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互換、生死(上)
討論出的結論是,琉輝決定讓使魔去調查名片上的地址。 對方能從制服看出學校、手里有她的照片,對這樣的人完全一無所知并不是好事。 從年齡、班級和活動范圍可以推測出不少事情,拿到課表還能再更準確地鎖定出現的時間。 偏偏她的外表又是能一眼認出來的,要事先埋伏實在太簡單了。 不親自下手也能收買和她同班的學生來降低她的戒心再趁機達成目的。 和她不同班的梓在時間上不佔優勢,并且無法同時兼顧前后門和圍墻。 而對于他有何企圖的揣測,培育一個家族的繼承人是最有可能的了。 不能指望失蹤多年且家庭地位的排序不明確的人來繼承家業,所以她很有可能是獨生女。 至于走另外一種路線的選擇婚姻,同樣需要許多適應、籌備還有后期相處的時間。 因此這兩項都不是足夠穩妥的方案,對方的企圖依然是謎。 她對顧慮到這么多的琉輝感到佩服,同樣也不認為那些企圖是能強加在她身上的。 而前項的開生魚片店不合她的人生規劃,后項更是出乎意料地令她反感。 目標達成一致后,跟著提高警戒度就相當地容易。 她覺得需要留意的反而是梓的想法。 為了讓他專注在當下的戒備,別把注意力全放在思考對方會鑽哪個漏洞。 所以兩人的行動是照往常那樣,沒有太大的變動。 這會不會被當作是不夠重視可能出現的問題,令他在行動時不知道該從哪著手。 在即將邁入夜晚的暮色黃昏下,她因此心不在焉,咬著吃到一半的麵包。 但也只是咬著,遲遲沒有吃到嘴里。 她站在原地不動,夜風吹過腳邊、掠過裙擺,純白的發絲蒙上黃昏的微光和陰影。 當零散的幾縷頭發飄揚在空氣中時,如同斷開的弦,無聲無息。 (本來以為不會看到有人在這里。) 視線里的他同樣如此地沉靜,一個人站在樓頂的邊緣。 偶然來到這個地方卻看到他正靠著遠處的欄桿,不被下沉的夕陽照亮。 深色的衣服襯得他挽起的袖子下露出的繃帶格外的白,一眼就認得出是他站在那里。 沒有把目光轉向她,獨自默想著。 各自被琉輝單獨約去談話,他聽到的內容卻更簡短。 多等了一會才看到她走回他的身邊,也許一如往常的表情下藏著她沒說出來的煩惱。 還有她交到他手里的名片,這么乾脆地交給他保管,真的有那么容易嗎? 對方肯定有意愿再和她繼續接觸,她放棄能夠主動聯系的手段不會覺得很可惜嗎? 他總是被人顧慮到有哪里有所不足。 那些擔憂在他聽來都或多或少地帶著對他的不信任。 自己可能比不上一個沒在兄弟們面前露過面的人,到現在也依舊無力。 和變得越來越可靠的兄弟們不一樣,逃出來后就沒有得聚在一起的理由。 琉輝一直都在帶領著大家,像當時的賈斯汀,而且是從那個人的身上學到最多知識的。 皓有站上舞臺的實力和天分,受到無數人的期待,還有那隻特別的右眼。 悠真是他們之中長得最健壯的一個,能自己照顧整個菜園,會喜歡吃方糖也是因為那個人。 他同樣擁有的,只有接近Eve的機會和不純的血。 俯視著地面,周遭的人各做各的事,與他無關、毫無聯系。 不被任何人聽見的喃喃自語,真的是有發出聲音、有說出口的一句話嗎? 這樣的思緒延續到她出現在他身后。 看到她從他身旁經過,面對欄桿的同時也站在離他最近的位置,讓他有些微的訝異。 不至于會有太大的驚嚇,或許是因為此時的她也在這里待了很久,融入得很自然。 「我過來找你了?!?/br> 吞下嘴里的苦澀和甜味后,她第一個反應并不是覺得滿足。 而是害怕來不及跟上他的腳步,看到他輕巧地越過欄桿卻重重落在地面。 如果選擇一同落下的話,脆弱的她會是最先閉上眼睛的吧。 這次,會再醒來嗎?她不知道。 「梓今天不想看天空?」 她用剛才向他搭話時的語氣這么問,望向欄桿的眼神平靜又落寞。 挽住他總會拿著刀的右手,隔著袖子觸碰到的體溫還是一樣溫暖。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但他反問時的語氣多少恢復了一點往常的柔緩。 一不小心就會把他剛才的沮喪誤當成錯覺,連他自己都認為是正常的。 「...你為什么會來這里找我?」 「看到你自己站在這邊就想走過來看一下了?!?/br> (而且我不討厭很高的地方。) 那天她是在學校的頂樓遇見朋友的。 不怕會掉下去,表情難得地認真,卻不是真的想往下跳。 所以抱持著想嘗試點什么的心態抓住她后,能夠輕易放開先靠過去的她。 可是,在可以放著她不管的時候又會不斷地追過來。 「我...讓你想到誰了嗎?」 被挽住的手感覺到力道的加重,他轉頭看向她的側臉,隱約看見她松了一口氣的表情。 至少現在還有他在身邊,懷念過去之后才能對現在有一點安定感。 「想到你和晴不一樣,你還活得好好的?!?/br> 他卻顯露出異常的平靜,同時藏不住此時他沒打算隱藏的不自信。 「我真的...有好好活著嗎?不是已經死了嗎?」 突然被他這么問,她略微睜大雙眼,目光在他身上四處游移。 問她一個吸血鬼算活著還是死了,彼此的認知就可能有點不太一樣了。 對她來說,在確定會死掉之前的那段時間等于活著,活得痛不痛苦都算。 「你當然還活著。身體摸起來熱熱的,對我做的事也有反應,偶爾還會比我有精神?!?/br> 「...我感覺不到?!?/br> 一句簡短的否定,帶來內心的刺痛。 找理由反駁,是為了什么? 「你才沒有遲鈍成那樣?!?/br> 「沒有東西可以證明我還活著...為什么你能那么確定?」 「能證明的話,你會一直相信嗎?」 她語氣平淡,收回挽住他的那隻手,輕輕地擺在胸前,併攏的指尖朝向她自己。 心里掛念的不是未完成的事,內心卻仍然躊躇著,試圖做出最后的確認。 因為自身的價值和他的生死很相似,在各自的眼里是同樣地模糊。 「......」 他說不出自己能夠完全地相信她。 活著就無法停止質疑,所以曾經活著和早已死亡的這兩個答案,能得出哪一個都好。 把一時做出的證明維持到永遠,比這難太多了。 忽然,從耳邊傳來鐵管共鳴的聲音。 抬頭看去就看見她脫下外套,綁在了欄桿頂端的橫桿。 粉色的側背包直接被放在地上,和那隻兔子布偶擺在一起。 她身上只剩深色的馬甲背心和襯衫,下身的短裙也不方便做太大的動作。 「...你打算做什么?」 「想爬上去,翻到另一邊?!?/br> 她原地起跳后是抓著外套向上爬,當作確認自己的重量會不會扯破沒事先經過耐重測試的衣料。 腳下沒有任何支撐、動作不算俐落,但還是順利到達了有點高度的位置。 他開始感到著急,伸出的手也是為了接住隨時可能掉下來的她。 「從那里下來...不用嘗試這種事?!?/br> 然而她在這一刻勉強用手臂勾住了欄桿的頂端,順勢一鼓作氣地把原本抓著外套的手也放到欄桿。 先是上半身,再來是偏下的腹部和腰,她趴在欄桿的上方讓重心穩定。 是真的能翻過去,他認知到這一點之后想立刻把她抓回安全的地面。 不該先勸她自己放棄,晚了這一步就已經太遲了。 她鎮定地背對著空無一物的后方,再次抓緊外套,抬起身體讓右腳先垂到欄桿的另一邊。 回望那筆直地注視著他的視線,他依然感到擔憂,想先確保她的安全。 不過,從她的視角來看,換了一個角度的視野并沒有太大的差別。 剛才沒有去看樓頂下的景色,所以現在看的同樣是頂樓的地面。 暖色的木地板、磚塊堆砌成的花圃,遠遠看去還有木框玻璃門的出入口。 和那些冰冷的白色水泥地相比較,是溫馨了不少。 而在這之中,不一樣的只有他。 即使她雙手都抓著欄桿,腳底還有一小塊地方能站,依然對她伸出了手。 就好像爬上來不算什么,要抓住她也只要他再多用點力,不需要她害怕。 最緊張的反而是他,一臉為難的表情,碰到她的手臂才稍微松懈下來。 有能力去救卻錯過了機會,那種情況是他最不想遇到的。 「...要是我來不及救你,讓你掉下去了...該怎么辦?」 實際上那一小塊地方只勉強容得下她的腳掌。 又因為她現在身處的高度,要穩穩地踩上去并不容易。 松手或踩空,結果都是墜落。 他把身體往前傾,視線一點一點地向下移,先看到她的裙擺。 再看到她腳下踩不到的灰白色地磚,離現在的高度很遙遠。 「只是要自己想辦法爬上來?!?/br> 「...你辦得到嗎?」 現在的情況讓他不得不確定她每一步的行動都是安全的。 不能被任何的因素影響得救的機率。 毫無企圖的寺:我們家的人都差不多各走各的了,沒一個職業一樣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