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不寵太子妃 第11節
酈嫵難得有些羞慚,捏著繡棚,實在拿不出手,“臣女繡得太難看了?!?/br> 容皇后又笑了笑:“無妨,本宮很喜歡?!?/br> 不說酈嫵覺得皇后怕是說的反話,就連蕭衍都有些訝異地看了容皇后一眼。 這偏愛著實太過明顯了些。 蕭衍又淡淡瞥了暼酈嫵。 很意外,這才短短數日時間,這姑娘竟然能得皇后如此喜愛……倒是有點本事。 “好了,先用膳?!比莼屎蠓畔箩樉€起身,“夜間繡花傷眼,明日你再來接著繡?!?/br> 這似乎是真要她的繡品了。酈嫵無奈地點點頭:“好?!?/br> 晚膳后,容皇后依舊讓蕭衍送酈嫵回玉瀾殿。 路徑那片桃林的時候,酈嫵一邊心有余悸地朝黑黢黢的林中瞥著,一邊下意識地往太子身邊靠。 然而這一回,她才一挨近,太子便往旁邊挪了挪,避開了與她的接觸。 酈嫵:“……” 就算惱她、厭她,也不至于要表現得這般明顯吧…… 第12章 當然,太子殿下身份尊貴,性子也板正嚴肅,并不平易近人,所以酈嫵即使心里有些氣惱,也是敢怒不敢言。 更何況,酈嫵也知曉,她與太子都是相互心有另屬之人,想也知道二人大婚后必然是“相敬如賓”,互不干涉。太子如今這種對她避之不及的表現,實屬正常。 中秋過后,已是暮秋時分。夜間風涼,蕭衍穿了件玄色繡云紋大氅,酈嫵披著一件白底簇金繁繡海棠披風,此刻風從側面而來,她的披風系帶和尾擺正被風吹得跟太子的大氅一觸又觸,連她肩頭散落的長發都飛揚起來,險些掃到太子的胸前。 酈嫵連忙朝旁邊挪了一大步,主動與太子拉開了距離。 蕭衍垂下眼皮掃了一眼兩人之間的間隔之寬,俊美的面容猶如冷玉,疏淡肅然,對于酈嫵此舉,未置一詞。 兩人沉默行走,太子沒有開口,酈嫵一直分神留心著周圍狀況,也沒有說話。 孤月懸空,夜色清寂。遠處宮墻深深,樓宇重重,燈火綿延不絕,宮人來往匆匆。近處,長道上只有一男一女一盞燈,伴隨著清涼的夜風,緩緩而行。 好在一路走回玉瀾殿,太子殿下的那頭兇神惡煞的狼也未再出現。 等瞧見夜幕下燈火通明的殿宇時,酈嫵暗暗松了一口氣。到了玉瀾殿門口,她心情輕松,跟蕭衍客套起來:“多謝殿下送臣女回來,殿下要不要進去喝一杯茶?” 然而,尊貴的太子殿下只是微微掀起眼皮輕飄飄地掃了她一眼,爾后提燈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甚至連客套都不客套一下。 酈嫵:“……” 世人皆愛美,對于長得好之人總是頗為寬容和憐愛,更何況是酈嫵這樣長得好到極致、看著就賞心悅目的美人兒。往日,她不管去哪里,無論男女老少,大都對她都極為喜愛,更遑論那些看到她就會多瞧幾眼的男子,哪怕是心有所屬之人,對她的態度和說話的語氣也會溫和幾分。 像太子這樣避之若浼,冷淡至此的,實屬罕見。 到底是有多討厭她啊,才會這般冷漠。 望著太子殿下漸漸融入夜色里的高大頎長背影,酈嫵咬了咬唇駐足半晌,等到秋霜跟了上來,她才帶著秋霜一起,進了玉瀾殿。 * 次日,酈嫵照例先跟容皇后請了早安,又學完今日的宮廷禮儀,才藝教導,日暮之前繼續去坤寧宮接著繡昨日的繡品。 沒一會兒,殿外宮人通報,并在得到容皇后首肯后,引了一年老一年輕的兩名宮女進來,恭敬行禮。 容皇后放下手中針線,對酈嫵道:“歇一會兒。這是尚衣局的申嬤嬤和許姑姑,你跟她們去西側殿量身。重陽節快要到了,屆時宮內會在九華樓設宴,本宮讓尚衣局的人給你趕工縫制一套禮服?!?/br> 酈嫵點點頭,容皇后又對申嬤嬤道:“順便給姑娘做幾套秋裝和冬裙?!?/br> 司天監和禮部已經確定了太子大婚婚期,定在明年三月初九。酈嫵在宮里一直要待到年底才會出宮與家人團聚,然后便是待字閨中,待到明年三月陽春,與太子舉行大婚典禮,正式冊封為太子妃。 “是?!鄙陭邒吆驮S姑姑恭敬應答。然后便引了酈嫵去西側殿內室。 紫檀木雕寒梅映雪屏風后面,酈嫵在秋霜和許姑姑的伺候下,慢慢退去外裳和里裙,只著一件藕粉色細錦抹胸和一條軟綾雪色撒腳褲。 這么點衣著,頓時將準太子妃曼妙的身段完全顯露了出來。且不說那雪白柔韌的細腰和筆直白皙的長腿,光是瞥一眼那高聳的山峰,便叫人面紅耳臊。 年輕一點的許姑姑給酈嫵量身的時候手都有些發抖。申嬤嬤冷冷掃了她一眼,她才暗暗吁了一口氣,連忙凝神定氣,再不敢懈怠。 申嬤嬤這一輩子在宮里給兩代妃嬪公主娘娘們量身做衣,見過不知多少貴女們的身體,如準太子妃這般秾纖合度,幾近完美的曲線,也屬罕見。 所以申嬤嬤雖然較之許姑姑來說,一臉嚴肅,也忍不住在內心感嘆當初女媧在造人時,對這位準太子妃大概是格外用心。 這廂申嬤嬤和許姑姑給酈嫵量身,秋霜在一旁記錄數據,幾人不敢錯漏一分。 外面大殿,太子正踏入殿中,給容皇后請安。他在窗邊的紫檀木圈椅中坐下,長腿微分,廣袖墜在扶手兩側,修長手指搭在扶手上緩慢輕叩著,目光隨意一掃旁邊的繡架,那半幅“青竹”繡品在那擱著,酈嫵卻不見了蹤影。 容皇后察覺到他的視線,笑了笑:“酈姑娘正在側殿里,本宮讓尚衣局的人給她量身,做些衣裳?!?/br> 量身需要退衣而測,這等私密的事情,若是尋常,容皇后自然不會講。只是太子和酈嫵已是定了婚期的準夫妻,說這些倒也無妨。 蕭衍叩著扶手的手指微微一頓,點了點頭,沒有吭聲。他端起旁邊案幾上的茶盞,喝了一口。 等酈嫵量完身,秋霜伺候她穿好衣裙出來,尚衣局的申嬤嬤和許姑姑行禮退下,齊嬤嬤便召喚宮人傳膳。 酈嫵扶著容皇后走到紫檀八仙桌旁坐下用膳,蕭衍也起身走過來。他身材高大,目光微垂時,視線不經意地剛好就落在酈嫵上身曲線最高點,一觸即離。 那不過是半息之短的瞬間,但酈嫵極為敏.感,一下子就察覺到了。像是被羽毛撓在心尖,她胸口莫名地竄過一陣酥麻。 酈嫵偏頭看向太子,只見他正襟危坐,目不斜視,修長手指執起玉箸,慢條斯理地用起膳來。 酈嫵也沒多想,也坐下來與蕭衍陪著容皇后一起用膳。 用完晚膳,漱了口,宮人奉上香茶。 宮燈色暖,氣氛融洽。畫琺瑯龍鳳牡丹香爐里裊裊吐著清煙,容皇后抿了口茶,緩緩放下杯盞,笑著問酈嫵:“往日在家,你爹娘是怎樣喚你?” 兩人相處不過數日,卻極為親昵投緣,容皇后十分喜愛酈嫵,且這將來又是自己的兒媳,總是“姑娘姑娘”地喚她,覺得過于生疏。 酈嫵也放下茶盞,笑著回道:“往日在家,祖母、爹娘還有兄長他們都是喚我‘央央’?!?/br> “央央?”容皇后笑容和藹,“這名兒好聽。那本宮以后也喊你央央?!?/br> 酈嫵點頭:“嗯,娘娘喜歡怎樣喚就怎樣喚?!?/br> 容皇后跟酈嫵聊了會兒家常閑話,又將沉默寡言的太子拉入話題中心,問他:“重陽后,又有秋狝、冬狩,景行這些日子很忙吧?” “都由各部負責,兒臣費心不多?!笔捬懿痪o不慢地道。 雖說各種節慶典禮,大型活動均有司天監、禮部戶部工部以及宮內的六局二十四司分工負責,但身為皇太子,差不多是小半個君主,嘉文帝也有意讓蕭衍代他作各種決策,因此說費心不多,實在是過謙之言。 容皇后知曉蕭衍性情沉穩,對他辦的事,她也不用過多憂心,于是隨意問了幾句,也沒再詳說。 喝完一盞茶,容皇后照例讓蕭衍送酈嫵回去。 今夜無月,四周暗得沉悶。夜風中樹影颯颯作響,蕭衍手里提著的燈都被風吹得一搖一晃。 酈嫵不得不再次靠近太子幾分,還好今日太子脾氣意外地好,倒是沒再刻意避開她。酈嫵的膽子又大了一些,試探著問道:“殿下,秋獵您能不能帶臣女一起去???” 歷年秋獵都在京都的西山圍場舉行。 屆時皇親國戚百官子弟皆會參與,往年酈嫵也能跟著家人一起去。但她如今入了宮,再也無法像往日那般自由出進,出宮更是難上加難。 容皇后是從來不去圍獵現場的,所以,酈嫵到時候很大可能是繼續留在宮里陪著皇后娘娘。 若想出宮,自然只能依仗太子帶她去。 酈嫵喜愛熱鬧,又與家人分別許久,去秋獵圍場既可以看到父母兄長,還能與林婉柔和唐燕如她們這些密友相見,更還可以看到子瑜哥哥…… 叫她如何不期待? 因此她仰著頭,用十分真誠又熱烈的眼神看著太子。 酈嫵比蕭衍小四五歲,年幼又心思淺。而蕭衍見慣朝堂里的波云詭譎,又在邊關沙場千錘百煉,只需瞥一眼便能看透她所有想法,還有什么是不懂的。 眼皮微垂,看著酈嫵這樣眼巴巴地望著自己的樣子,太子的表情淡漠冷肅,薄唇一張,只冷冷沉沉地說了一個字:“可?!?/br> 太好了!酈嫵內心歡呼一聲,面上卻不敢太放肆,只忍著興奮,笑吟吟地對蕭衍道:“謝謝殿下?!?/br> 蕭衍冷淡地掃了她一眼,沒再說話。 酈嫵也不在意他的冷漠,心里只盼著日子能過得快些,對秋獵充滿了期待,連腳下的步伐都輕快了幾分。 她的衣裙帛帶被夜風拽得不斷飄擺,連系在腰間壓住裙擺的禁步都隨著她輕盈的步伐一起一躍。 在這燈火氤氳的一小片天地里,少女纖長的身影像是一只翩然起舞的蝶。與旁邊步伐徐徐的太子對比鮮明,卻又莫名唯美融合。 不過顯然天公并不作美,不知何時,開始下起了雨。密集的雨絲,像一根根清亮的銀線,從漆黑的天空突兀墜落。 “下雨了!”酈嫵輕呼一聲。 冰涼的秋雨落下,她還未來得及反應,一大片黑影便像是一張幕網,伴隨著凜冽的松柏清香,從上而下,將她兜頭罩住。 第13章 酈嫵只覺眼前驟然一黑,被不知是什么物事從頭蓋住,鼻尖縈繞的都是清冽的男子氣息。 她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是太子將身上披著的大氅脫下,給她擋雨。 寬大的衣袍還帶著太子殿下的體溫。熱意熏腦,酈嫵恍惚間想起兩年前,她在雨夜被太子半路“撿”到。那時太子也是面無表情地扔給她一件大氅,蓋住她被大雨淋濕的身子,于冰冷的雨夜里,給了她溫暖的慰藉。 怎么說呢?這個人太讓酈嫵捉摸不透了。 一邊冷冷淡淡地嫌棄她,一邊又似乎毫不介懷地將自己的衣袍給她擋雨,實在太令人費解了。 酈嫵只能心忖:世人皆說太子殿下光風霽月,磊落高潔。所以他不計個人喜惡,憐憫弱小,施以援手,好像也算正常? 太子蕭衍身長八尺有余,肩寬背闊,衣袍自然也極為寬大。這件大氅被酈嫵從頭披著,像小孩子偷穿大人的斗篷。她雪白的小臉從玄黑色的大氅中仰起,看向蕭衍。 腦海中忽地閃過明月郡主的話:“其實說起來,太子殿下還曾是你的救命恩人?!?/br> 又記起她跟林婉柔與唐燕如她們提及此事時,唐燕如的戲謔調笑:“救命恩人哦……話本子里都是怎么說的?‘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阿嫵,你將來怕是要嫁給太子殿下,才能承下他的這份恩情……” 那時不過是一句戲言,大家一笑置之,誰也沒有放在心上。哪知如今她竟然真的要成為蕭衍的太子妃了。 酈嫵仰頭望著面色清冷疏淡的太子,忍不住心想:皇上指了自己為太子妃,可對于太子殿下來說,娶了個不喜歡甚至還有些嫌棄的女子——自己這也不知是報恩還是“報仇”? “發什么呆?”蕭衍瞥了一眼傻愣愣站在那里的酈嫵,“下雨了,還不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