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第33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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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經略使,大事定矣?!北娙思娂姷蕾R。 李唐賓面無表情,直接出了大帳,看著遠處高高聳立的寨墻。 寨墻上又扔下了首級,不過這次多了,足足十余級。而寨內的呼喊聲也愈發清晰,即便站在此處,李唐賓依然能隱隱聽到風中傳來的聲浪,只是聽不真切。 “吱嘎——”一炷香過后,乾壕寨寨門大開,聲浪猛地清晰了起來。 站在近處的義從軍、河源軍、積石軍軍士甚至能聽到“徐州兵反了”的大叫聲,眾軍士氣大振,紛紛看向中軍大帳,有無進軍的旗號。 李唐賓并未下令,而是朝左右道:“不意銀刀都之后,徐兵尚有如此血性?!?/br> “全忠多疑,驅使徐兵來此送死,今自食其果也?!?/br> “徐兵、鄆兵、兗兵,哪個愿為全忠效死?也就吞并得較早的鄭滑兵,執迷不悟,愿為全忠拼殺?!?/br> “若正常情況,徐兵還是愿為全忠拼殺的。無他,錢糧足額發放,然今置于死地,如何愿死戰?” “何止徐兵送死,便是那胡真,難道全忠又真信任他了?滑州兵被折騰來折騰去,怕是早晚折騰干凈,以后都是宣武軍了。全忠此人,雄猜多疑,我看沒錯?!?/br> “出來了!出來了!乾壕鎮軍這是要出寨投降?” 眾人七嘴八舌,興奮不已。 李唐賓臉上的表情也慢慢豐富了起來,只聽他說道:“石壕、乾壕、胡郭三寨皆得,汴賊大喪師徒,局面豁然開朗。傳我令,夫子即刻開始筑城,日夜不輟。若人手不足,續調萬人而來。收編降兵之后,積石軍留守,河源、天柱、義從三軍,隨我東行。陜虢軍,讓他們趕緊滾過來,再不來,當我不會殺人么?” “遵命!”眾人紛紛應道。 第015章 保守到極致 汝水之畔,船工宋二郎正在休憩。 他小心翼翼地摸出一塊干硬的粗糧餅子,狼吞虎咽吃了半個后,最終戀戀不舍地收了起來。 剩下半個得留著,實在太餓的時候再拿出來,頂一頂。 “這麥長得不錯啊?!蓖跞吡诉^來,眼巴巴地看著宋二收起來的半張餅,舔了舔嘴唇。 宋二將餅藏得更嚴實了,道:“這個莊子的人都會侍弄莊稼,不光這片,前頭也不差?!?/br> “張大帥種田倒是一把好手?!蓖跞卦诖^坐下,看著碼頭上忙忙碌碌搬卸貨物的夫子,道:“就是戰陣上不咋樣?!?/br> 宋二笑了笑,但笑得有些勉強。 他有三子,長子跑船,這會應該還在蔡州;次子在汝州當州兵,已經被葛從周帶走了;三子被征發做了夫子,而今已不知到了何處。 汝州不過萬余戶,一戶征一丁的話,也就萬余夫子,根本不夠用。葛從周、楊師厚等人,可真是喪心病狂,征那么多丁,過陣子秋收了,能放回來么? “再會種田,也不過一田舍夫罷了!”宋二越想越氣,恨恨地一敲船幫,惱怒道。 罵張全義是田舍夫的,不止一個,最出名的應該還是他那位刻臂為盟的兄弟李罕之。 王三聽了四處張望了一下,幸好沒人注意。 汝州,可是佑國軍的屬州,就是張全義的地盤,可不興亂說話。 這人勸農桑是一把好手,但心胸可不怎么寬廣,雖說不太可能注意他們這種小人物,但保不齊有人為了逢迎巴結,小題大做。 “方才去碼頭上轉了一圈。汝州州兵有個軍校是我同村,據他所說,河南府才幾天工夫,就大敗了好幾次,丟了幾百里地?!蓖跞贿吤橹味卦趹牙锏娘?,一邊神神秘秘地說道。 “胡扯!”宋二心中一顫,道:“幾百里地,都過了洛陽了,便是丟了一百里都不得了?!?/br> 王三張口結舌,他哪知道洛陽在哪啊,不過還是強辯道:“我那同鄉說,已經有潰兵跑到永寧了,州縣派人收容,故意壓著消息,怕動搖蔡兵、忠武兵的士氣?!?/br> 王三不知道洛陽在哪里,永寧也只知道個大概方向,但宋二是清楚的,他跑過的地方太多了。如果說剛才“丟地幾百里”是胡扯的話,這會說的就讓他將信將疑了。 有潰兵跑到永寧,那說明崤山已經丟了??! 崤道險要,一旦被人截斷,山西那百把里地可就全沒了。 聽家里長輩說,早些年的時候,那片地其實歸陜州。硤石縣的理所有時候就在那里,后來移治他處,這片就歸了河南府的永寧、澠池二縣。 “王三,以后少傳這些風言風語,會惹禍上身的?!彼味膽牙锩瞿前霃堬?,遞給了王三,道:“不過可以私下里與我講講,我嘴嚴實,不會亂傳?!?/br> 王三眼睛一亮,接過餅嚼吃了起來,含糊道:“去年夏賊騎卒還到汝州來轉過呢,可見北面全是篩子。張全義是真的不行,這世道,拳頭不硬,什么都沒用!” 宋二心中冷笑。 張全義才幾個兵?河南府、汝州這幾年比較安定,看似一副太平景象,但他們跑船的都知道,其實鄉間根本沒幾個人,與汴、宋、滑、亳、潁諸州根本不能比。 人這么少,能養多少兵? 這會與夏賊在打的,怕是沒幾個河南府兵將,多數是外來客軍。 他們既然打不贏夏賊,那東平郡王就也有可能打不贏夏賊。 河南,從此多事了! 汝水畔的驛道上行來了大隊軍士。 宋二、王三低下了頭,不敢多看。 這年頭的武夫,可能只因為你多看了幾眼,就跑過來質問你看啥。如果心情不好的話,被痛打一頓都是輕的。 “要打大仗了……”王三的身體微微有些顫抖,低聲胡言亂語著。 宋二抓住他的手臂,讓他穩一穩,道:“打仗是免不了的,最重要的是活著。若夏賊贏了,大軍開過來,不還得要人給他們種地,給他們行船?怕甚?便是當年秦宗權,也沒把所有人都殺了?!?/br> 王三擠出一點笑容,道:“也是,大不了降了便是??晌衣犎苏f,夏賊遠道而來,軍糧匱乏,去歲抓了河南府十余萬百姓,全都運到陜虢山里邊,殺了做rou脯了,就和那秦宗權、孫儒一樣。若真是這種死法,那就得和夏賊拼了!” “你聽誰說的?”宋二一皺眉,問道。 “很多人都這么說。甚至鄉里的一些讀書人也說夏賊‘喪盡天良’,難道不是真的?” 宋二也有些不確定了。 沒準是真的,不然為何那些人都消失不見了呢?一點音信都沒有。 遠處響起了一陣哭天喊地聲。 宋、王二人尋聲望去,隨后又都扭過了頭去,可憐人! 戰事一起,商道中斷。 很多原本打算通過崤函谷道、潼關前往長安的商人滯留在了汝州。至于為何不走藍田武關,這是個好問題,但他倆是不可能是知道的,甚至宋二這種“走南闖北、見多識廣”的人也不知道商徒們為何削尖腦袋走陜虢,王三則壓根不知道商山道的存在。 莫不是那邊也在打仗?或者不讓走了? 商徒的哭喊、哀求沒有任何作用,他手下那些護衛挎刀持弓,但在眾多蔡兵的“圍觀”下,一個個老實得不能再老實,不敢多說一句廢話。 劫掠商旅!宋二嘆了口氣,算你們倒霉! 但宋二很快驚訝了起來,因為一將策馬馳來,揮舞著馬鞭就往下打。那些劫掠商旅貨物的蔡兵勃然大怒,正待將那小子揪下馬來,卻見其后方還陣列著大群親兵,頓時手一滯,終究沒敢鬧,吃了個暗虧便走了。 “那是謝彥章謝將軍,我遠遠見過一面?!蓖跞÷暤溃骸氨淮虻亩喟胧侵椅滠姷娜?,最近過來的都是陳、許軍士,楊師厚的人?!?/br> “你知道得挺多的嘛?!彼味戳怂谎?。 謝彥章在陳、許、汝、蔡一帶還是有些名氣的,一是因為他勇武過人,騎射雙絕,但最主要的,還是他為人謙和有禮,重孝守諾,家中有很多藏書,平時喜歡穿儒服與讀書人混在一起,簡直是武夫中的異類。 不過也就這點名氣。 謝彥章還沒成長到后世那種帶騎兵臨陣挑戰,河東兵馬不敢直呼其名的地步。 “彥章時領騎軍與之挑戰,晉人或望我軍行陣整肅,則相謂曰:‘必兩京太傅在此也?!桓乙悦?,其為敵人所憚如此” 淮夷出人才??! “謝彥章這做派,若不是有他義父葛從周做靠山,早讓人整死了。他就不該當武夫?!蓖跞?。 “別說了,該卸貨了!”宋二煩躁地說了句。 大軍北上,戰事又起,吾兒可能平安歸來? 若能在謝將軍手底下干活,處境或還能好一些。 唉,難得遇到個不殘民以逞、愛護百姓,還比較能打的武夫,可別死了啊。 ※※※※※※ 胡真在新安縣坐不住了。 劉康乂大敗,李干秋也被圍在乾壕寨,生死不知。這才短短幾天工夫,局勢怎惡化至此? 他怎么也不明白,上萬人??!即便是一萬頭豬,也不至于敗得這么稀里糊涂吧? 去年的劉捍,帶著保勝軍三千眾西行增援,結果被夏將折嗣裕篩土為塵,塵借風勢,牲畜sao動,軍士口鼻不能呼吸,招致大敗。 再加上馮霸等人,前后損失了上萬人,尤以保勝軍的損失最讓人心痛。 百戰百勝的部隊,打得天平、泰寧、武寧、魏博等鎮抬不起頭來的得勝之師,一遇到夏賊,就渾身力都使不出來??偸窃跊]有發揮出真實實力的情況下就大敗,讓人很是無語。 “給楊彥洪傳令,澠池縣、雙橋寨互為犄角,甚為緊要,城寨糧草充足,器械齊全,只要自己不犯錯,夏賊就得強攻硬打,他們有多少血可流?”胡真突然站起身,滿屋的幕僚、軍將都把目光投向他。 澠池縣在谷水北岸,離河二百步,當大道。夏賊若想東進,繞不開這一城一寨,除非他們放棄輜重,輕兵疾進,但那樣將喪失至少一半以上的戰斗力。 “各部不得擅自出擊,謹守城寨。便是一個換他三個,夏賊也耗不起?!焙胬^續說道:“再給戴思遠傳令,屯于硤石堡、白超壘、缺門一線,隨時策應?!?/br> 這三個地點,都在谷水沿岸。 谷水,是北線道路上唯一可提供大軍飲水、樵采,且又靠著大驛道的地方,屬于必經之路。 不走這里也可,但要承擔沒水喝,沒木柴用,還要自己開山鋪路的代價。 東西走向的谷水貫穿了這三個地點?!皟砂秾β枲幐?,谷水中通”,又云“左右兩山夾立,相去百余步,大道出其中,故為軍道之要”。 沒法繞路,只能強攻,除非你不走這條路線。 已經失了崤山之險,沒關系,我還有澠池、雙橋這個堅固屏障。 這里失了也不要緊,我還有硤石堡、缺門、白超壘三個鬼門關。 甚至這三地丟了也不致命,我還有新安縣這座堅城。 新安縣再丟,我還有八陡山天險。 八陡山再失,呃,到洛陽了。 夏賊,準備一路丟下十萬條人命的打算吧,讓你來啃。 “給霍存傳令,讓他領保勝軍至土壕寨,配合汝州方向的大軍攻崤寨。若不成,便退回來,無需強求?!焙孀詈笥窒铝艘坏烂?。 幕僚們面面相覷,這是保守到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