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后我懷了條龍 第57節
周靈伸手從小石桌上的果盤中捻起一顆瓜子,隨意地擺弄著。 而后她平靜地說道?:“若是再無玄清門的庇護,這些小靈物們會去做些什?么??” 亭中只有周靈與憐憐二?人,這話只能是問憐憐,憐憐思索了一會兒,謹慎地答道?:“您若是想?知?道?這些小靈物們不待在?玄清門了能去哪兒,其實門中常年都有小弟子自覺天賦不足從門中自請離開的,他們通常都回了山下的老家,有些去玄清觀中做了道?長,有些便去經營一些靈藥、靈器生意,能在?山上待下去的才是少數?!?/br> “其實與凡人的營生有幾分相似?!?/br> “是的,不瞞您說,我也是后天靈物,以前?在?凡間是做……做那等皮rou生意的,是婉瑩仙長見?我有些天賦,將我從窯子里?救了出來,我在?山上這些年,雖然也有不如意的日子,但仍然覺得比在?凡間時過的好多了?!?/br> 憐憐這番剖白,倒讓周靈回頭好好看了她一眼?,嘆道?:“原來仙門的存在?,并不一定對?所有凡人都是壞事?!?/br> “您說的是,我在?門中百余年,只覺得仙門再多不是,總能好好活著,好過凡間許久?!?/br> “憐憐,若是不再有仙門,你是不是覺得便再也不會有什?么?能將你從火坑中救起了?” “凡間困苦,凡人們每日便是在?水深火熱中掙扎,有誰會有多余的力氣?看看我們這些命若浮萍的女子呢?” “那若是不再有靈氣?魔氣?,不再有靈物魔物,妖物也不再有非凡的力量,所有的生靈都會回到同?一道?起跑線上。我在?凡間時見?過,你們已經有了紡紗機,百年后說不定就會誕生蒸汽機,而后凡人擁有了能喂飽世間所有生靈的力量,到了那時候,世間則會誕生另外一種仙法??!?/br> 周靈目光灼灼地看著憐憐,說著一些憐憐聽不懂的言語。憐憐被她的話語感染,喃喃道?:“另一種仙法??” “另一種能真正?拯救世間所有生靈的仙法??!?/br> “所以對?不住了,你下山吧?!?/br> 憐憐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在?恍惚中從青池山中走出來的,她一個人,步履匆匆,不一會兒便追上了她負責的那些小弟子們。 他們七嘴八舌地看著憐憐,好奇地問道?:“憐憐管事,你去哪兒了,怎么?現在?才追上來?!?/br> 憐憐像是剛剛才從大夢中醒過來一般,猛然轉頭看向了青池山。 那樣高大巍峨,似乎會永遠矗立在?此的青池山。 這是她最后一次見?到青池山了,正?在?她轉身?的那一刻,永遠云霧繚繞的青池山忽而化作了一團巨大的塵埃,塵埃像是一朵大的不像話的蘑菇,徑直沖天而去。 原本還有心情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小弟子們,像是終于意識到了什?么?一般,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他們見?證著曾經在?他們頭頂上遮風擋雨的青池山,在?這一剎,永久地從這個世界中消失了。 一個小弟子帶著哭腔道?:“仙門沒了?!?/br> 憐憐癡癡地看著青池山化作的塵埃,剛剛想?張口,便被從青池山而來的一股力道?擊中,若不是她立即運轉起周身?的靈氣?,差一點便要飛了出去。 好容易站穩了,而后又是驚天動靜的一聲巨響。 在?轟然地耳鳴中,憐憐眼?中蓄滿了淚水,口一張一合,將那小弟子的話復述了一回。 仙門,沒了。 周靈與白猙高懸在?塵埃無法?到達的空中,靜靜地看著這座建立了千萬年之久的仙門湮滅在?塵埃里?。 周靈仍然無動于衷,她摧毀了一切,可她卻毫無感覺。這漫天塵埃似乎沒有數十?天的時間已經無法?散去,她思考了一會兒,忽然道?:“只是摧毀了這座山,似乎少了點什?么??” “少了什?么??”白猙配合的問道?。 “玄清門之所以建在?青池山上,自然是因為這是此界中靈氣?最為濃郁的福地之一,只要這里?的靈氣?仍然是這般濃郁,玄清門便在?原址重建一番又何嘗不可呢?” 白猙聞言,搖了搖頭道?:“周靈,重要的不是整座青池山被毀于一旦,而是,這是誰動的手,他們不會再出現在?這里?了。玄清門,已經消失了?!?/br> 周靈像是恍然大悟一般,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笑道?:“那我們便去找凌云吧,白猙,我忘了跟你說了,我好像能感覺到rou芙蓉石在?召喚我。直到剛剛我才想?明白那是什?么?感覺,這次就不用麻煩你施展秘術了?!?/br> 她看向白猙,柔聲道?:“每次你施展秘術,便會有一道?血霧出現,我猜想?這恐怕是你的精血化成的,之前?真是辛苦你了?!?/br> 說罷,不待白猙回答,周靈牽住了他的手,下一秒鐘,他們便出現在?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這里?靈氣?稀薄,想?來不是什?么?洞天福地,沒有什?么?靈物會愿意住在?這兒。 周靈轉過身?來,發現似乎真的有靈物在?此居住。 她面前?有一座頗為華麗的洞府,門洞上有一副匾額,上頭寫著“望月府”三個大字。 門洞下坐著一個披散著滿頭花白頭發的老年男子,他雙頰上的皮rou已經耷拉了下來,雙目無神,手里?拿著一個東西,不住地呢喃著什?么?。 周靈凝神聽來,只聽懂了兩個字。 “母親……母親……” 第八十六章 那看上去年老體衰的男子獨自一人呆坐在這間風格看上去十分熱鬧繁復的洞府門口, 不住地在嘴中重復著母親二字,若是周靈之前未曾見過他,恐怕絕然不會想到?, 這人就?是玄清門中攜著門中至寶悄然消失的掌門凌云。 周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許久,見他仍是一副雙目無神的模樣, 好像并未察覺到?她與白猙的到?來?, 不由得?輕笑一聲,嘲諷道:“喲,這是誰???這不是玄清門那掌門凌云大能嗎, 您老不在青池山上發號施令的,跑到?這個窮山僻壤里來?做什么??還有您這個臉,才?多久沒見, 怎么?就?老成這樣了?誰讓您這么cao心呢?” 凌云像是剛剛才發現周靈的存在似的抬起了頭來?,使勁聚焦了一會兒眼神,好不容易把視線對準了周靈的臉,認出了眼前這是誰,他的瞳孔頓時一縮,像是受到了極大驚嚇一般朝后仰倒,雙手胡亂地在身前擺動著。 看上去像個老瘋子,人盡可?欺,軟弱無助。 周靈心里忽然生出了一股惡念,她猛地向前疾走了幾步, 狠狠地將自己的頭探到?了凌云的面前, 恫嚇道:“喂, 這么?怕我嗎?你?看清楚了我臉沒有?我是誰???你?說說看?” 周靈的臉靠得?太近了, 凌云畏懼地伸出手來?捂住了自己的臉,嘴里發出了驚恐的尖叫聲。 周靈還以為?凌云還有什么?后招, 結果見他這幅模樣,真的像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人一般,僅僅是看到?她的臉就?這樣的害怕,頓時失去了興致。 她緩緩地直起了身,朝著凌云伸出了手道:“把rou芙蓉石給我吧,我也不愿從你?身上搶,我們都節省一點時間比較好?!?/br> 聽到?rou芙蓉石的名字,凌云終于顯出了幾分不同來?,他神經?質般抖動的身軀倏地停止了顫動,眼神中第一次出現了畏懼以外的神色。 凌云也如周靈一般,緩緩地仰起了自己的頭,他從凌亂頭發的縫隙中怨毒地盯著周靈,小聲說了句什么?。 周靈不耐道:“不給我就?搶了?別說我沒提醒過你??!?/br> 搶這個字像是某種關?鍵詞,將凌云啟動,他抱著肚子,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而隨著他的動作,從他的腳下開始,無數亮光的細線發散而出,繼而蔓延到?了整個山頭。 細線是靈氣流淌而成,這是一個法陣,一個復雜的,有一整座山那么?大的法陣。 這個法陣太大太繁瑣了,隨著它的啟動,源源不斷的靈氣從凌云身體里流向了法陣中,凌云的面容rou眼可?見的變得?更?為?老邁,像是身下這個法陣正在吸取他的生命力。 凌云的身軀變得?佝僂,他與周靈站在法陣的正中心,被從法陣中升起的光芒籠罩在其中,周靈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明明站在她身后的白猙失去了蹤跡。 凌云看著周靈的舉動,面龐抽動,嘻嘻笑道:“你?在找那個跟你?一起來?到?這兒的妖物嗎?不著急,等我成功了,我會找到?他的?!?/br> “成功?你??” 像是被周靈不屑地眼神徹底激怒了,凌云舉止激動地大吼大叫道:“你?自己走進了法陣!我已?經?成功了!你?馬上就?要消失在這個世界中了!這個世界里最后一個能夠活下來?的人!是我!” 他顛三倒四地將這段話來?回說了許多遍,周靈都沒能弄明白他的意思,她茫然地抬頭打量著籠罩在他們頭上的法陣,無數法訣密密麻麻的堆疊著,一時間周靈竟然找不到?哪里是這個法陣的薄弱點,凌云似乎特別害怕她逃脫,設下的這個陷阱格外的復雜。 可?是,這是用來?做什么?的呢?周靈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法陣運行的這么?一會兒,她沒有察覺到?半點變化?,倒是凌云自己越發的人不人鬼不鬼,一副馬上要變做人干的樣子。 凌云的臉頰深深凹陷了下去,他的臉上的皺紋重?重?疊疊,任何人看了這樣的他,都不會將他與之前那意氣風發的玄清門掌門聯系起來?,周靈這樣想著,有意刺激他道:“喂,你?知道嗎?青池山被我夷為?平地了,就?是那種整個山頭都被削平了的夷為?平地,你?的玄清門已?經?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里了,什么?仙門之首,現在不過是一群喪家之犬,你?就?是其中最落魄的那一個,想不想讓我帶你?回去看一看?” 凌云滿臉懵懂,似乎沒有聽明白周靈言語中的意思,他的模樣逗笑了周靈,她嘲笑道:“凌云啊,看看你?現在這幅模樣。你?知道有多難看嗎?“ 他們明明身處凌云精心準備的法陣中,卻沒有任何異樣之事發生,除了凌云的靈氣仍然不斷地再流出,這讓他幾乎無法保持站立。 凌云像一根柴火棍一般軟倒在地,他手中一直好生保護著的什么?東西被他艱難地放置在某一個陣眼之中。 是一個手掌大、不斷收縮著的、像是活物一般的石頭,石頭看上去似玉非玉,有水樣的光澤在表面流轉,神異非常。 想來?這就?是凌云從玄清門中帶走的rou芙蓉石了,這石頭甫一觸碰到?法陣,周靈便覺得?腳下傳來?了一陣宛若電擊的觸感?,有點刺痛,像是什么?東西要從她的腳底鉆入她的身體里。 看來?終于可?以知曉凌云耗費全部靈氣畫下的法陣究竟是用來?做什么?的了,周靈漫不經?心地左右挪動了兩步,那種觸電般酥酥麻麻的感?覺仍然存在著。她冷眼看向凌云,發覺自從他將rou芙蓉石放置在法陣中后,便雙眼翻白,徹底癱倒在地,顯然是失去了神智。 搞什么??凌云究竟像要做什么?,為?何周靈還未領教到?法陣的厲害,他便已?經?失去了神智。 周靈抬眼看了看頭頂上將整個天空都包裹住的法陣,一時之間有些不知所措,就?這樣嗎?這就?是曾經?做主將自己困在囚籠里八年之久的所謂神仙大能嗎? 真的很弱啊。 她朝著凌云走了幾步,蹲下身子看著凌云那具已?經?被掏空的身軀,看了一會兒,見他仍然沒有反應,周靈想了想,給凌云輸送了一點靈氣,又輕輕推了他一把。 這一點來?自周靈的靈氣是一個刺激點,凌云一個激靈,猛地清醒過來?,胸膛因?呼吸困難而劇烈起伏著。他緩了好一會兒,才?看清楚面前周靈的臉,繼而像是見了鬼一般,瘋狂地在自己臉上摸索著。 “為?什么?,為?什么?沒有變化?,為?什么?還是我?!?/br> “你?不說清楚你?到?底想干嘛,我也沒辦法告訴你?為?什么?啊,你?說了咱們還能討論一下?!?/br> 周靈仍蹲在凌云身旁,感?受著那酥麻的電擊感?,像是真的有什么?東西想要往她身體里鉆,因?為?連續吸收了四顆冥海珍珠的原因?,周靈能明顯感?覺到?自己已?經?一只腳踏入了另一個世界,某種程度上來?說,她已?經?像白猙所說的,成為?了神,現在這個世界的種種法訣對她而言,都已?經?失去了大部分的作用。 無論凌云想對她做什么?,都像是隔著一個世界在瘙癢,完全無法對周靈造成任何傷害。 虛弱至極的凌云也發現了這件事,徹底崩潰的他幾乎當場就?散去了所有的靈氣,差一點就?要化?為?齏粉,隕滅在法陣中。 只可?惜周靈再一次朝他身上輸送了一些靈氣,她不耐煩地催問道:“你?倒是說啊,說完了再死,不然我搞不明白會很難受?!?/br> 已?存死志的凌云連求死也不能,精神也開始急劇的崩潰,整個法陣像是他為?自己建造的刑具,不斷地汲取著他最后一絲力量,恨不得?敲骨吸髓,將他最后一絲精血也要吮吸干凈。 周靈只能暫且用靈氣護住他的身體,卻擋不住他神智的崩塌,思索了一會兒,她伸手將地上的rou芙蓉石撿起,暫緩了法陣的運行還有凌云的崩塌,在凌云終于能正常的喘息后,又追問了他一次。 屬于凌云自己的靈氣早已?全數被法陣吸走,此時他身上只剩周靈渡給他的一些讓他用來?茍延殘喘的靈氣,這倒是讓他恢復了一絲清明,不是那種在他日漸崩壞后僅能在外人面前保持體面的清明,而是真正的,將他腦中那些瘋狂地囈語全部清空的清明。 凌云久違地感?受到?了安靜,他耳中靜的只有法陣中二人的呼吸聲,那些不知從何時開始在他腦海中永遠也不肯停止的呼喊終于消失了。 此刻的他轉頭看向周靈,平靜道:“哦,這個法陣是用來?將我的靈魂與龍卵調換的。我弟弟凌海此前想用rou芙蓉石對靈魂的吸引力,將他的靈魂放置在我的□□中,后來?當我開始崩壞時,也想用這個法陣將自己的靈魂放置到?龍的身體里?!?/br> 凌云說著,猛地喘息了兩口,看著周靈的表情露出一個釋然的笑來?,他艱難道:“別嘲笑我了,我知道這很可?笑,只是若是換了你?,也很難在這種情況下保持理智,所有的生靈都想要活下去,我只是失敗了?!?/br> “你?現在倒是誠實,不過說實在的,要是上回在十萬大山被你?捉到?,搞不好你?還真的能成功,那時候的我還沒有吞噬四顆冥海珍珠,跟現在很不一樣……”周靈說著說著,又搖頭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即便你?將自己的靈幻轉換到?了龍卵之中,恐怕也只是給祂送上一點小零嘴罷了,你?與祂,不是一個層面上的存在?!?/br> “我知道,我這里有一本古籍?!绷柙铺撊醯貜膽阎刑统隽艘槐緯?,“古籍中記錄了第一個靈物從誕生到?隕滅的所思所想,這本古籍世世代代在玄清門掌門中傳承,我們每一個都掙扎過,只是從未有過成功者,我也不過是其中再過普通的一個罷了?!?/br> 他說著,把那本泛黃的小冊子放在了周靈的手中,釋然道:“最后只能給你?,也算是玄清門造的報應,你?拿去看看吧?!?/br> 周靈拿著這本不知已?經?傳承了多少?代的小冊子,隨手翻了兩頁,鄭重?的收進了懷中,她又看向面前的凌云,問道:“你?快要不行了,需要我送你?一程嗎?” 凌云擺擺手,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了下來?,他沒有再看rou芙蓉石一眼,只是靜靜地看著被法陣遮擋,因?而有些失真的天空,笑道:“讓我最后享受一下清醒的感?覺吧?!?/br> “好吧?!笨粗柙菩稳菘蓍碌哪又?,那熠熠生輝的眼眸,周靈久違地生出了一絲怪異之感?,她站起身來?,四處打量著凌云制造地這個復雜的法陣,思考著是用蠻力破解為?好,還是花點時間解一解。 正在思索著,忽而法陣邊緣劇烈動蕩起來?,一道身影像是在用力撐開一個千鈞重?的石山一般,艱難地從法陣外撕破了一道口子,出現在周靈面前。 是白猙。 他此時形容狼狽,衣衫凌亂,瞧著不如往昔一般冶艷俊美。但周靈宛若一灘黏膩墨池的心中卻像被清風吹過般,將那些陰暗見不得?人的惡意吹散了一息。 她面上卻仍是淡淡地,輕笑道:“你?要是再晚一點,我可?就?自己走出去了?!?/br> “對不住,這個法陣有些復雜,我雖是妖物,卻也不易解開?!卑转b全部的力量都耗干了!他哪里不知道周靈的能耐,他知道對周靈來?說凌云這費盡心血而造的法陣不過是更?大一點的琉璃罩子,打破它只需比摔碎一個杯子多一分的力氣。 但他卻無法淡然地在法陣外等待。 “辛苦啦,我們走吧?!敝莒`很難抑制自己嘴角的上揚,她迎著白猙走去,在兩步后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