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梨你在說什么 第49節
郁柏道:“有不少地方都這樣的。不過我看這篇稿子,很像是競爭對手發的黑稿?!?/br> 茶梨疑惑道:“怎么看出來的?” 郁柏道:“煽動性字眼太多,證據太少。競選都搞成了營銷游戲,這些政客也沒什么意思?!?/br> 茶梨聽出了弦外之音,道:“你以前在三維世界做策劃的時候,也這么為你的產品做營銷嗎?也抹黑過你們的競爭對手?” “當然沒有?!庇舭孛娆F自豪,說,“我的產品很能打,根本用不著搞這些不入流的小動作?!?/br> “哦,這樣啊?!辈枥娴?。 他有時候覺得,郁柏對三次元的生活并不是完全沒有懷戀之處。 等填飽了肚子,兩人找了家小旅館開房休息,計劃等天亮再出來活動。 這地方治安混亂,前臺聽他倆說沒帶身份證,也不以為意,從抽屜里隨便抽了兩張來路不明的證件,給他倆登記開了房間。 這前臺小姐的表現倒是比較像個正常人,茶梨問她網絡的問題,她解釋說當地三天兩頭就有民眾零元購,網絡基站也經常被破壞掉,移動數據和wifi都不穩定,民眾想要獲取資訊,通常是靠電視或者紙媒。 兩人進了房間里,把房門反鎖好,郁柏到洗手間試了試,還好有熱水,便讓茶梨先去沖熱水澡。 茶梨洗完澡,舒服多了,把淋濕的衣服晾起來,出來就掀開被子躺了進去。 郁柏看了看他,才也去洗澡了。 茶梨開了房間里的電視,電視臺也很少,沒有影視劇,也沒有電視節目,只有新聞和廣告,換了幾個臺,里面都在報道市長競選,看來這就是當地近期最大的新聞了。 稍后,郁柏擦著頭發出來,茶梨指了電視讓他看,說:“你看,這就是那個被我們利用了一下的鴻議員?!?/br> 鴻議員在新聞里,比報紙上那張撒錢的照片看起來,高很多也帥很多,相貌堂堂,氣質也很可靠。茶梨確信郁柏的猜測沒錯了,那篇稿子應該就是對家黑他的。 新聞里給鴻議員做了一長段介紹,自幼勤奮好學,信念堅定不移,是個從底層逆襲上來的傳奇人物,而后又說了許多他在政治改革上的真知灼見,結尾說,鴻議員的民眾支持率早已超過六成。 郁柏隨口道:“嚯,看來咱們鴻議員要當選了?!?/br> 茶梨卻說:“不一定,這家電視臺應該是他的擁躉,剛才看了另一個電視臺,說法完全不一樣?!?/br> 他按遙控,換回剛才那個臺,但現在已經播完了對于鴻議員的攻訐部分,開始大張旗鼓地吹捧另一位市長競選人,旁白詞介紹說:“他出身奈落當地有名的望族,從太祖父母那一輩到父母,皆是社會名流。嵐君本人的履歷也很漂亮,曾擔任過市政委員會秘書長……” “!”茶梨聽到這名字,一下坐了起來。 郁柏也皺起了眉。 那位擅長薩克斯的酒吧老板2.0,在自作琴譜和酒吧排班表上的簽名,就是“嵐君”。 茶梨和郁柏對視一眼,同時想道: 如果老板2.0就是真正的嵐君,那么現在身處奈落的這個“嵐君”……最有可能的身份,只能是那個人了。 兩人又繼續都盯著電視。 畫面里是嵐君在接受電視采訪,被主持人問到他對本次競選的最大勁敵鴻議員,有什么看法。 嵐君露出譏誚的笑,語調輕蔑,直接攻擊鴻議員的出身,原來鴻議員小時候住在紅燈區,親生父親是誰都沒人知道。 “鴻議員的團隊最愛強調,他是靠自己努力才有的今天,其實他不過努力了區區十幾年,而我的家族,為了在奈落這座城市屹立不倒,五代人!努力了足足一百二十年!” 郁柏看向茶梨。 茶梨已得出了結論:“他不是嵐君,他是老板1.0?!?/br> “確定嗎?”郁柏道。 “這神態我太熟悉了!”茶梨道,“我抓他的時候看他的違法視頻看了不知道多少次,他地鐵占座、到處亂插隊、遛狗不牽繩等等時候,他就是這副不可一世的表情,我絕對不會認錯?!?/br> 郁柏道:“所以……他和真正的嵐君,交換了腦電波,或者說,靈魂互換?!?/br> 嵐君去諾亞城,當上了一名歲月靜好的酒吧小老板。 真正的老板則來到這里,替代嵐君,成了一名政客。 茶梨腦子亂掉了,說:“我們得捋一捋,總裁按下的那個裝置,可以打開諾亞和奈落之間的門,可是我們進入這里,是以我們自己的身體,并沒有變成別人???” 郁柏沒有回答,一臉思索,視線還落在電視里,“嵐君”還在傲慢地表達著政見。 茶梨又道:“我們之前猜測,總裁和嵐君是一伙的,他幫助嵐君以類似奪舍的方式,侵占了老板的身體,把老板趕走了,現在我們知道,老板是來到奈落,成為了嵐君,看他這如魚得水的樣子,又不像是被人強行奪舍。這到底……我真的有點混亂了,總裁到底和誰一伙的?這事和他又有什么關系?” “你記得總裁會客室里那個手辦嗎?”郁柏忽道。 “記得?!辈枥娴?,“那不是他自己嗎?我是真的不太理解這些宅男……” 茶梨說到一半,也反應了過來,滿面震驚。 兩人都看向還在電視里口若懸河的“嵐君”。 與其說是手辦像總裁,倒不如說總裁的西裝馬甲裝扮,是在模仿嵐君。 那手辦,是嵐君。 郁柏的眉頭皺了又松開,又皺起來,反復幾次后,終于哭笑不得地搖頭,說:“靠,這叫什么事?!?/br> 茶梨:“???怎么?” “如果我沒猜錯,”郁柏道,“我們在漫畫里穿漫了?!?/br> 茶梨:“?。?!” 他本能地想要反對,但很快就意識到,這個猜測恐怕就是最接近真相的真相。 那個把他們吸入奈落的黑洞,不是什么任意門,而是次元之門,這個奈落市,是諾亞城世界里的漫畫世界。 郁柏道:“我們在酒吧里,和老板聊天,聊到過一個問題,真實是相對的。以諾亞城為真實世界坐標的話,那么奈落市存在的世界,就是相對不真實的漫畫世界。我們現在就是穿進了這個漫畫世界里?!?/br> 總裁的行為也有了解釋。 這宅男通過一些未知手段,把漫畫人物嵐君的靈魂,和在諾亞城坐牢中的老板的靈魂,進行了交換。 確實是完全不能理解這些宅男??! 茶梨又想到了問題,說:“可是我們被那門吸進來,也是以自己的身體在這邊活動,既然能這樣,為什么還要靈魂互換?” 郁柏說:“我猜很可能是這樣的設定,諾亞城的人可以通過那扇門進來,但漫畫里的紙片人無法離開漫畫,或者是一旦離開漫畫,就會變成紙片人的形態,所以嵐君如果要到諾亞城去生活,需要諾亞城原住民提供一具軀殼?!?/br> 茶梨恍然道:“總裁選中了正在坐牢的老板,坐牢與世隔絕,交換以后不會很快暴露,到他出獄前,總裁再去手動幫他斷絕親人的往來,嵐君離開監獄后,重新裝修了酒吧,聘用了新的工作人員,改換營業風格,客人也換了一批,沒有人能認出他來,他就能高枕無憂地取代老板的身份,在諾亞城生活下去?!?/br> 郁柏點頭道:“我想,應該就是這樣了?!?/br> “諾亞城像老板素質那么差的人也不多,你看他,”茶梨指了指電視,嫌惡道,“來到這種地方都能迅速融入,真不是好東西!” 郁柏道:“從這角度看,總裁算是為諾亞城除害?!?/br> 那總裁到底算不太好的好人?還是算不太壞的壞人? “到時候讓他自己跟法官說去吧?!辈枥嫖逦峨s陳道,“我們竟然被他陷害,穿進了這么可惡的漫畫里,這讓我們要怎么回去???” 郁柏對此倒不是很在乎,離開三次元穿進二次元,又離開二次元穿進二次元里的二次元,對他來說區別并沒有太大,總歸都不是自己熟悉的世界。不過諾亞城比起這里來,還是要可愛很多。 “總裁能毫不猶豫打開次元之門,送我們進來,”郁柏道,“以前他一定嘗試過,否則他不會那么篤定能成功把我們和那車違禁品一起吸入次元之門里。他既要滅口,還要毀尸滅跡,如果不能成功把我們和證據一起送進來,我們逃脫了,他最大的秘密就保不住了,那他的麻煩會更大。所以我認為,他肯定有過成功打開次元之門、送誰進來的經驗?!?/br> 茶梨悚然道:“你是說,在我們之前,他已經害過別人了?” 郁柏卻道:“不,根據他的所作所為,他很可能是嵐君這個紙片人的狂熱粉絲,有能進來見男神的機會,他會讓別人來嗎?他一定會自己進來?!?/br> 茶梨:“……搞不懂他們宅男想什么?!?/br> 郁柏道:“別管他們的心理,既然他現在在諾亞城,說明他不但能打開門送人進來,也有能出去的辦法。別人不知道,他一定知道?!?/br> 茶梨道:“那我們還不打電話問問他是什么辦法?!?/br> 郁柏:“……” 茶梨吐槽了那么一句,抓狂道:“這怎么辦?我本來只以為是手機信號不好,原來根本就是次元壁的阻隔,這電話不可能打得通??!現在我們和外面失聯了,身邊全是漫畫里的人,他們怎么可能知道離開漫畫的辦法!如果總裁不放我們出去,我們很可能一輩子都回不去了!” 郁柏提醒道:“你別忘了,漫畫里還有外面的人,不是只有我們?!?/br> 茶梨知道他說的是誰,道:“假嵐君真老板??伤麜涝趺闯鋈??” 郁柏道:“他不一定知道,但是你想,真正的嵐君,盡管已經去了諾亞城生活,他會完全不關注他自己的世界了嗎?他能放下他的父母親人?” 茶梨說:“你就放下了啊,說不定嵐君的父母也不愛他,不要他?!?/br> “……”郁柏黑線道,“要這樣扎我心嗎?” 茶梨忙笑起來,伸手在郁柏胸膛上做了順氣的動作,哄他道:“你接著說,接著說?!?/br> 郁柏道:“他對我贊揚過我哥郁松對諾亞城的改革政策,我當時以為那只是禮貌性的夸幾句,現在結合他實際上的政治家身份,他一定很羨慕郁松,能在一個可以施展拳腳的地方,推行他也想推行的利民政策。這樣一個人,離開了奈落,也不會真正放得下,他無法再干預,但他應該會很想知道,他的世界將交到什么人手里,迎來怎樣的明天?!?/br> 茶梨也想起來了,道:“你的意思是,他會關注漫畫……特別是市長競選的結果!” “沒錯,如果我們把競選搞砸,或者把奈落搞得更糟糕,”郁柏露出狡猾的微笑,說,“我那個熱愛薩克斯的朋友一定無法忍受?!?/br> 茶梨仔細想了想,對郁柏的邏輯分析能力嘆為觀止,道:“你每天在我面前裝聽話德牧,我都快忘了你有多么詭計多端?!?/br> “聽話德牧是我,詭計多端也是我?!庇舭剡@一番下來,腦細胞死了不少,老實說也覺得累了,道,“睡覺,明天再接著想具體怎么做?!?/br> 兩人分睡了兩張床,窗外雨還下個不停。 茶梨翻來覆去睡不著,思索著如今的境況,擔憂能不能離開,能不能回去,又覺得不太舒服,裹緊了被子,總覺得四處透風。 “冷嗎?”郁柏聽他呼吸都哆哆嗦嗦,道,“要不要過來一起睡?” 茶梨聲音打著戰,道:“可、可以嗎?我真的好冷?!?/br> 諾亞城四季如春,更很少下雨,他很久沒被淋濕過,晚上雖洗了熱水澡,現在卻好像有點要感冒的意思。 “穿漫還會生病嗎?”茶梨道,“我是不是水土不服了?你從三維世界到諾亞城后,會水土不服嗎?” 郁柏道:“不會,諾亞城氣候很舒服。你都有鼻音了,快過來,我這邊很暖和?!?/br> 他也已困得睜不開眼睛,掀開半邊被子,茶梨猶豫了下,還是過去了,剛一躺進郁柏的被窩里,馬上就舒服了很多,長舒了一口氣。 郁柏把被子掖好,道:“睡吧?!?/br> 連日來的身體疲憊,持續高強度的頭腦風暴,兩人很快便都睡著了。 雨下了一夜。 次日天亮,隔音不好,樓道里有人吵鬧,茶梨醒了,鼻塞也好了,太好了,沒有生病。 他發現郁柏沒有在身旁,洗手間里有吹風機聲。 起床下地,他到窗邊看了看,雨還沒停,小了些。他又走到洗手間門口,看到郁柏裹著件浴袍,正面無表情地拿著吹風機,用熱風在吹干內褲。 “怎么現在洗?”茶梨道,“這里這么潮濕,很難干的?!?/br> 郁柏沒有答話,看了他一眼,臉上浮起兩團可疑的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