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春風 第1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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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璽起先是誤將她認作某人,然后是聊到從軍之事,突然發火。 她誠懇問道:“臣十三歲第一次上戰場 ,礙著殿下什么事了?殿下為何如此生氣?” 姜璽原本在掙扎,絲絹料子濕水后薄如蠶翼,幾近透明,被撕扯之際讓他想起了那個夜晚更加細微的畫面,正又惱又羞又怒,準備和這件衣裳一刀兩斷。 聞言整個人就呆?。骸啊仙仙蠎饒??” 唐久安挑了挑眉:“不然?” 姜璽臉上神情的變化非常精彩,若是非要唐久安形容,她覺得像是一條狗被人敲過一棒之后又被喂了一塊骨頭。 “……那那你說數不過來是什么意思?”姜璽試探著問。 “臣教過的學生,實在多到數不清,所以不知道殿下算第幾個?!?/br> “學生?!” “殿下問得不是這個?” 難道是她誤會了? 畢竟他向來不愿意承認她的師長身份,除了第一天有意捉弄,再沒叫過一聲“老師”。問到她從軍,又問第一個,她順理成章就認為是問學生。 “殿下想問什么,請再問一遍,臣定當好好答?!?/br> “沒什么,沒什么……”姜璽仿佛從地獄回到天堂,整個人都有點飄飄然,喃喃道,“很好,很好,不必再問什么?!?/br> “——但牡丹樓什么的,確實與臣無關?!碧凭冒驳?,“殿下不妨詳說從頭,要尋的到底是何人,什么樣貌,什么年紀,什么來歷……臣說不定能幫殿下找一找?!?/br> “唐久安!”姜璽聲音低低的,每個字都是從牙縫里擠出來,“你自己做過的事難道當真記不得了嗎?!” 唐久安很頭疼:“那么殿下告訴臣,臣到底做過什么事?” “你——”一口氣在姜璽肚子里百轉千回九曲十八彎,終于吼了出來,“慶豐五年三月十七,你在牡丹樓攜持一人春風一度,怎么?玩完就扔???!” “………………” 唐久安陷入漫長的沉默。 她從記憶的角落里挑挑揀揀,終于在層層灰塵之下找到一件事。 慶豐五年,也就是三年前。 她在春天接到了調令,終于可以回到她心心念念的軍營。 兵部幾名相好的同僚治席送行,因是在畫舫之上,大約有春酒在內,唐久安無意中喝了不少。 席散之后,燥熱難當。 好在江邊離南里不遠,到處都是尋芳買/春之客。 她隨便抓了一個,你情我愿,就地解決。 唐久安不說話的時候,神情顯得格外高深莫測:“殿下確定是在牡丹樓遇上這事的嗎?” 姜璽咬牙:“不錯!就是在牡丹樓!我死也不會記錯!” 唐久安暗暗長舒一口氣。 她就說嘛,雖然當時醉得暈暈乎乎,已經不記得那人是什么模樣,但哪有這么巧,一抓抓著個當朝太子? 更何況,這太子還是個斷袖。 唐久安想想這后果后怕不已。 順便替那個真正強迫太子的人捏把汗。 “殿下,臣以身家性命前程仕途起誓,若臣慶豐三年去過牡丹樓,讓臣永世不得升遷,三生一貧如洗?!?/br> 對于她而言,這誓夠毒的了。 但姜璽猶不滿意,惡狠狠道:“敢不敢以你母親的性命起誓?” “臣生平從未用母親起過誓,以前不會,以后也不會,這是唯一次,殿下你聽好了?!?/br> 唐久安神情微冷,眸子里有絲寒意,“我唐久安對天起誓,若是慶豐三年我踏進過牡丹樓半步,就讓我與母親皆五雷轟頂,不得好死?!?/br> 姜璽徹底頓住。 “殿下滿意了嗎?”唐久安問。 姜璽像是原地變成了石像,臉上神情瞬息萬變,拂袖而去,“砰”地一聲摔上門。 唐久安被那聲響震得“嘶”了一聲。 真是生怕別人不知道這兒有人啊。 果然沒過一會就有人來了。 是那位之前扶著關老夫人的少女。 她是關山的女兒,關若飛的meimei,關若棠。 身后跟著兩名仆婦,一人捧著衣物,一人捧著藥物。 放下東西后,兩人退下。 “唐jiejie好呀,太子哥哥說你受了傷,讓我來給你上藥,還讓我準備衣裳給你?!?/br> 關若棠笑起來嘴角兩粒深深的酒窩,格外甜,“太子哥哥向來連陛下都不放在眼里,我還是頭一回見他這樣對人上心誒?!?/br> 唐久安:“可能是他……尊師重道?” “笑死,誰會把師壓下身子底下尊啊?!标P若棠湊近,“唐jiejie,你和太子哥哥是不是有私情???你想不想當太子妃?” 唐久安在宮中教箭之余,也會聽到一些宮人八卦,比如說關家一心想讓關若棠嫁入東宮、效仿前朝風姜兩家世代通婚之類。 于是立刻道:“小姐放心,我是大都護的人,絕不會礙關家的事。我不單不想當太子妃,若是小姐用得上,我還可以幫小姐當上太子妃——” “啊啊啊晦氣!我才不想當什么太子妃!我已經有自己喜歡的人了!” 關若棠嚷道,“你看你們都一起滾地泡溫泉了,你就嫁他唄,只要你們成親了,祖母就不會再念叨我了!” 她說明,認認真真地望著唐久安的眼睛:“你也說了你是我爹的人,那就為我爹盡忠,早日嫁進東宮吧!” “……”唐久安沉吟,“……嗯,盡忠的話,我不如去試試為大都護去挑了北疆王帳?!?/br> 關若棠一下子垂頭喪氣,“什么啊,你也不想嫁???” 不過她很快又振作起來,“可我看太子哥哥有點想娶誒,你知不知道這幾年我祖母往東宮塞了多少美人,沒有一個能在他身邊超過半炷香的,我簡直懷疑他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歡女人?!?/br> 唐久安在心里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眼神。 “但你就不一樣了……我早就聽人說起過你了,你不單是在東宮待得最久的教習,也是在東宮待得最久的女人!” 唐久安默默起身,關山提起這個女兒時時常會露出頭疼的寵溺神情,唐久安共情不到寵溺,但感到了同樣的頭疼。 她開始覺得姜璽讓這孩子過來可能不是為了尊師,而是為了報復。 關若棠兀自嘰嘰呱呱,唐久安先是給肩上上了藥,然后問:“小姐,我要更衣了?!?/br> 關若棠:“你更啊,我又不是沒有?!?/br> 唐久安原是想讓自己清凈一會兒來著,但這是人家家里,她總不能趕人。 當唐久安開始脫衣服之時,關若棠的聲音忽然像卡殼了似地停下來。 然后緩緩向唐久安伸出手。 唐久安:“?” “這個我真沒有……”關若棠眼睛圓圓,口水好像隨時都要流下來,“這是怎么長的?為什么胸這么大,腰還這么細?啊,還有這腿!這腿怎么這直,這么長,難怪太子哥哥說讓拿我哥的衣裳,要是拿我的,你得短一截……” 唐久安倒是很少在意自己的身體,此時隨著她的視線自己審視了一下,嘆氣:“小姐你不懂,胸大有時候挺礙事的,束起來嘛又喘不上氣。腰確實太細了,要是粗點兒就好了。腿其實不用這么長,若是短一點兒,下盤會更穩。肩背也不夠寬,所以臂力不足,用刀的時候只能借腰力……” 也不知道這老腰還能再頂幾年。 關若棠默默地聽了一陣,看看自己的平胸桶腰小短腿,絕望地離開。 * 這一夜國公府里滿街找人,驚動了京兆府。 關貴妃還回宮調用了羽林衛,動靜益發大。 于是第二天姜璽就被御史彈劾了,說他“肆意冶游,苦勞尊長,驚擾百姓”,諸如此類,在皇帝案前堆了厚厚一疊。 姜璽得知后一拍大腿:“對呀,昨天扔劍的時候就應該順便扔個御史臺的字條,讓外祖母和母妃去御史臺尋人,那折子定然要翻個三五倍?!?/br> 關若飛苦著臉:“我的爺,這次指定跑不了跪太廟,又少不了我的份?!?/br> 他猜得一點不錯,圣旨很快下到國公府,讓兩人去太廟跪三天。 這個天數讓關若飛震驚了,以前再怎么鬧都是一天,怎么還漲價了? 他問姜璽:“你是不是還有別的事犯了?” “能有什么事?”姜璽一笑,“這是父皇對我越來越不滿了。這次三天,下次七天,再下次十天,說不準哪天父皇就再也不想看見我了?!?/br> 他越說越滿意,大手一揮:“走,跪著去?!?/br> 關若飛嘆氣,跟上,忽然想到:“等等,跟你一塊兒的是唐將軍,為什么她不用跪?” 圣旨里壓根兒沒提唐久安的名字。 姜璽腳步微微一頓,沒說話,直接去太廟。 * 關老夫人和關月此時都很后悔。 “早知道陛下這般生氣,咱們昨晚上就不該那般舉師動眾?!标P月憂愁,“璽兒總是胡鬧,萬一陛下哪一天真惱了……他又不是只有璽兒一個兒子……” “呸呸呸童言無忌,這話不興亂說?!?/br> 老夫人握住關月的嘴,“你想想,咱們殿下當太子,那是全憑運氣。多少人烏雞眼似地盯著他,時刻都有陰招對付他,幾本彈劾折子算什么,若是昨晚真有刺客把人擄走了怎么辦?這會兒只是去跪跪太廟,反正那兩個臭小子常跪的,我已經讓人在馬車上備好護膝和毯子了,包管他們舒舒服服的?!?/br> 關月想想也是,但還是不滿意,“那兩個小子,也該吃點苦頭,一天天的不讓人省心?!?/br> 她又想到了唐久安,昨天的事跟唐久安脫不了干系,關老夫人卻不讓人打擾唐久安,關月有點埋怨母親。 關老夫人微笑:“你懂什么?這唐久安是一把鑰匙?!?/br> “什么鑰匙?” “打開東宮大門的鑰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