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明天要登基 第338節
趙盈往嘴里丟了顆梅子,今日的梅子發酸,后味還帶著苦澀,她吃了一顆就皺眉。 見宋樂儀伸手要拿,搶先一步挪開了小碟子:“這梅子太酸,你別吃?!?/br> 宋樂儀撇撇嘴收回手:“可是嚴崇之不肯偏幫你,真讓他查出點什么,你被禁足在司隸院中,拿他怎么樣?” 辛程那里眼珠一滾。 他就覺得今天這屋里,好像是,少了點什么東西。 他壓了下眉心:“今日怎么不見徐將軍?” 趙盈笑而不語。 · 刑部尚書,官居二品,天子近臣,卻橫死在自己府中。 人人都說嚴崇之是橫死,然大理寺、京兆府與刑部三家經驗老道的仵作去驗尸,都說他是自殺。 短刀上的血手印是他自己的,刀傷的位置和痕跡也都不是他人外力造成,的的確確是他自己手持短刀匕首,捅入心臟處。 且因他力道不足,一刀下去并不足以斃命,是房門反鎖,加上夜間他特意吩咐了不許任何人打擾,失血過多,導致的死亡。 昭寧帝甚至派了胡泰率御醫到嚴府去看過——醫術高超的御醫,與仵作畢竟不同。 人死了,他們所能做的相當有限。 但嚴崇之無舊疾,非心悸猝死,這些還是可以證明的。 再有驗看人身上各處足以斃命的大xue,有無暗傷,有無銀針傷人,仵作甚至都可能別人買通,但胡泰不會。 得出的結論,也是自殺。 如果是謀殺,一切未免太蹊蹺。 沒有暗傷也沒有別的傷口,只有心口一處刀傷,幾個仵作都說是自己下刀造成的,哪怕是江湖上的專職殺手,也難以偽造出這樣的痕跡。 可問題在于,嚴崇之為什么要自殺? 他這個年紀,妻妾成群,兒孫滿堂,家宅安寧和睦不說,寒門出身官拜刑部尚書,又得天子信重,他有什么不滿足,不順坦的呢? 前些時日姜承德被罷出內閣,內閣六把交椅空出一張,朝野上下無不議論紛紛。 放眼朝堂之中,論資歷來說,宋昭陽和嚴崇之都有資格遞補入閣,可宋昭陽非庶吉士出身,又在這上頭斷了前程,除非皇恩浩蕩,昭寧帝還要看在已故宋貴嬪的份兒上,強抬宋昭陽入閣。 但不管怎么看,也是嚴崇之遞補入閣的可能性更大一些的。 雖然天子擱置未提之后,眾人覺得姜承德復入內閣的可能性也很大。 那即便是入閣暫且無望,他才四十多歲,還怕往后沒日子嗎? 于是一夜之間,所有的矛頭全部都又指向了趙盈—— 嚴崇之在查什么案子呢? 安王遠在涼州,且刑部著手調查安王與福建的勾結案也已經有幾天,不是都沒出事嗎? 怎么才把那位永嘉公主牽扯進來,他就在家里自殺了呢? 被逼無奈,謀殺做成自殺,無論是哪一種說法,總之所有人都認為嚴崇之的死和趙盈脫不了干系! 趙盈本就被禁足司隸院中,嚴崇之的事情一出,朝野上下沸騰一片,她的禁足自然沒能解除。 昭寧帝似乎在默許外間傳言,卻又始終沒有一個明確的態度。 這樣的物議沸騰持續了半天光景,連宋昭陽都再坐不住。 登門去打聽消息的人不知被打發走了多少撥,后來索性閉門謝客,從后角門出了府,乘軟轎一路往司隸院而來。 趙盈本是正與徐冽說話的,乍然聽說他來,給了徐冽一個眼神就匆匆起身迎出去。 人才下了垂帶踏跺,宋昭陽已經臉色鐵青進了三堂院中。 趙盈遠遠瞧見,又提裙擺,快步迎上去:“舅舅怎么——”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宋昭陽的厲聲,斥斷了趙盈的笑容,他抿唇,緩了口氣,“元元,事情鬧大了,就算不是你做的,你又要如何全身而退! 你真是叫我們跟著你擔心著急,做事情之前為什么總是不來跟我們商量呢?” 第301章 尚書人選 三堂院中人多口雜,趙盈不愿多說什么,只是宋昭陽幾句話說黑了她的臉色。 就算不是她做的? 那可真是不巧,這等作孽的惡事,正是她本人所為。 她沉聲,側身把路讓開,語氣分明不善:“舅舅進屋里說吧?!?/br> 宋昭陽也不曾聽聞她這般語氣口吻同自己說話,愣怔須臾過后,面色旋即更是難看。 他重重冷哼一聲,長袍下擺擺動起來,大步流星入了堂中去。 屋內早不見徐冽身影,也不知他究竟躲到了哪里去。 宋昭陽反倒先四下里掃量一番,狐疑看趙盈:“外頭當值的小校尉說你在見客,你的客人呢?” 趙盈面色不郁,淡淡哦了聲:“嚴崇之突然死在自己書房里,外面傳說的那些荒唐話徐冽一早就來告訴了我,我不想見人,恐怕他們一個個找上門來要同我試探求證,煩人的很?!?/br> 她如今真是好的很。 天大的事情從來不商量也罷了,應付外頭人不愿見客的那套做派,竟也一并用在了他身上! 宋昭陽拍案而起:“你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舅舅!” 趙盈表面上看起來顯得無動于衷,只不過是呼吸稍稍重了一些而已。 宋昭陽顯然是本就帶著滿腔怒火而來。 她不用細想也知道。 人家說墻倒眾人推,樹倒猢猻散。 從嚴崇之的死訊傳出,到清寧殿未有旨意派出,流言蜚語不斷,而無人替她料理,多少人有心到司隸院門前來觀望試探,就會有多少人登過尚書府的大門。 趙盈垂眸:“在舅舅眼里,許是我錯了,可我仍就認為,我沒有錯,再來一次,我還會選擇這樣的路,做這樣的事,舅舅,我不想連累任何人,尤其是你?!?/br> 她緩緩抬起頭,入眼是宋昭陽的滿目驚愕,于是她又緩了口氣:“人,是我殺的?!?/br> 宋昭陽啞口無言。 她剛才,說了句什么話來著? 失了聰一般,聽不真切了。 心頭發緊,一雙無形的手死死地攥緊他的心臟,揪的人生疼,可他連呼吸都快忘記。 直到窒息感蔓延至周身,才猛然想起來,自己還活著,還有喘氣的機會。 之后便大口喘起氣來。 趙盈見狀,身形微動,本欲上前幫他順氣,猶豫一瞬,又坐了回去:“舅舅覺得震驚吧?覺得不能理解吧? 其實很多事,從一開始就是注定的。 還有一件事,今天舅舅既然來了,我索性告訴舅舅——趙澈的左腿受重傷廢了,后半輩子只能是個殘廢,隨行的閔廣護束手無策,診斷之下斷言縱是胡泰,也回天無力。 這件事,也是我做的!” 語出驚人,如平地驚雷。 原本懵然的宋昭陽猛然一個激靈,突然又清醒過來。 他冷冰冰盯緊了趙盈,聲音也是冷冰冰:“你說什么?” “我說我廢了趙澈的——” 趙盈之前別開眼,沒再看他,能聽見腳步聲,但卻沒料到,她話沒說完,宋昭陽已踱步至于她身前,在她那句話要說完整之前,揚手甩了她一巴掌。 被打痛的臉頰,火辣辣,真是生疼。 他力道大,不曾有半點手下留情。 而她長這么大,也沒被人碰過一根手指頭。 被人甩巴掌,是件極陌生的事。 趙盈偏著頭,抬手捂在臉上,聽見身后屏風有響動,合了眼睛。 她這幅模樣,分明是不知悔改。 宋昭陽怒極,揚手竟又要打去。 突如其來的外力阻止了他接下來的所有動作,手臂被人緊緊攥著,那人力道更大,宋昭陽心下大驚,側目去看,不是徐冽還有哪個? 徐冽黑透了一張臉,身形一動,整個人橫在趙盈身前,將宋昭陽與趙盈生生隔開。 宋昭陽咬緊牙關:“松手!” 徐冽不為所動,甚至抓著他胳膊的那只手,五指更收攏了三分。 趙盈緩了好久,才漠然叫徐冽:“放開?!?/br> 徐冽聞言不情不愿收了手,人卻仍擋在趙盈身前。 宋昭陽怒極反笑:“好好好,你真是好樣的?!?/br> “舅舅生氣,是應該的,我知道舅舅是心疼我,若不然,拿了我到父皇面前說清楚,要殺要剮,全憑父皇處置,何必站在這里與我浪費口舌?!?/br> 趙盈站起身,抬了手去撥開徐冽,她目光才落在宋昭陽身上。 目光灼灼,又似兒時澄明,卻偏偏刺痛宋昭陽一雙眼。 他心痛不已:“你怎么會變成這樣?那是你的親弟弟??!” “舅舅錯了?!壁w盈還是面無表情的一張臉,只有左側臉頰泛起不正常的紅暈,甚至有些腫起來,“舅舅不止一次問過我,上陽宮醉酒事件,究竟是因為什么。 我每每遮掩過去,不愿多說,舅舅大抵看出我不想提,之后才不再追問,對嗎?” 宋昭陽眉心一攏:“你果然是知道的?” “趙澈他知道了一些本不該他知道的陳年舊事,認為我壓根不該存在于這世間?!彼?,又不經意間掃過徐冽一眼,“我不知他何時知曉,何時起意,總之他是真想要我的命,想要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