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言關系 第23節
駱愷南突然發現自己被他繞進去了,皺眉道:“我沒說讓你玩?!?/br> “為什么?要保密嗎?可我看你讓那個小女孩玩了啊?!?/br> “……你注意到了?” “嗯?!?/br> 原來詹子延有在觀察他。 駱愷南的臉色好轉了些,說:“現在是體驗版階段,需要玩家測評,給她玩是因為,我想找一些沒玩過游戲的人測評?!?/br> 詹子延沒怎么聽明白,但態度很積極:“我從來沒玩過游戲,我也可以給你測評?!?/br> 駱愷南奇怪:“你為什么這么想玩?” 詹子延不假思索:“因為是你做的啊?!?/br> 駱愷南怔了怔。 因為是他做的,所以想玩。 這種理由,在中文里好像有個專門的成愛屋及烏。 他心跳忽然有點兒快:“改天吧,今天不是要去聽講座嗎?” “哦,也對?!闭沧友拥恼Z氣難掩失落,仿佛期待落空。 駱愷南想了想,用筷子敲了敲碗邊:“想測評不是非得玩游戲,剛才車上給你聽的鋼琴曲就是游戲配樂,你覺得怎么樣?” 詹子延立刻像是被點名的好學生,正襟危坐著回答:“很好聽,節奏平緩,能讓人沉下心,很適合在書店里放?!?/br> “嗯,這曲子就是一個圖書館場景的配樂,是我朋友編的?!?/br> “你和你朋友都好厲害?!闭沧友右豢诓藳]動,光顧著看他,“你這個游戲做了多久?” 駱愷南抿了抿唇,說:“想法產生于高中,但當時能力不夠,只能先構思內容,直到大四才開始做,差不多三年了?!?/br> “三年?” “嗯?!彼A測詹子延的下一句話應該是:“這么久啊?!?/br> 三年可以做很多事,考研讀研,升職加薪,結婚生子……哪一項都比投入在一個前途未卜的游戲里強。 “花了這么長時間啊?!闭沧友庸贿@么說,但緊接著又說,“那你真的很厲害,大多數學生在你那個年紀,都沒有明確的人生目標,就算有,也很難堅持?!?/br> “……” 怎么不按套路出招? 駱愷南沒聽到預料中的話,很不習慣,干脆自嘲:“能堅持是因為我有家底,有試錯的機會?!?/br> 詹子延搖頭:“如果有家底就能像你一樣執著努力的話,就不會有‘富不過三代’的說法了。我更傾向于是你本身優秀,畢竟大學是你自己考的,技能是你自己學的,游戲也是你自己做的,這些和你的家底都沒關系啊?!?/br> “……” 駱愷南感覺自己像打在了一團云朵上,似乎什么招式都能被眼前人三言兩語化解。 他不甘心地繼續發出攻擊:“結果沒出來,夸獎鼓勵的話誰都會說,萬一沒成功,你就會覺得我浪費了三年,做了件毫無意義的事吧?” 詹子延這回似乎接不住招了,夾起一塊茄子,細嚼慢咽地吃下去,好一會兒沒說話。 駱愷南以為他放棄了,正打算吃飯,忽聽他問:“你認為什么事情是‘有意義’的呢,愷南?” 駱愷南抬頭:“在我爸眼里,是工作賺錢?!?/br> “但你不認同,對吧?那這件事對你來說就沒有意義啊?!闭沧友诱J真道,“人生的意義到底是什么,誰的答案也無法說服所有人。伊壁鳩魯學派認為人生應當注重享樂,讓自己生活得更愉快。犬儒主義強調禁欲主義,號召人們放棄舒適、回歸簡樸。他們不過是選擇了各自想要的生活方式、追尋各自的人生意義而已,沒有孰對孰錯?!?/br> “我們也是如此,我選擇讀一個外人眼里枯燥乏味沒有錢途的專業,你選擇不計后果地去做一款屬于自己的游戲,這都是我們個人的選擇,沒有孰優孰劣?!?/br> “我認為你厲害,不是覺得你一定會成功,只是覺得,你在我完全不了解的領域擁有一技之長,并且朝著自己的目標堅定不移地努力,非常厲害,僅此而已?!?/br> “哪怕最后你的游戲沒能大獲成功,我依然會覺得你很厲害,很執著,和別人很不一樣?!?/br> 詹子延的目光溫潤而篤定。 “所以,不要有壓力,愷南,先全力以赴吧。如果失敗了,大不了……大不了就繼續當我的助教,接著做下一款游戲?!?/br> 他展顏微笑:“我可以向學校申請,給你開點工資,雖然可能不多,但只要你不嫌棄,我這里總是歡迎你的。就當是謝謝你幫我那么多忙了?!?/br> 說完,詹子延便低頭繼續吃菜了。 “……” 駱愷南默然,嘴里含著米飯,半天忘了咽。 過了良久,他低聲問:“萬一我一直失敗呢?你總不能雇我一輩子?!?/br> 詹子延咬著筷子,聲音很輕地說:“也不是不行……辦公室里太冷清了,多個人說說話也挺好,如果你愿意留下來,待到退休也沒關系?!?/br> 駱愷南抬眸,正對上那雙真誠的眼睛。 溫和而濕潤,像一場日落時分的細雨。 四兩撥千斤地推開他的心扉,伴著微風闖進來。 他很想關門,卻已經來不及了。 只能被雨水慢慢滲透、浸潤,一點點心軟、化開,直至融入其中……被雨俘獲。 第26章 來接我吧 午飯過后,兩個人回酒店稍作休息。 到兩點半時,下樓走去了裕城大學,順利找到了小禮堂,在校方人員的引導下入座。 駱愷南腦子里不受控地循環重播著午飯時那段對話,導致講座開始后,壓根沒聽進去幾句。 臺上的主講人是一位知名老教授,小禮堂內全是慕名而來的同行和學生。他們兩個憑著章海岳的關系拿到了前排座位,詹子延坐在他身旁,察覺了他的心不在焉,胳膊肘悄悄撞他:“別走神,我們是代表學校出來的?!?/br> 駱愷南只好勉為其難地專心聽了會兒。 老教授的講授方式深入淺出,即便是他,也能大致聽懂,寫個聽后感的框架應該不成問題。 詹子延時不時地貼到他耳邊,給他解釋某些專業術語,像只勤勞的蜜蜂,嗡嗡嗡的。 反正他一個字也沒聽清,就覺得癢。 講座結束后,校方的主持人接過話筒,說:“請各位同學有序離場,請各位老師們挪步隔壁的會議室,參加研討會?!?/br> 詹子延提起公文包,說:“研討會只有老師能參加,你先回酒店吧。結束后有聚餐,不用等我吃晚飯了?!?/br> 駱愷南沒來得及說什么,就有其他老師招呼詹子延一塊兒走了。 明天就是中秋節,裕城大學內掛滿了五顏六色的花燈,燈下垂著紅艷艷的紙條,供回不去家的學生們寫上祈福與心愿。 沒了可以蹭飯的人,駱愷南為了節省飯錢,去了裕城大學的食堂,憑著一副好相貌,輕輕松松問學生借到了飯卡,買了份蓋澆飯。 裕城比起晉城更偏內陸,屬于二線城市,物價稍低,連帶著食堂的一份蓋飯也比晉大便宜三四塊。 在老家這兒當個教授不也挺好?生活成本低,競爭壓力小,安逸舒適,很符合詹子延淡泊的性子,為什么要背井離鄉去晉城? “滴!” 刷卡聲響起,令他回了神。 ……怎么買個飯都能拐幾個彎想到詹子延? 這時,手機突然一震,喬懷清在群里艾特了他:「@kent,你前陣子不是說,有朋友要找對象,問我要那個交友論壇的地址嗎?后來找到了嗎?」 駱愷南都快忘了這事,端著蓋飯找了個空座坐下,回:「沒?!?/br> 喬懷清:「那正好,我有個朋友最近恢復單身了,人挺好的,介紹他倆認識?」 駱愷南:「剛分手就找對象,能好到哪兒去?!?/br> 喬懷清:「先聊聊再說嘛,說不定就看對眼了?!?/br> 駱愷南:「不用?!?/br> 喬懷清:「我又沒問你,問問你朋友去?!?/br> 駱愷南開始吃飯,目光出神地落在貼著“杜絕浪費”的桌子上,鬼使神差地,替詹子延做了決定:「他說不用?!?/br> 這頓晚飯吃得比午飯更心神不寧。 他知道自己為什么自作主張拒絕了喬懷清,但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如此。 或許只是聽了中午那些話,一時動容,生出了似是而非的念頭,不能作數。 但毫無疑問,他沒對其他人產生過這樣的念頭。 詹子延是第一個。 飯后為時尚早,駱愷南卻沒心思逛了,獨自回了酒店,洗完澡,坐在辦公桌前,繼續修改游戲程序,用工作來抵抗胡思亂想。 專注的時間過得飛快,直到眼睛酸了,他才從屏幕前抬起頭,稍作休息,順便看了眼時間:八點了。 詹子延還沒回來。 好不容易消退的無意識掛念重新占據大腦。 聚餐可能會喝酒,那家伙會醉嗎? 醉了會不會又抱著哪個男人不放?這樣不就暴露了嗎。 得提醒那家伙早點回來。 駱愷南本想直接打電話,但轉念一想,萬一詹子延沒喝酒,這樣顯得他很愛管閑事,于是換了個身份,旁敲側擊: kent:[janson,在忙嗎?] 大約過了十分鐘,詹子延回他:[在外面吃飯,怎么了?] kent:[哦,沒什么,有點事想請你幫忙,你電腦在手邊嗎?] janson:[不在,急嗎?等我回去幫你可以嗎?] kent:[行,你還有多久回去?] janson:[我也不知道,他們喝得正高興,拉著我一起,我很想走了,但不方便。] 駱愷南心里有數了,回:[那我找別人,你慢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