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亂終棄劍修后他黑化了 第95節
南詔獨有。 大路走到了盡頭,綠色濃霧匯聚眼前,完全掩蓋了去路。徐存湛抬頭往上看,一手將陳鄰護到自己身后,另外一只手抽出那把木劍——陳鄰一直以為木劍就是木劍,后面聽了好幾個人的說辭,才知道這把木劍居然不是一次性使用品。 它有個和徐存湛職業很相配的名字,叫問罪劍,是徐存湛的佩劍。雖然外表看上去就是一把平平無奇的木劍。 但木劍在徐存湛手上的時候,就鋒芒畢露得一點也不像木劍了。 它勝過人間一切神兵利器,只是劍尖遙指,便有灼人劍意奔涌而出。 那些陰氣形成的煙霧霎時如堆雪入滾水,來不及尖叫就被劍意燒光。煙霧散去后露出巍峨宮殿,宮殿城門上斜劃開一道冒著熱氣的劍痕。 徐存湛手腕一轉,收劍貼著自己胳膊。 整座巍峨宮殿都顫抖振動起來,連帶著那條大路也不斷振動,好像一場巨大的地震。陳鄰完全站不穩,感覺自己好像一顆被拍子打來打去的乒乓球。 好在她摔倒之前,徐存湛眼疾手快,拎著陳鄰往自己懷里按。他倒是站得很穩,無論腳下大地如何震顫,徐存湛始終沒有挪過位置,一手扶著陳鄰,抬眼看向那座貌似在發脾氣的宮殿。 宮殿上方,氣霧升起,最終凝固成一個威嚴的老者形象。老者垂眼面無表情睥睨宮殿外的人,聲音也渾厚響亮。 “來者何人?為何擅闖我酆都?” 徐存湛看地面也不震了,才松開陳鄰胳膊,抬頭回復:“在下暮白山弟子徐存湛,為朋友前來求取轉魂丹?!?/br> 老者被氣笑了:“你來我酆都求取東西,不備好厚禮相酬,卻對我酆都城池拔劍?天下哪里有這樣的道理!” 徐存湛眨了眨眼,旋即輕笑。 他一身顏色都淺,笑起來便和整個酆都都格格不入,恍若觀音誤入陰曹地府。 老者惱怒:“你笑什么?!” 徐存湛仰起臉,聲音輕快:“我只是說話比較客氣而已,并不代表我人是個客氣的人?!?/br> “轉魂丹我一定要拿到,你最好現在就給,不然我就動手搶?!?/br> 這番話說得直接又無恥,宛如強盜。不止老者氣得胡子發抖,就連陳鄰都錯愕的望向徐存湛。 她咽了咽口水,小聲:“我們這樣說話會不會太囂張了?” 徐存湛:“哪里囂張?” 陳鄰為難,努力在自己腦子里搜索形容詞:“就是,感覺像強盜入室搶劫似的……”徐存湛詫異:“你原來是打算好好和酆都借轉魂丹的嗎?” 陳鄰沉默了一會兒,反問:“你原來一開始就打算用搶的?” 徐存湛理所當然點頭,回答:“都說了轉魂丹是東岳大帝的收藏品。如果好好上門要的話,他肯定會東提一個西提一個各種亂七八糟的要求,就算我們達到要求了他也未必會將轉魂丹給我們?!?/br> “還是自己動手搶比較穩妥?!?/br> 他說這話時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言辭間頗有一種‘我搶他是他的榮幸’那種感覺。 陳鄰再度沉默。 片刻死寂后,陳鄰嘆氣,皺著臉苦兮兮叮囑:“回我家之后可不能隨便搶東西了啊,你要是看中了什么就和我說,我會給你買的,千萬不能去搶?!?/br> “要蹲監獄的?!?/br> 老者終于受不了那兩個小年輕無視自己,旁若無人的聊天,發出一聲怒喝正要出手——徐存湛嘴巴還在跟陳鄰聊天,手卻已經按到了木劍劍柄上。 就在局勢一觸即發之際,天邊遠遠傳來一個威嚴的聲音:“三庭,退下?!?/br> 老者身形晃了晃,憤憤不平:“大人!是這臭小子欺人太甚!您也聽見他剛剛那番狂妄言語了嗎?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三庭,退下?!?/br> 那威嚴聲音只是堅定的又重復一遍自己的命令。老者咬咬后槽牙,卻還是乖乖退下,煙霧幻化出來的身形迅速潰散。 與此同時,那座宮殿大門打開,兩排隊伍迎接出來,做了個請的姿勢。 陳鄰看向徐存湛,徐存湛一手倒扣問罪劍,一手牽起陳鄰,“走,進去看看?!?/br> 徐存湛都這樣說,陳鄰倒是松了口氣,小碎步緊緊跟在徐存湛身邊。走入殿門之后,陳鄰立刻就能感覺到空氣極速降溫,好像一瞬間從正常溫度到了隆冬飛雪的日子。 就連兩邊迎接出來的護衛,也是腳步懸浮,鎧甲沒有遮住的地方露出青紫皮膚,鬼氣森森十分可怖。 陳鄰不禁握緊了徐存湛的手,貼到他后背。徐存湛身上仍舊是暖的,像個人形暖寶寶一樣。 在兩隊護衛盡頭,一名玄服老者靜靜立著??雌淙菝?,正是之前在城墻上幻化出身外化身和徐存湛斗嘴的那位‘三庭’。 他看見徐存湛,鼻腔里發出一聲冷哼,轉身在前帶路。三庭才轉身,身后屁股突然無風自燃,灼燙火焰似毒蛇順著燒上背部,他痛呼一聲跳起來,先是胳膊折過去撲打,但無濟于事,后又在地面打滾,試圖滾滅后背火焰。 這時上空卷下來一陣涼風,裹住三庭,撲滅了他背上的火焰。 雖然火焰撲滅了,但三庭的衣服后面完全被燒毀。那些火焰顯然不是尋?;鹧?,三庭爬起來后雖然恢復了自己的衣服,卻無法恢復那些被火焰燒出來的痕跡。 那種令人驚懼的疼痛還徘徊在他背部和臀部,使得他不自覺用同樣驚懼的目光去看徐存湛——卻看見那貌若觀音的少年正忙著給陳鄰捂眼睛。 他在陳鄰耳邊瞎吹風:“別看,燒得可難看,比那個被我砍掉腦袋的邪修還嚇人?!?/br> “???真的嗎?” 陳鄰霎時緊張起來,原本要去扒拉徐存湛手腕的動作,也變成了緊緊攥著徐存湛衣角,往他那兒貼了貼。徐存湛翹起唇角,聲音卻嚴肅:“真的啊,我騙你有什么好處?” 三庭:“……” 徐存湛又轉頭看向他,正對他表情復雜的臉。少年半彎蓮花眼,笑容淺淺,張嘴無聲做了個口型:【都說了少來煩我,再有下次就把你串成燒烤?!?/br> 如果不是東岳大帝及時降下那陣涼風,三庭這會兒說不定真的已經被串成燒烤了。 他在酆都服侍東岳大帝多年,也見過惡鬼無數。但壞脾氣沒耐心如徐存湛這樣的,實在罕見。 三庭霎時收斂了自己心中的不耐,老老實實低頭弓腰走在前面帶路,后背和臀部的傷口給他激出了一層冷汗。 一路上徐存湛都捂著陳鄰的眼睛,理由是三庭被燒得很難看,她看了肯定要做噩夢。 陳鄰還是挺怕做噩夢的。自從穿越過來之后她就總是做噩夢,現如今好不容易靠著商枝的藥,偶爾能睡個好覺了,陳鄰一點也不想去作死,再看什么噩夢素材。 為了讓陳鄰相信三庭真的被燒得很難看,徐存湛在她耳邊不斷念著人被燒傷的丑樣子,語速又快說話又輕,跟和尚念經似的。三庭聽得臉部肌rou直抽抽,一時間連背上的疼痛都忘記了。 但他已經領教過徐存湛的脾氣和耐心了,只敢心里生氣卻不敢說出來。 三人最終進入東岳大帝生活的主殿,三庭在宮殿入口叩拜后離開。徐存湛則等三庭走遠了才松開手,陳鄰眼前終于得見光明。 不等陳鄰松口氣,徐存湛又彎腰湊到她眼前:“我剛剛怕嚇到你,給你捂了一路的眼睛呢!” 陳鄰:“……謝謝?” 徐存湛頷首,頗為驕傲:“不客氣?!?/br> 說完這句話后他牽了陳鄰的手,心情很好的走入宮殿。陳鄰意識到他為什么高興,頓時只覺得好笑,但在好笑之余,又覺得徐存湛這樣—— 怪可愛的。 這世界上怎么會有徐存湛這么好哄的大漂亮??? 進入宮殿內,也終于看見了那位高高在上的東岳大帝。對方的體型有些超乎陳鄰預料,她一直覺得徐存湛就已經夠大只了,但窩在王座里神色平靜的東岳大帝,卻要更加高大渾厚,遠看簡直像一座小山。 他垂眼,黑眼圈很重,眼珠子盯著人時不自覺讓人起雞皮疙瘩。 第一眼東岳大帝看的是陳鄰——他‘咦’了一瞬,歪過腦袋,面上露出幾分困惑。 陳鄰一聽這個語氣詞就緊張,“我臉上有東西?” 東岳大帝搖頭:“哦……那倒沒有。我只是覺得奇怪,我也見過無數死者,但從未見過命運被人擾亂至此的——還真是稀奇?!?/br> “算了,這也不重要。暮白山的問罪人,你想要我的轉魂珠?” 東岳大帝慢吞吞把目光移到徐存湛身上。徐存湛慣來很勇,哪怕是和東岳大帝對視,臉上仍舊掛著禮貌的微笑,回答:“不是想要,而是我必須要拿到?!?/br> 東岳大帝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唔,你想要的話,也不是不能給你。只不過轉魂珠并不在我的寶庫里,而是在走馬燈里?!?/br> “轉魂珠畢竟是用來融合生魂的東西,于我無用,我平時也沒地方擱它,就讓人收進走馬燈里了?!?/br> 陳鄰聽得一頭霧水,下意識轉頭求助徐存湛:“走馬燈是什么東西?是我知道的那個走馬燈嗎?” 她只知道人死之前會看見走馬燈。 徐存湛眉頭一皺,“是酆都的一個大轉筒,人死之前所看見的走馬燈都在里面……你是故意的吧?!” 最后一句話是在質問東岳大帝,徐存湛抬眼望過去時神色已然有幾分不耐。東岳大帝嘆了一口氣,攤開雙手:“我何必騙你呢?” “更何況我也知道你,暮白山的問罪人。暮白山不止一個問罪人,但能全天下都聞風喪膽的問罪人只有一個,我為什么要自討苦吃騙你呢?” 徐存湛之所以令全天下都聞風喪膽,可不只是因為他強得可怕。 他的脾氣也挺可怕的。 暮白山身為名門正派標桿,培養出來的弟子雖然不近人情,但在除魔救人這件事情上卻有著天然的責任心。千百年來,暮白山只出過徐存湛這么一個奇葩—— 在九嶺山殺千象,把千象挾持的一城之人一塊兒也用劍氣做了個刮皮服務。事后雖然大部分人都救了回來,但來感謝徐存湛的人卻一個也沒有,從此恨上徐存湛的人倒是不少。 徐存湛也因此一戰成名,變成了大家口中那個【脾氣很不好】【如果敵人抓了人質就會把人質一起干掉】【心情不好的時候會隨機選幾個邪修去死】的暮白山劍瘋子。 就連東岳大帝遠在酆都,也對徐存湛糟糕的名聲略有耳聞。 和東岳大帝惆悵的臉對視,徐存湛越發煩躁。他握緊陳鄰的手摩挲了一下,陳鄰在想事情,沒察覺徐存湛的小動作。 陳鄰:“那這么說的話,我們要去走馬燈里把轉魂丹找出來?” 徐存湛:“我去找?!?/br> 陳鄰立刻跟了一句:“那我也……” “你不能去!”徐存湛語速很快,甚至頭一次對陳鄰用上了近乎急躁的語氣。 陳鄰愣了愣——徐存湛偏過頭看她,喉結輕輕一滾,再開口時,聲音緩和不少。 他壓低聲音,道:“里面有點危險,你進去了我還要分心照顧你。就在外面等我,只是區區走馬燈而已,我很快就出來了?!?/br> 陳鄰完全不明白‘走馬燈’是什么樣的存在。 徐存湛說它有點危險,陳鄰就先給‘走馬燈’打上了危險的標簽。她松開徐存湛的手,明亮雙眸眼巴巴望著他——徐存湛被她這樣盯著,忽然間有點難受,想要再像之前那樣伸手把她眼睛蒙住。 只要不看這雙眼睛。 只要這雙眼睛,不再這樣注視著他,他就不會…… 不會怎么樣? 心臟鼓脹起來,聲音撞到耳膜,嗡鳴聲遲緩回旋。 之前那種莫名的情緒再度涌上來,是徐存湛無法理解的情緒,就像一個不認字的人對著象形文字那樣,明明看著非常熟悉,似乎可以聯想到自己生活中的某樣東西—— 但就是認不出來。 徐存湛先移開了目光。他把陳鄰留在東岳大帝的宮殿里,再三叮囑陳鄰不要亂跑就在這里等他,他很快就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