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明天要登基 第331節
閔廣護瞧著杜知邑還算是好說話,又覺得趙乃明平日看著那樣好脾氣的一個人,可要真的拿喬起來,最嚇人的還是他啊。 于是又把求救求解圍的目光轉投向杜知邑。 杜知邑對他這種人從來也沒什么好感,不過這件事怎么說也是因他們而起,閔廣護的確是無辜受牽連,跟著提心吊膽一場。 別說眼下他對于趙澈那條受傷的腿束手無策了,他就是能保趙澈那條腿恢復如初,這一路回京也免不了懸著心,要擔心自己回京之后受責罰。 善心大發談不上,但他搞出來的事,還是不要折磨別人比較好。 杜知邑重踱回趙乃明身側去:“王爺,天災無常,閔御醫已經盡力了?!?/br> 趙乃明果不其然橫一眼過來,是兇狠的, 杜知邑撇撇嘴不以為意。 趙乃明把那口氣緩了很久,才沖著閔廣護擺手叫他去:“你守在三郎身邊,防著他病情有變,他若醒了,支使人來告訴本王?!?/br> 閔廣護連連點頭,哪里敢說半個不字,他倒恨不得這黑臉閻王一樣的趙乃明快點從他眼前消失。 打從剛才開始他就生怕這位常恩王非要入帳中去看一看惠王殿下傷勢與情況,然后就杵在帳中不肯走,非要等惠王轉醒。 那受煎熬折磨的不是他們,是他好嗎! 趙乃明負手離去,背影是冷硬的。 杜知邑心下長嘆,轉頭同閔廣護吩咐:“出了這種事,王爺心情不好,閔御醫別往心里去。 眼下最要緊的是惠王殿下的傷勢病情,你只要盡心盡力救治殿下,王爺也不會拿你怎么樣的?!?/br> 閔廣護又誒聲應是,其余的話真是一個字也不跟杜知邑多說,而后目送了他追隨著趙乃明腳步而去,竟長松下一口氣來,之后才轉身提步重回帳中,余下不提。 · 這帳是臨時搭起來的,正中安置趙澈那一頂原本該是趙乃明的,只不過給趙澈看病治傷要緊,就沒有這些拘束和規矩。 趙乃明現在用的這一頂,比帥帳要小很多,緊挨著安置趙澈所用那一頂,坐落在帥帳的做手邊上。 杜知邑跟他是一前一后進的帳中。 守在帳外的自是二人心腹之人,把守住了門口,任何人不許靠近,更別說進出了。 杜知邑一改往日嬉皮笑臉,吊兒郎當的那副模樣,難得在趙乃明面前也神色嚴肅。 人是坐下去的,正襟危坐。 趙乃明見狀,冷笑嗤了聲:“這是做什么?” “知道王爺心氣不順,我就盡量別惹你生氣了唄?!比粍t他的尾音還是那樣的輕佻。 趙乃明知道他自己的情緒是不對的。 整件事情里,沒有任何人有錯,更沒有人是對不起他的。 相反的,他真的不算是幫兇嗎? 趙乃明合眼,杜知邑也不催他。 良久后,他才吐了口氣:“我其實是在氣我自己?!?/br> 杜知邑還是沉默。 這種情緒是旁人無法開解的。 趙乃明從小被過繼到永王一脈,小小年紀,早早封王,看似是皇恩浩蕩,莫大榮耀,可實際上呢? 六七歲的小孩子是早就記事兒了的,他曉得自己父母是誰,出身何處,卻要去做別人的兒子。 那永王一脈早就死絕了,他被送去彭城的那年,也不過七歲而已。 從那時候起,他就是孤身一人,生活在彭城。 那對趙乃明來說是個全然陌生的環境,周遭服侍的人——還不都是昭寧帝安排的人。 漫漫歲月長河中,人是長大了,心境也早不相同。 他痛恨趙氏,也恨極了趙氏子孫的自相殘殺。 可是有那么一天,他不得不做趙家子嗣手足相殘的幫兇。 這叫杜知邑怎么勸呢? 趙乃明也好似無意與他扯這些,自己調整了好半天,拍了拍臉頰,那種外露的情緒終于有所收斂:“不得不說你是真有本事。整件事從頭到尾看下來,怎么看都是天災。 趙澈傷得重,又不可能留下來細細查看。 今日大雨,雨水沖刷,就算有人起疑心,這樣的瓢潑大雨,什么痕跡也都沒有了?!?/br> 他是真的認為自己有本事,還是借此冷嘲熱諷,杜知邑還是聽得出來的。 就是這話說的明明可以更好聽一些。 要不是他腦子好使,真的會認為趙乃明在借題發揮,趁機撒氣,拿了他來嘲諷一頓。 他撇嘴:“王爺因惠王殿下重傷而情緒不佳,這是應該的,但我還是認為,這樣的情緒如果持續太久,無論是對王爺,還是對我,都很危險?!?/br> 危險嘛是旁人看不出的,但趙澈不行。 趙乃明說知道的時候聲音還是沉悶的:“打算什么時候給京城去信,告訴永嘉?” 卻不料杜知邑搖頭說不必:“此事殿下交給我全權處置,成或不成,殿下不過問了?!?/br> 趙乃明眉心又攏,瞇了眼,旋即就想明白了。 可也正因為想明白,才又忍不住冷笑一聲:“我長這么大,再沒見過比永嘉更思慮周全的女孩兒?!?/br> · “倒也不是我思慮周全,只是行于險峰,不得不處處小心?!?/br> 小香瓜去了皮切成塊兒,趙盈分了一半給宋樂儀,又把自己拿一半拿出來跟徐冽分享。 宋樂儀一個人吃不完,就索性分了一大半給薛閑亭。 薛閑亭不愛吃這些,一口也沒動。 聽她這話,才多看她兩眼:“處處小心,又要主動招惹,我倒沒見你何處小心?!?/br> “你不懂?!?/br> 趙盈看都沒看他,拿銀簽長扎了一塊兒瓜,小口咬下,滿口香甜。 徐冽唇角微揚著,笑意藏不住,等她吃完了,也不知道是從哪里尋摸出來的帕子,遞了過去:“只可惜殿下對我另有安排,我大抵是等不到常恩王爺他們回京,不然真想看一看惠王的臉色?!?/br> 趙盈側目看他,宋樂儀也跟著看他。 這人時而心是最軟的,時而又是最無情的,一切斗不過因趙盈而異。 他和趙澈往日無怨近日無仇,這會兒想的竟也是落井下石。 宋樂儀觀薛閑亭面色不善,實在懶得見這樣的場合,甚至是接下來可能發生的場景,便誒的一聲問趙盈:“那要是杜知邑他們真的失手了呢?” “他不會?!壁w盈語氣異常堅定,“回京路遠,一次不成會有第二次,杜三不會叫我失望,所以我才根本不必過問,沒得惹人注意,倘或走漏風聲,大家都是萬死莫辯?!?/br> 第296章 自找麻煩 事實證明趙盈對杜知邑的信任,并不是全無道理的。 安營扎寨三日后,連趙乃明都不得不佩服起杜知邑睜眼說瞎話的功力—— 趙澈身上多處被砸傷,但用閔廣護的話來說那都不是什么致命要緊的傷處,皮rou傷而已。 只是趙澈身份尊貴,才顯得格外要緊。 私下無人時閔廣護到他二人面前去回話,趙乃明再三逼問,他才說了句非常中肯的話——那些傷勢放在平頭百姓身上,壓根兒就不值一提。 要命的只有趙澈的腿傷。 可是三天過去,閔廣護也已經把趙澈的腿傷給穩定了下來。 至少在第二天時趙澈就退了熱,臉色也好看了許多,連吃藥都不用人強給他灌下去。 而之所以說杜知邑這扯謊糊弄人的功力實在深厚,要說到前一天的事了—— 彼時趙澈自昏昏沉沉中轉醒,人尚不知是否全然清醒,總之他原本就未見得有多透亮的那雙眼,瞧著四下的人或是物時全是灰蒙蒙的陰沉。 人醒了,伺候的人緊著就回了趙乃明,杜知邑自是跟著一塊兒入的帥帳去見。 腿傷了,趙澈似知道,似不知道。 總之趙乃明和杜知邑二人進門轉身過屏風,入眼所見就是趙澈身上的被褥被掀開的情形。 那顯然是他自己干的,底下伺候的小太監才不敢這樣怠慢他。 趙乃明一時沉默,連一向巧舌如簧的杜知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因為趙澈的視線始終落在自己的左腿上,沉默不語,無人知他在想些什么。 好半天過去,趙乃明不動聲色拿手肘撞了杜知邑一把,杜知邑心下無奈,又不動聲色上前了小半步。 只他還沒開口,趙澈冷不丁問道:“我的腿,是廢了嗎?” 這哪里像是十二歲的孩子。 他過分沉靜,也過問穩得住。 這種話別說是問出口,就是在心頭上過一遍,也是錐心刺骨的痛。 可偏偏趙澈就這么問了,冷靜到冷漠,叫人不寒而栗。 帳中的小火爐上架著個薰籠,火星滋滋作響,一下下的都打在每個人的心口上。 膽子小一些的小太監瑟縮著肩膀越發往后退,恨不得退離到帳外去。 趙澈冷漠的眸瞥來,竟也不知他究竟是在看誰。 又或是透著這屋中所站之人,看向的,本就另有其人。 趙乃明心頭微沉,下意識去看杜知邑。 反正他是真不太會扯謊,更別說安慰人。 要他說,直截了當就告訴趙澈,對沒錯,你的左腿廢了,終生殘疾,一輩子也好不了了。 趁早死了這條心,你這輩子和儲君之位就再也無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