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明天要登基 第127節
她往山下看去。 上山的時候不覺得,這會兒才覺得霧氣有些大,白茫茫的,遮擋住蜿蜒山路。 立于山巔之上,恍若置身仙境。 不過有些冷。 山風本就更寒涼,這時辰也早,清晨的露水濕氣才褪去,霧氣上來,就更冷。 趙盈卻覺得熱血沸騰:“你們沒留意嗎?玉堂琴說,若換做趙清和趙澄,便是要他們三跪九叩拜山而上,他們也是肯的?!?/br> “他也沒說錯啊,別說他們了,就是孔如勉和姜承德他們,我看也肯,誰讓這是玉堂琴呢,得了玉堂琴輔佐,少他們多少麻煩和……” 宋樂儀念叨了一半,聲音戛然而止。 她怔然去看趙盈的臉,眼睛閃了兩閃:“他不是隱居避世嗎?他怎么知道趙清和趙澄是什么人?” 薛閑亭摸了摸鼻尖:“他分明什么都了如指掌,根本無心避世,卻又做隱居的樣子,怪不得——” 趙盈才長舒了那口氣,把他后話接過來:“我一進門就覺得他不是什么世外高人?!?/br> 她眼珠一滾,回想著玉堂琴屋中陳設:“他一事一物都不是隨意擺放的,多寶格上的珍寶古玩,或許比不上你府上名貴,但尋常人家幾輩子也買不起一件。 還有先帝賜他的那只百鳥瓶——如果我沒猜錯,玉堂琴這二十多年來和山下一直有聯系,這些東西也是山下人孝敬給他的。 他對朝中事,對趙清他們幾兄弟,甚至是對我和趙婉她們,都了如指掌?!?/br> “那他……這是想做什么?” “他在等?!?/br> “等?” 薛閑亭突然明白了,在宋樂儀肩頭輕按了一把,哂笑出聲來:“他在等人找上門來?!?/br> 二十四年過去,第一個找上門的,不是趙清,不是趙澄,而是永嘉公主趙盈。 這也出乎了玉堂琴的意料。 趙盈面色凝重:“所以他從頭到尾沒有問過,我是怎么知道他隱居之處,他問我的第一句話是……” ——“皇帝知道你來找我?” “他會下山的?!壁w盈負手而立,回身又往山頂茅草屋方向望去,“他若然避世不出,我請不動他,他來日就會為趙清或是趙澄所用,眼下我占得先機,揚州事定,他只能跟我回京!” 她眼底閃過肅殺,周身戾氣簡直比這山間涼意更凍人。 宋樂儀不喜歡她這樣,往她身邊湊過去,握了她的手:“沒事,咱們再想想辦法,別皺眉?!?/br> 第131章 討巧 許家如今的家主單名一個宗,是個相當有經營頭腦的人。 他從上一輩手上接下許家那會兒,許家還不過是仰仗著祖輩名望經營了幾十年,手上有些鋪面,有些積蓄的富貴人家而已。 等到了許宗的時候,從茶葉絲綢到瓷器香料,大大小小的生意皆有涉及,許家名下還有三個窯口,兩個木雕鋪子。 可以說這大齊天下,所到之處,都能看得見他許家產業。 如今的許家,不說是富甲天下,也是人人羨慕的大富之家了,便足可見許宗在此道上的能力和頭腦。 趙盈他們下了山回城,路上也沒有在別處做任何耽擱,以免暴露了行蹤,徑直就回了許府。 來回折騰一趟,就近了午飯時。 但奇怪的是許家伺候的丫頭和小廝像是隨時在打探著他們的動靜一般。 他們前腳進了門,后腳許宴山就進了滿庭芳。 趙盈和宋樂儀正在換衣服呢,聽見外頭動靜,對視一眼,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出來。 許宴山還是客客氣氣的:“就要吃午飯了,我母親讓我來請你們,府中特意備下了兩桌菜,都是揚州府名菜,京中大概也難得吃到?!?/br> 薛閑亭就回了他一句客氣:“我才帶了舍妹去拜訪城中游醫,這會兒她們兩個正梳洗打扮,澤修兄且先去,過會兒叫丫頭引我們前去拜見便是?!?/br> 小姑娘家嬌滴滴的,出個門梳洗打扮總要費些時間,尤其是像他們這樣富貴人家出來的女孩兒,一事一物都要精心挑選,從頭到腳精致的不得了。 他杵在這兒一起等,倒像是催促小姑娘快一些。 于是許宴山應了一聲好,又吩咐了伺候的小丫頭兩句什么話,便提步離去了不提。 正間屋門被拉開,趙盈四下看了一圈兒,沒看見人,從屋里走出來:“走了?” 昨夜忙著入城,三個人身上都是陰沉沉的顏色,沒入夜色中便叫人看不真切的。 等到了許家安置下來,又忙著出城去見玉堂琴,她又覺得一身玄衣十分有氣勢,便也就沒換下來。 這會兒回了家來,她換上了平日喜歡的胭脂色的裙,明媚卻又不張揚。 他點了頭,看了眼掖著手站在不遠處等著上前來伺候的侍女。 趙盈哦了一嗓子,要下臺階的步子頓了頓:“jiejie氣色不錯,我說叫她戴那對兒紅寶石的耳墜子,她偏要選一對兒金鑲玉的,哥哥來替她選吧?她一向最聽哥哥的?!?/br> 同人哥哥長jiejie短,趙盈真沒怎么做過這樣的事。 她都有多少年沒跟人撒過嬌了,自己都快記不清楚。 薛閑亭顯然也不受用,和他從小就認識的那個趙盈實在是格格不入。 他神色僵硬,還是提步上了垂帶踏跺。 那房門啪的一聲就關上了,站在院子里的小侍女抿了抿唇,一撇嘴,索性往月洞門下等著去。 “看來你又猜對了?!?/br> 宋樂儀早換好了衣服,端著個白瓷茶杯坐在羅漢床邊:“咱們才進門呢,許宴山就來得這樣快,不過倒也可以說,人家是備下了精致菜肴,等著要見一見咱們,所以一早吩咐了底下的丫頭,一回府就去回話。 再不然,咱們是客居,按他所說,是大哥特意寫信托付的貴客,咱們進出府邸,也該有小廝立時去回話。 正說反說他們都有道理,便是去問了,人家也大可推脫不承認?!?/br> 趙盈心里明白,就是不懂許家圖什么。 “不過也無所謂,咱們只在許家住幾日而已,他也圖不著什么,不過——” 趙盈捏著裙身,兩根指頭拈著,搓了一把:“事出反常必有妖,只是未必同我們有關就是了?!?/br> “那你的意思是不管了嗎?”薛閑亭擰著眉頭在她身邊坐下去,“就任由他們這般放肆?” “不是說強龍不壓地頭蛇嗎?而且仔細想想,嘴上說拿我們當貴客,實際上對許家而言,我們就是底細不知,來路不明,正如你當日看魏嬌娘是一個道理?!?/br> 趙盈自己倒是沒什么所謂的樣子,挑了眉心,拿手肘撐在桌子上:“防人之心不可無,他們這樣大富大貴的人家,多些防備也不算過分。 就算真的監視著咱們的一舉一動,至少沒對咱們做什么吧? 人活一輩子,誰還沒有點兒秘密了呢? 就算許宗不是怕咱們隊許家不利,真的是覺得我們來者不善,心里有鬼,那和我們也沒關系,你說呢?” 薛閑亭覺得她說的雖然有道理,但許家如此行事,還是太目中無人了些。 單憑宋懷雍擺在那兒,許宗就敢這樣監視他們行蹤,也是輕狂孟浪過頭了。 宋樂儀看他的那樣,大概是認了真的,細細想來,薛閑亭嘛,從小到大就沒吃過半點虧,為人處世很有自己一套原則。 許家要真是監視他們,那就是踩在薛閑亭的底線上頭,他生氣也難免。 但聽趙盈的意思是不打算追究。 人家準備好了席面還在等他們,這會子可沒時間叫他們打嘴仗。 故而她欸了一聲開口先攔:“我倒覺得元元說的不錯,誠然你也有你的道理,可就是看在我大哥的面子上,也沒有跟許家計較的吧? 大哥既然托付許宴山,那便是他二人私交一向不錯。 許宴山雖是家中嫡子,但他又不是一家之主,說話辦事還不是他父親說了算,這筆賬總不能算在他的頭上。 無論你是想跟許宗問個清楚,還是私下里查一查許家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要是給人知道了,我大哥還怎么做人呢? 再說了,咱們不是也沒有證據嗎?” 薛閑亭便只好算了。 他咬了咬牙:“倒要受他們拿捏?!?/br> “這不是受人拿捏?!壁w盈無奈嘆氣,“那我豈不是也受玉堂琴轄制拿捏了?” 薛閑亭抬眼看她:“你是個能屈能伸的,我卻不是?!?/br> 趙盈呼吸微頓。 他確然不是。 前世她就羨慕過薛閑亭,不過那時候只是她為趙澈奔走太累了,身心俱疲,忙里偷閑的時候,想起幼時的天真無邪,就會羨慕薛閑亭。 重生之后則為別的。 都說永嘉公主天之驕女,生來便要風得風。 其實他們這些人里,宋云嘉身上背負著光耀宋家門楣的單子,一步也不能踏錯。 她表哥雖說是朝廷新貴,可也是借了母親的光,那些老臣或許也是真的賞識他,但總免不了把他同母親聯系在一起。 即便是沈明仁,也未見得事事如意。 只有薛閑亭。 出身尊貴,家中獨子,廣寧侯雖也有兩房侍妾,可那都是他年少時老侯夫人給他安排的,打小服侍他,知根知底,絕沒有什么內宅算計。 他們侯府又已是貴無可貴的,廣寧侯從不指著他光宗耀祖,光耀門楣,他便是個紈绔,了不起吃喝玩樂一輩子,將來廣寧侯的爵位也還是傳下去的。 他才是真正的既不必瞻前,更不用顧后。 趙盈眼眸略垂了垂:“我建議你學一學能屈能伸,雖然有時候憋屈一些,但其實是件不錯的事,你就當是修身養性吧?!?/br> 所以她現在才越發慣著那些人。 不管是在朝堂,還是私下里。 就連趙澈打傷她這么大的事,也不過昭寧帝不痛不癢的一頓責罰就過去了。 薛閑亭心中不快:“我不學,你也少學這一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