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明天要登基 第440節
可問題就在于,姚玉明大婚之后,就定居在了晉州。 姜子期一向管不住她,如今更不會管著她,她成天恨不得長在趙盈的院子里頭。 當日到晉州來時,姚玉明買的宅子本來就緊挨著趙盈的宅邸,地段好,又是難得的僻靜。 如今真的定居下來,她也花了銀子盤下了三五間鋪面,在城郊置辦了兩處莊子,一應的庶務都丟給姜子期去打理,自個兒在家里做甩手掌柜,是以成日無事,就纏著趙盈一個人。 這天她又來,徐冽才從外頭去給趙盈買了胡餅回來,一進院子就瞧見坐在廊下的姚玉明。 徐冽拿舌尖頂了頂上顎處,強壓下心頭的不快,把手里的胡餅交給揮春,大步流星邁過去:“我聽說姜子期今天去莊子上巡查,你怎么不跟他一起去?” 姚玉明方才也不知道在跟趙盈說什么,本來笑的正高興,乍然聽聞這樣的話,猛地回頭看徐冽:“我才不去受那份兒辛苦,你有什么意見嗎?” 趙盈拉了她一把:“你別理他,咱們說咱們的?!?/br> 徐冽這下算是沒了法子,只能把那些不滿的情緒全都咽回了肚子里去。 他跟趙盈之間名不正言不順了二十多年,這些他都不在意。 當年趙盈要讓位給虞令貞,卻不許他一道離京。 他留在京城統領禁軍七年時間,直到虞令貞都說把禁軍交到徐珞手里放心得很,他才辭官去朝。 可那年到晉州來,待了不到十天時間,就被趙盈催著回了京城。 偌大一個將軍府,主人家不在,朝臣難免議論。 這就是趙盈拒絕他的理由。 十年。 他用了整整十年的時間,才能在晉州虞府出入自由。 趙盈當初說在晉州等他,不過一句敷衍的話,他哪里敢跟她認真計較。 現在快活的日子也就才過了十年,跑來一個姚玉明—— 先前那十年時間里,薛閑亭也來過,在晉州小住了半年,因為他母親病故不得不回京去的。 趙盈剛開始經營做生意的時候,杜知邑也來過,住了三個多月,幾乎手把手的教趙盈那些經商的門道。 那些日子里,他活脫是個外人,根本擠不進去。 好在余下的時光里,趙盈身邊一直都只有他一個。 他不在意分房不分房,更不在意趙盈會不會嫁他,反正這些年,趙盈身邊的人來來去去,最后留下來的也只有他,唯有他。 偏偏姚玉明成了那個例外唄? 她跟姜子期就不能找個地方安心過他們的小日子去嗎! 徐冽忍無可忍,寫了一封信送往京城。 是夜,姚玉明在趙盈這兒吃過晚飯才意興闌珊的回了自己府中去。 人一走,趙盈就招手把徐冽叫到了跟前去。 徐冽看起來也興致缺缺,臉色不大好。 趙盈無奈嘆氣,從袖口中掏出一封信來。 徐冽一看那信封,眼皮跳了兩下。 “都這么大的人了,怎么跟孩子一樣,這樣孩子氣的事情,淳哥兒五歲的時候就不干了?!?/br> 趙盈一面說,一面遞了那封信到徐冽面前:“你說你,明康也四十五了,你跟人家哥哥告這種狀,你覺得合適嗎?” 要是沒人發現,徐冽真不覺得有什么。 可是被趙盈知道了,徐冽臉上當然是掛不住的。 他這封信是寫給趙乃明的,叫趙乃明不管想什么法子,先把姚玉明弄回京去再說,而且信上他寫的也直白,就明說了姚玉明如今天天泡在虞府,打擾到了他和趙盈。 信既然是他寫的,那打擾自然也是他覺得被打擾了。 男人家有時候小肚雞腸,那點兒小心思彼此也都知道。 他這么寫,趙乃明看過就會明白。 信封是被啟開的,信趙盈肯定是看過了的。 徐冽反手摸著鼻尖捏了兩把,尷尬的別過臉:“她跟姜子期打算在晉州長住,現在已經一個多月了,天天都泡在咱們府上,纏著你,我看不過眼。 她爹娘都不在了,長兄如父,我當然寫信告訴常恩王。 人家都說新婚燕爾,她不去粘著姜子期,倒成天纏著你,故意的吧?” 反正姚玉明那個性子,也不是干不出來這樣的事。 趙盈看他也沒打算接下這封信,隨手就撂到了一旁去:“明康有身孕了?!?/br> 徐冽眼角抽了兩下,難以置信:“什么?她懷孕了?” “已經有兩個多月,是在她決定跟姜子期完婚之前,就已經懷上了這個孩子?!?/br> 說起這個,趙盈不免嘆了口氣:“她叫大夫看過,大夫勸她別要,她自己一直沒想好?!?/br> “是因為……” 徐冽抿緊了唇角,猶豫了半晌。 趙盈也沒非要等他說完,點頭說了聲是:“當年她生瑤瑤難產,傷了身子,所以這二十多年都沒再懷上孩子。 這個孩子說起來來的也真是太巧了。 明康心結解不開,那個疙瘩一直都在,哪怕姜子期放棄朝中大好前程,辭官陪她到晉州來,她對姜子期也總是不能釋懷。 可偏偏這個時候懷上了這個孩子?!?/br> 現在都已經兩個多月了,姚玉明成天表現得沒事兒人一樣…… 徐冽心口一沉:“她打算留下這個孩子?” “她這些天總說,孩子是上天賜到她身邊的,且孩子又沒有做錯任何事請?!壁w盈也是頗為無奈,“這個年紀懷胎是奇事一件,何況還是她這樣的身子,她更覺得這孩子是上天恩賜,說什么也不肯把孩子給打掉?!?/br> “那姜子期——”徐冽自己先收了聲,“算了,姜子期哪里管得了她?!?/br> “姜子期也不是說不管,剛知道她有了身孕的時候歡喜的什么似的,聽了大夫的話又犯愁,勸了明康幾次她都不聽,姜子期為這事兒給京城去過信,趙乃明也回過書信,把明康教訓了一頓,非讓她拿掉這個孩子,說要親自到晉州來,可你看,不是不了了之了嗎?” 趙盈搖著頭,人往軟枕上靠過去:“明康這輩子,始終都是孩子脾氣。 她從小就沒吃過虧,跟我表姐是一樣的人。 想做什么,都隨自己高興和心意,誰也別想強按著她們的頭改變她們的想法。 明康說,如果真的為了這個孩子丟了性命,她也沒覺得有多不值得。 可能是在生死選擇的關頭,有很多事情就突然看開了,她這才接受了姜子期,跟他完了婚,做了正經夫妻?!?/br> 徐冽一時之間說不出什么,也是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 如果換做是他,又會怎么選擇呢? 他不是姜子期,所以沒辦法說姜子期做的對或是不對。 其實就算是他自己……他能說服得了趙盈嗎? 既然不能,倒不如高高興興的,陪著她走完可能是最后的一段人生路。 說不定到了最后,峰回路轉,也未可知。 “這件事,京城都知道了嗎?” “明康不想聲張,只告訴了趙乃明夫婦倆,還有她的一雙兒女?!壁w盈去拉徐冽的手,指尖在他掌心畫圈圈,一遞一下的,低頭看著自己指尖的動作,“她說這世上與她還有關聯的,也就這么幾個人,她不想把親人都瞞著。 她跟姜子期在晉州成婚,沒等著他們從京城趕來,實則是已經虧欠了他們的。 這個孩子留下與否雖然決定只有她自己能做,但是她做了決定,總歸是要告訴他們一聲的。 孩子們的來信她也拿來給我看過,本來都已經動身往晉州來了,被她給罵回去的?!?/br> 徐冽覺得掌心里癢得慌,這才攥住了趙盈的手:“怪不得這些日子她恨不得長在你的院子里?!?/br> “她也是個人?!壁w盈笑不出來,語氣中是無限的感慨和悵然,“是人誰不貪生?誰不怕死?無畏生死的能有幾個。 她心里是怕的,又不愿叫我們跟著提心吊膽,成天跟沒事兒人一樣。 你看姜子期,近來你瞧得出他憂心忡忡的樣子嗎? 所以別寫信回京了,我知道你煩她成天泡在我這里,但是徐冽,這種時候,有什么好跟她爭的? 她從出生到如今人到中年,就這么一路被寵著過來了。 我這些年也看開了許多,能寵著她們的地方,真挺愿意寵著她們。 你就不要計較了?!?/br> 她都把話說到了這個份兒上,況且他就是再不滿,知道了這樣的事情,難道還去跟姚玉明計較不成嗎? 徐冽只是突然之間又開始慶幸—— 當年趙盈生下虞令貞后,他其實也沒少在上陽宮留宿。 趙盈少有拒絕他的時候。 只是每次事后,她都會服下一碗避子湯。 他曾經為此傷懷,持續了三年的時間才敢問她,能不能不再服避子湯。 趙盈說,生孩子是在鬼門關上闖了一遭的,要虞令貞是為了給虞家留下一絲血脈,也是不希望她人到暮年時,這世上與她血脈相連的人寥寥無幾,心里沒個牽掛著落。 但孩子她只要虞令貞一個就足夠,再不會要第二個。 如今想來,他實在慶幸的很。 趙盈是難得的人間清醒人,太清楚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了。 如果真被他三言兩語哄著再懷上孩子…… 姚玉明生瑤瑤的時候難產,她生虞令貞那會兒也沒好到哪里去。 月子里還落下了病根。 說不定如今真的跟姚玉明是一樣的。 他也同姜子期一般,要面對這樣的兩難境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