晴不定。 第054章 關起門來 “高仁厚一介降人,也懂打仗?”臧都保騎在馬上,走一路罵一路。 罵著罵著,騎不了馬了,得下來走路。 不是馬力不足,作為軍使,按制他可以帶十匹以上的馬,隨便換著騎。 實在是路不好走,王屋山哪,哪有什么好路。李罕之先后鎮河陽、澤潞,自己不會經營,把地盤搞得一團糟,于是向西擴張,但又沒那個實力一口吞下河中,那就只能燒殺搶掠了。久而久之,這路也就沒人修了,坑坑洼洼,實在難行。 “軍使,那邊就是垣縣了?!甭飞下犃艘换j筐的廢話,牛禮也有些不耐,只見他指著遠處一座破敗的縣城,說道。 臧都保放眼望去。那哪是縣城啊,說是個土堆還差不多。城里一共百余戶人家,四周鄉野之間散居著多少人不好說,但應該沒幾個的。 這個縣,就和它東面數十里的河南府王屋縣一樣,破破敗敗,人煙稀少,田地荒蕪。 這口鍋,還是得結結實實扣在李罕之、孫儒二人頭上,人基本上是被他們搞沒的。 現如今,垣縣名義上歸李璠管,王屋縣名義上歸張全義管,但事實上誰都不管。這兩個縣,幾乎就是夏、汴這兩大軍政集團中間的緩沖地,雙方各派了少量兵馬戍守縣城,也就意思意思,真要被人打過來,怕不是得一哄而散。 “垣縣,實際上就是塊飛地啊?!标岸急埰频目h城有些失望,道:“錢糧器械兵員,還是從絳州走更方便?!?/br> “絳州馬上就是咱們的了?!迸6Y說道。 臧都保一驚:“絳州乃王瑤根本之地,他如何會給?” “將朱全忠堵在外邊,再趕跑李克用,王瑤還能怎樣?”牛禮說道:“之前咱們都猜錯了,大帥的心思,委實難測?!?/br> 臧都?;厥卓粗谔煨圮姾蠓侥菦坝康娜顺?,久久無語。 整整兩千戶青唐吐蕃部眾,跟著天雄軍繞道絳州,進抵垣縣。后面還會有更多,這是想把垣、王屋這兩片白地填滿,讓戶口充實起來,然后一路東進,攻齊子嶺、軹關,殺入河陽,開辟又一個戰場。 傍晚時分,天雄軍大隊抵達垣縣。 縣城內僅存的百姓門窗緊閉,憂心不已。兩百余名陜虢軍士戰戰兢兢,欲言又止。 就著天邊的晚霞,他們看到數不清的辮發吐蕃人拉著馬車,扛著藏矛,趕著牛羊而來。不知內情的,還以為蠻人入寇呢。但誰又知道,為了讓這些吐蕃人過來,駐守青唐的豐安軍錢守素部、天德軍蔡松陽部還聯手游牧的楊、梁、羅、拓跋等部落,狠狠鎮壓了一下有些sao動的吐蕃人。 你想讓他們來,他們還不愿意來呢! 到了最后,東行的這七千戶基本都是諸部頭人看不順眼,或早就想清理的有野心之輩,正好應付差事,一股腦兒發到中原,并在心里默認這些人已經死了。 “羅縣令,稍安勿躁。今日就算了,明日開始,給這些吐蕃人編戶。忙不過來不要急,慢慢來,今后咱們不走了。垣縣好好整飭一番,那么大片的荒地,抓緊清理一下,秋天多少能有點收成?!标岸急?粗媲肮倥凵隙加醒a丁的垣令,笑了,道:“大帥經常說,好日子還在后面呢,會好起來的?!?/br> 羅縣令能說什么?當然只能連連應是了。 垣縣殘破,百姓稀少,最近一次受兵災,還是李罕之造的孽??h里的精壯早就被其掃得差不多了,如今也不知道是不是死在外頭,或者干脆被人吃了。 吐蕃人已經開始搭帳篷。 他們有自己的組織結構。吐蕃帝國嘛,而且還是吐蕃本部部族,執行的不是河隴地區的德論、軍鎮、節兒、萬戶、千戶、百戶、小將這種制度,而是“茹—東岱”制。 以部族為基,置千戶,曰“東岱”,族長為千戶長;十千戶為一翼,曰“茹”,置翼長。當年起家之時,吐蕃本部共五翼,即五萬戶,以軍治民,軍政一體??恐@五個萬戶、五十個千戶,吐蕃人征服、奴役了數百萬仆從部落、城鎮乃至國家。 大唐鼎盛那會,打草原胡人很簡單,但打吐蕃就很吃力。 組織度高,同時兼有游牧的野蠻和農耕的經濟,或許是重要原因。 有點女真、蒙古那種組織結構的味道了,怪不得能深入中亞腹地,并在當地維持統治幾十年之久。若不是大唐也挺能打,整不好蒙古帝國提前問世。 “不要害怕他們?!迸6Y走了過來,道:“靈武郡王威震河隴,吐蕃早就四分五裂,這些部族,都是在當地受欺壓的,以后都是垣縣子民,好好教化他們?!?/br> “自當從命?!绷_縣令拱手道。 一伙吐蕃人從他身邊走過,說著他聽不懂的語言。男人手里拿著藏矛,女人拿著壇壇罐罐,還有個小孩手里抱著羊羔。 他們向天雄軍使臧都保行禮后,很快點了百余騎,策馬向王屋縣的方向偵察而去。 而在西面的山道上,滿載糧草的馬車還在艱難前行。 以天雄軍及附庸的吐蕃人為屏障,守住垣縣、王屋這一片山區,關起門來,給邵樹德料理河中事務創造條件,這便是臧都保、牛禮二人最重要的使命。 本還想與蒲軍廝殺,可惜! ※※※※※※ “絳州為長安、同州通往太原諸道之總匯?!遍L春宮內,墻上掛起了一面巨大的手繪地圖,朔方節度副使陳誠正在給聚集過來的鐵林、經略、振武三軍中高級將佐講解。 “由絳州東北循汾水河谷,渡河經高顯(今曲沃高顯鎮),逾蒙坑,凡一百四十里至晉州理所臨汾縣。需要注意的是蒙坑,極為險要,兵家之重地也?!?/br> 在西北一帶,但凡地名上帶“坑”字樣的,你都可以將其想象為兩邊是險峻高山或臺塬,中間一條狹窄深邃的坑道,比如潼關的禁坑,以及陜虢那無邊無際的黃土臺塬之間的谷道。 蒙坑深三十丈,驛道出其中,坑中有歷朝歷代修建的各種堡寨,皆冠以“蒙城”之稱,但其實地方不一樣。這會有的已廢棄,有的尚在,為晉、絳之間的險要關隘。 “蒙坑之戰,后周、北齊于此激烈爭奪,諸位都是軍中宿將,自知其重?!标愓\移動手里的木棍,劃到了絹帛上另外一處,道:“晉州又東北,沿汾水東岸行,三十七里至高粱故城,有高粱橋,又二十三里至晉州洪洞縣。又北三十五里至晉州趙城縣,又北五十余里至晉州霍邑縣?;粢匾郧?,皆一路坦途,不足守。然至霍邑,則陡然險峻,為又一重地?!?/br> 邵樹德坐在陳誠側后方,他的面前也擺著一份地圖。 這些年閑下來就讀書,聽到霍邑,腦中自動浮現起了有關之事。 “隋末喪亂,高祖起兵,武牙郎將宋老生屯兵于此,義師不得進?!鼻『藐愓\也說起了這件事,只聽他繼續說道:“忽有白衣山神謁軍門,指點霍山東南一小路,去城十余里,老生戰敗,劉弘基斬之,遂平霍邑?!?/br> 廳中武夫們聽了大笑。 什么白衣山神?武人們不信,多半是靠向導指點出了一條小路,欺負宋老生的兩萬人馬從外地趕來,不熟悉地理罷了。 不過霍邑之險和這條城墻上看不到的山間小路,大伙記住了。 “霍邑北行四十里,有長寧驛、汾水關,亦曰長寧關,此為河中府最北界。又北二十里至險地關、高壁鎮、雁歸驛、通濟橋,山川險峻,可比擬雁門重地,故關、鎮并置,驛、橋兼設?!?/br> 高壁嶺,北與雀鼠谷接,扼守險要,險地關與其相鄰,雄關、軍鎮并置,為關防重地。 隋仁壽四年,楊諒反于太原,擁眾十余萬,遣將“柵絕徑路,屯據高壁,布陣五十里?!?/br> 現在不用當道設柵了,因為國朝設置了險地關、高壁鎮這個堅固的城防設施,地屬汾州靈石縣,屯駐了大量河東軍。 高壁鎮、險地關之后,還有一些堡寨、關隘、橋梁,皆當大道,有兵戍守。要想通過雀鼠谷,那就必須一一攻克,少一個都不行。 但最重要的還是險地關、高壁鎮城,這是毫無疑問的。 “都聽清楚了吧?”邵樹德咳嗽了下,道:“雄關漫道,一路坎坷。河東形勝之地,固非虛言。然沒關系,河東乃吾兄所領,情分非同一般?!?/br> 諸將想笑,不敢笑。 “此番東進,在于謀河中。而欲占河中,先得把門關起來,咱們慢慢炮制?!鄙蹣涞抡f道:“王屋山、軹關道一線,我已有安排。今還要控制晉絳太原汾水道,高壁嶺南之汾水關,乃重中之重。絳州接應使高仁厚已聽我言,遣契苾璋領陰山蕃部悄然北上,欲奇襲晉州,能奪占多少就看他本事了?!?/br> “今還有慈隰嵐石道,亦通太原,烏嶺道,可通澤潞。道路甚多,然以晉州為要。諸將立刻整頓兵馬,渡河之后,聽令而行,不得有誤!”邵樹德起身,看著三軍諸將,道:“此戰極為關鍵,若有怠戰者,定斬不饒?!?/br> 既然一時半會沒法斷絕所有河東通往河中的道路,那么就先撿最重要的來。晉州是各條道路的總匯,先攻晉州,總不會錯的。 至于河中府,不急,讓王家兄弟慢慢玩。 命令一下,諸將分至各軍,開始整頓部伍,做戰前動員。 邵樹德也與妻妾們告別,帶著整套班子,在鐵林軍的護衛下,前往韓城。 王重盈下葬之后,王瑤感覺到不對,連夜奔回絳州,秣馬厲兵,準備大戰。 據聞劉訓曾經勸過王珂,將王瑤扣留在河中府。不過王珂性子軟弱,猶豫不決。他這一猶豫,就讓王瑤看出了端倪,立刻狼狽逃走,同時與王珂打起了嘴仗。 嘴仗打完,自然就要動真家伙了。 第055章 快快快! “王將軍,這便是你給我找來的輔兵?”絳州城外,契苾璋臉色難看地說道。 契苾、莊浪、藏才、哥舒、渾、嵬才六部各一千人,本來步騎皆有,戰輔各半,現在給他們配齊了馬匹,輔兵也要上陣,為了保障戰斗力,需要絳州方面提供輔兵。王瑤滿口答應,結果等他派來了六千人,契苾璋一看,鼻子都氣歪了。 來了六千壯丁,懵懵懂懂,其中最多只有千人在農閑時經受過有限的軍事訓練,會騎馬的更是只有數百,讓他很是惱火。 這六千丁壯由少量州縣兵帶著,領頭的是個叫王順的副將,聽聞是王瑤數十名義子之一,但應該不怎么受重視,不然也不會被派來干這種吃力不討好的活。 王順心中惱火。按他以往的脾氣,直接就抽刀和人干了,但契苾璋這廝六千兵馬,還多是半脫產的生活相對優裕的牧民,自己手底下則是六千從地里拉來的田舍夫,最終沒說什么。 “罷了,看你那副鳥樣,老子生氣!”契苾璋也是當過振武軍節度使的人,如何不知道王順不服,事已至此,他也不想生什么悶氣,直接一甩馬鞭,道:“你自領輔兵,帶著糧草、器械在后面慢慢趕?!?/br> 說罷,一聲招呼,六千軍士便牽著戰馬,當先北行了——六千兵,馬不過七千余匹,自然不可能全程騎馬趕路。 從絳州到晉州一百四十里,一百一十里在絳州境內,可謂內線行軍。契苾璋帶著六千人馬,花了一天半的時間趕路,及至四月十五拂曉,終于出了蒙坑,而此地離晉州只有不到三十里了。 是的,晉州理所臨汾縣,幾乎是晉州各縣中最靠南邊的了。 “蒙坑之險,今已越之。將來定得建言大帥,于蒙城駐兵,扼晉絳之險?!贝筌娦蓓?,契苾璋感慨地說道。 身邊圍著十余將,都是當年振武軍的老人。想起那一場如夢般的幻影,契苾璋總是頗為感傷。 征討完李國昌父子之后,趁勢占領振武軍,得到大頭兵們的支持,自封振武軍留后,朝廷承認既成事實,授予旌節。 巢亂之后,李克用與朝廷討價還價,頗不老實,于是應河東節度使鄭從讜之邀,與赫連鐸合兵,大敗李克用新募的沙陀、吐谷渾、韃靼蕃兵。 但這也只是最后的高光了。 很快因為發不出賞賜,被振武軍的大頭兵們轟下臺,神策將王卞上任,取代了自己。 最氣人的是,當上振武軍節度使后,他將很多契苾部勇士編入衙軍。后來鬧餉,這些契苾部勇士跟著一起反對自己,竟然已經成了大唐武夫的模樣! 以前在草原上根本沒軍餉一說,你們怎么不鬧?這才領了幾年軍餉,就忘了自己是“淳樸”的草原人了? 罷了,俱往矣,沒意思。 契苾璋并不畏懼李克用,因為就過往戰績來說,他占有優勢。不過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己現在的實力,和執掌振武軍時不可同日而語,李克用的實力也比當年強了太多太多,已經不再具備可比性。 現在關北一統,除非邵大帥英年早逝,中道崩殂,否則很難有機會崛起了。而今,也只能替他打仗,慢慢積累功勞。契苾氏永為白道川之主,世襲罔替,相當于漢人的世家,子孫后代還可出仕,若能再得個爵位,那就更穩妥了。 休息完畢,諸將離開契苾璋身側,至各處集結軍士。 遠處的驛道之上,已經有行人出現了。 今日是逢十五的趕集日,晉州很多人出城采買,守御松懈。 “都這個亂世了,河中百姓竟然還安安穩穩地趕集……”契苾璋搖頭失笑。 河中多少年沒經歷兵災了?他弄不清楚,莫不是上百年了?也好,今日就讓你們漲漲記性,知道文恬武嬉的后果。 契苾璋一聲令下,軍士們牽著馬兒走了一段,隨后上馬慢跑。 道上的行人驚駭地看著他們。這些人雖然戴著璞頭,但身上穿的是皮裘,手里拿著弓刀,哪來的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