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師本色 第1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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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方軼從院中的鐵鍋中撈了一盤子rou,端了進來:“這rou還真香!爸,小志說的對,您年紀大了,以后少往山里跑。太危險?!?/br> “你懂啥,這幾年退耕還林,山里的野兔和野豬都成災了,隔壁你二嬸子家的幾畝地全讓野豬和野兔給刨了,差點顆粒無收。村里的山地就沒有不被毀的。 鄉里鄉親的人家找我幫忙,我怎么好意思拒絕,這野雞和野兔都是在路上抓的。鄉里宣傳不讓打野豬,野豬毀的糧食又沒人賠償,老百姓就活該唄!哼!”方有財不高興道。 “現在山里的野豬有那么多?”方軼驚訝道。 “你經常不在家不知道,前幾天李福和他媳婦去地里收秋,剛上山坡就聽見地里有動靜,他以為有人偷紅薯,結果一看一頭四五百斤的大野豬正趴在地上啃紅薯,地上被拱出了一個大坑,不遠處還有兩頭大野豬正在拱紅薯秧子,地里種的紅薯都快被吃光了。 李福眼都紅了,但是又怕野豬沖過來傷人,兩口子急急忙忙的回村喊人,等帶人到了地里,野豬都跑了,滿地的紅薯都給拱翻了,一年白干?!狈接胸數?。 “這么嚴重?!”方軼吃驚道。 “有什么辦法,附近幾個村都遭了野豬災,沒人管?!狈接胸數?。 方軼拿起一塊rou骨頭,啃了兩嘴,換了話題道:“我看村南邊建東家的房子都塌了,他家房子沒人住了?” “那房子現在沒人住了,建東現在可舒服了!”方有財道。 “可舒服了?啥意思?他發財了?”方軼驚訝道。 “去敬老院住了?!狈接胸數?。 “??!……我記得他比我還小一歲呢,怎么去敬老院了?”方軼差點驚掉了下巴。 “哎!過完年沒多久,建東突然癱瘓了,兩條腿沒知覺,村委會給他三個jiejie打電話,他姐回來送他去醫院治療了一個多月,后來被抬回來了,說是晚了,治不了。 建東一個人癱在家里沒人伺候,三個jiejie一人一個家,自家的事還忙不過來呢,誰有功夫管他啊,最后一合計就把他送敬老院了,費用三個jiejie均攤?!狈接胸數?。 第272章 作孽! “年紀輕輕的怎么就癱了!”方軼驚訝道。他實在想不明白。 “哎!作孽??! 要說他那三個jiejie,招娣、盼娣、來娣可真不容易,沒出嫁時,被家里當牲口使,嫁了人,還得管這個不成器的弟弟。建東他爸也不是個好東西,喝點酒就罵這個打那個……”方有財叼著煙袋嘴兒說道。 “他家的事我知道一點,我記得建東小的時候家里不愁吃穿,咱家過年才能吃一回rou,他家隔三差五的總吃rou,咱村就屬他家生活條件好?!狈捷W放下手中的rou骨頭,回憶道。 “哎!建東家,從他父親那一輩就不是個玩意,當年建東他媽剛嫁到他家,新婚第二天建東他爸就攆著新媳婦去地里干活,建東他媽過門后一天沒閑著,干的不好還挨打,他爸比黃世仁還狠……”方有財邊抽旱煙邊講道。 建東的父親重男輕女,結婚第一年他媳婦生下個女兒,取名叫招娣,第二年又生下個女兒,取名叫盼娣,第三年他爸托人給看了,說是個男孩,可把建東他爸樂壞了,結果生下來又是個女兒,就取了個名字叫來娣。 后來建東他媽都快四十了,生下建東,這下可把建東爸樂蒙了。后來建東大了些,家里平時吃飯,只有兩個人可以上桌,這兩個人就是建東和他爸。三個女兒和他媽都蹲在地上吃。 而且待遇也有高有低,經常是建東跟著他爸坐在桌上喝酒吃rou,他媽帶著三個女兒蹲在地上啃咸菜,眼巴巴的看著一塊塊大肥rou都被父親夾進建東的大腕,三個女兒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舔舔嘴唇,咕嚕咕嚕的咽口水。 不僅如此,家里和地里的活兒全都是建東母親和三個jiejie的,三個jiejie一個個面黃肌瘦,發育不良,他母親更是看起來像個七八十歲的老太太。 后來他爸喝酒喝的彈了弦子,整天拄著拐棍,吃飽了在門口曬太陽,即便這樣稍有不順心,就拿拐棍打他母親。建東父親雖然不是個玩意,但是他母親挺好的,村里人沒有說她不是的。 后來在一個冬夜,招娣跑到隔壁三嬸家報喪說是母親去了。村里人跑過去幫忙,給他母親穿壽衣時發現,他母親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全是傷痕,不用問大家也知道,這都是被建東他爸用拐棍打的。 建東母親去世后沒多久,他父親沒幾年也去世了。建東整天游手好閑,坐吃等死,此時他三個jiejie早已出嫁,家里只剩下了他老哥一個。 后來三個jiejie托人給建東找工作,結果建東去了沒兩天就回來了,村里人一問才知道,建東在一家工地看倉庫,因為他好吃懶做,被人家開除了。 日子一天天的過,建東也二十多歲了,一直沒找到媳婦,其實這也不奇怪,周圍幾個村都知道他的大名,那家愿意把女兒嫁給懶漢! 后來建東的三姐來娣在臨縣給他說了一門親事,讓他過去相親,結果他倒好到了女方家,跟個大爺似得,靠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小茶喝著,小煙抽著,一頓胡吹。女方家長沒說幾句話就把他攆出來了,人家根本就看不上他。 后來建東就一直在村里晃蕩著,村委會見他沒事干,也沒收入,就給他找了個掃大街的活兒,結果干了半天他就不干了,嚷嚷著太累。 后來村委會拿他也沒辦法,給他申請了低保,由他去吧,畢竟村委會不是他爸媽,沒人慣著他。 “哎!這就叫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都是自己作的!”方有財磕了磕煙袋鍋,起身道。 可能是意識到這個話題太沉重了,不適合再聊下去,方軼問道:“生子最近怎么樣?” “生子是個好孩子,知道上進。去年貸款買了不少羊,據說今年賣了一部分,已經把銀行的貸款還了。估計再干幾年能把村里的賬都還上。日子總會好起來的?!狈接胸數?。 “是呀,日子總會好起來的!”方軼喃喃道。 十月一假期,正是秋收的時候,山上的柿子熟了,地里的花生上了房,新收的大蒜編成了辮子掛了起來。 村里的孩子不覺得怎么樣,可是對于方安志來說一切是那么的新奇,一切都值得他去關注。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十月一假期結束的前一天,方軼帶著方安志返回了市里。 “今天怎么沒見周律師?”方軼見周云淵的桌子干干凈凈,看向梅小婷。 “別提了,周律師感冒,請假了,這兩天往醫院跑,打點滴呢?!泵沸℃猛O率种械墓P,抬頭說道。 “哎!天冷天熱愛感冒,得多喝水!”抱著大茶杯飄過的謝友和丟下一句后,去了茶水間。 正午時分,周云淵穿著羽絨服,坐著自家茶幾旁的小馬扎上,拿著衛生紙一邊擦鼻涕,一邊打噴嚏,嘴里叨咕著:“這誰又叨咕我呢?” 放下衛生紙,端起了盛滿麻醬的小碗,伸筷子夾了一筷子羊rou丟到了熱氣騰騰的火鍋里,片刻后夾起,沾著麻醬送入口中。沒錯,他在涮rou! 突然,門口傳來關門聲,緊跟著腳步聲響起:“嗨!嗨!你不感冒了嘛,怎么還吃上涮羊rou了!虧得我心急火燎的跑去出給你買感冒藥,你可好……” “能賴我嘛!這能賴我嘛!我讓你幫我熬點姜湯水,喝下去去去寒氣,你可好拿出電火鍋做開水,又放蔥白又放姜片,你這節奏都帶起來了,我就把冰箱里的羊rou片拿出來了…… 要我說藥補不如食補,我這是著涼了,吃點羊rou發發熱正好?!敝茉茰Y嘿嘿一笑道。 “你真行!”媳婦一臉的怨氣,順手將感冒藥扔在了沙發上,看了一眼茶幾上的羊rou,抄起手提包向外就走。 “媳婦,你干啥去?我錯了還不行,哎呦,哎呦……,我這頭啊,天旋地轉的……”周云淵端著碗,歪倒在沙發上。 “行啦,別裝了!碗里的芝麻醬都撒了?!毕眿D撇著嘴冷哼道:“我再去買點羊rou片,這點羊rou片夠誰吃啊?!?/br> “哦!買羊rou片??!我還以為你回娘家呢,你看我這頭,不暈了!快去快回哈!”周云淵坐起來,舔著臉笑道。 第273章 太反常了! 秋日午后的陽光總是那么的讓人愜意,吃飽喝足的方軼靠在玻璃窗下的辦公椅上,陽光透過玻璃窗灑落在他的身上,暖融融的,這讓方軼想起了村里每到午后便聚在北墻根下瞇著眼,揣著手,曬太陽的叔叔大爺們。生活不過如此! 窗下的位置是謝友和的,大家都覺得這個位置與他的氣質很配,年紀大的就應該多靠靠墻根,曬曬太陽。 方軼今天能享受老年人的待遇要感謝謝友和的兒子,因為老謝那在國外留學了四五年的兒子終于學成歸來了,老謝這幾天中午沒有跟著大家吃小飯桌。 隨著二胡名曲二泉映月的響起,躺在辦公桌下午休椅上的梅小婷睜開了雙眼,不耐煩的將抱枕扔向不遠處沉睡的周云淵。周律師已經不咳嗽也不流鼻涕,感冒徹底好了。 “周律師,你能不能換個鈴聲,聽聽中午在悲慘的二泉映月中醒來,你不鬧心??!”梅小婷揉揉眼,不滿道。 被抱枕拍醒的周云淵,睡眼朦朧的嘟囔道:“一切的微笑都是虛假的,這才是我的真實生活狀態,這首二胡名曲時刻提醒我,要奮發向上!” 梅小婷一陣無語,收拾好午休床后,攏了攏頭發,端著杯子去了茶水間。 方軼坐起身,回到工位不久手機上收到一條微信,是前臺小姑娘發來的,之前約的離婚案的當事人到了,正在四號會議室等待。 半個小時后,四號會議室內,方軼皺著眉頭看向窗外,對面的女人已經嗚嗚的哭了二十多分鐘了,桌上的面巾紙盒已經見了底,桌下的紙簍中被蹂躪過的面巾紙已經冒了尖。 二十多分鐘前,眼前的女人只說了句要離婚,然后就開始嗚嗚的哭,哭的那叫一個痛苦,那叫一個慘烈,聽的人心煩不已。方軼暗暗指天發誓,以后再也不接離婚案了,真受不了! 女人再次接過方軼遞過來的面巾紙,擦了擦眼淚,又蹭了下鼻涕,哭哭啼啼道:“方律師,孩子他爸賺點錢就去賭,我好不容易藏點私房錢,全讓他搶走了,家里沒有隔日糧,您說我這日子還怎么過??!” “丁女士,我都聽明白了。您除了要離婚外,是否需要分割夫妻共同財產?”方軼問道。 “我家沒啥財產可分,電視機都讓他偷偷賣了,只有個破洗衣機因為不值錢,沒人要,就差賣兒賣女了!我就要離婚,越快越好?!迸嗽俅螁鑶杩蘖似饋?。 “丁女士,如果您不要求分割,只要兒子和女兒,我們代理離婚案子,律師費要一萬元。不知道您……”方軼最擔心的是對方付不起。 “方律師,兒子和女兒能歸我嗎?”女人止住哭聲問道。 “男方,也就是您老公沒有正式工作,又有不良嗜好,法院將兩個孩子判給您撫養的可能性比較大,但是這里面也存在風險,有可能法院會將子女判給你們一人一個,你要有心里準備?!狈捷W道。 “好,律師費我這兩天給您送過來?!迸它c頭道。 “你們現在是什么狀態?”方軼問道。 “我上周把兩個孩子帶回娘家了,我們娘仨都住在我爸媽哪,現在我們各過各的。白天我上班,我爸媽幫著看孩子?!迸说?。 “嗯,我明白了!這是委托手續,您簽完字,按照約定把律師費打到律所的銀行賬戶,然后我們開始工作。到時候我會給您打電話,再約您過來簽起訴狀?!狈捷W道。 十分鐘后,方軼回到工位時,謝友和正在抱著大茶杯唉聲嘆氣,精神狀態有些萎靡。 “咋啦?”方軼坐下后,問道。 “哎!別提了。走,抽一根去!”謝友和放下大茶杯,起身向露臺走去。 方軼剛才在會議室被丁女士的哭聲折磨得夠嗆,正想去露臺抽根煙,散散心,便起身跟了過去。 謝友和從兜里摸出一盒華子,遞了一根給方軼,然后自己點了一根,一臉惆悵的望向遠方。 方軼驚訝的看向謝友和,他來金石律師事務所都好幾個月了,終于見到回頭煙了,而且還是華子!今天謝律師的行為有些反常,太反常了! “謝律師,兒子學成歸來,終于可以大展宏圖了,你怎么還惆悵上了!”方軼問道。 “哎!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小兔崽子在外面混了好幾年,花了我好幾百萬,我本以為他回來能進個大型金融機構,再不濟進個國企央企的工作穩定也挺好,可你知道他跟我說啥?”謝友和氣急敗壞道。 “說了啥?”方軼疑惑道。 “他跟我說,他要去五星級酒店當西餐廚師!” 說完,謝友和咬著后槽牙道:“我花了幾百萬就培養了一個廚師!早知道這樣,我把他送去藍翔好不好,新東方烹飪也行啊,一年能省下不少錢呢?!?/br> 他狠狠的吸了一口煙,然后一臉郁悶的吐出煙霧,煙霧中的臉失去了往日的從容與樂觀。 “啥?當廚師?不是……這跨度是不是有點大?一個學金融的研究生,去五星級酒店當西餐廚師,人家酒店能收嗎?”方軼驚的差點掉了下巴。 “收了!錄用通知都發了。工資還挺高!不是……工資再高他也是個廚子??!哪有搞金融來錢快!”謝友和一臉的憤憤不平道。 “你兒子怎么做到的?天才??!”方軼瞪大眼睛驚詫的問道。 “怎么做到的?拿錢堆的唄,他一開始是在賓夕法尼亞大學讀書,后來跟個女同學去了法國旅游,那女同學的父親是什么法式藍帶廚藝學院的老師,說白了就是個做糕點的廚子。 也不知道他那根筋搭錯了,從法國旅游回去后,就辦理了退學手續,去了法式藍帶廚藝學院學做飯。 后來他就在那位女同學父親開的西餐館一邊打工,一般學習。畢業后,又被老師推薦去了巴黎麗茲酒店的餐廳實習,后來去了一個叫什么銀塔的餐廳工作,反正不是在酒店就是在餐廳工作,一直在法國混,每次打電話回來都騙我說是在學金融,其實他學的壓根跟金融不沾邊。 我省吃儉用的給他攢學費,整天扣扣索索的,都成謝老扣了,結果培養出了一個廚子!早知如此,我何苦來的呢。 來,再來一根,我特意買的華子,一條呢,想抽了就去我哪拿去。我這么節儉圖什么??!”謝友和一臉破罐子破摔的表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