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言關系 第20節
這種心態直到駱愷南出現之后才有所改變。 他開始每頓吃rou了,也開始下館子了,甚至挑戰了味蕾、嘗試了刺激的辛辣口味。 究其根本,或許是因為駱愷南太強勢。 他的同事,比如高旭,倘若看見他吃得少,只會勸他多吃點兒,勸不動也就罷了。 但駱愷南會盯著他吃撐,不吃完不準離開,兇得很。 這么一想,需要被約束管教的人,或許是他自己。 他也想要這樣的約束。 許多人向往無拘無束的自由,向往廣袤無垠的大海,而他向往的,卻是一個束縛住他的錨。 沒有任何束縛的自由,并非真正的自由,而是一場無人問津的流浪,沒有人在意他去往何方。 由奢入儉難,詹子延勉為其難地吃完了這頓粗樸的午飯,一看時間,已近兩點,立即抱起教材,匆匆趕到教學樓,給嗷嗷待哺的研究生們上課。 結果一進教室,就看見了被學生們包圍的駱愷南。 朱宵沒注意到他來了,正在提問:“那游戲什么時候發售???” ……所以是熬夜玩游戲才晚到嗎? 詹子延略感失落。 沒能成功改正駱愷南的不良作息,得再接再厲了。 “上課了?!?/br> 朱宵聽見提醒,立刻坐回位子上,小聲道:“你太厲害了,駱哥,怎么不早說你會做游戲啊,加油,等你的游戲發售,我一定買爆!” “嗯?!瘪槓鹉想S口回,沉冷的目光盯住了講臺上的男人。 課上,詹子延點了幾位學生回答問題,原本也想點駱愷南的名,可瞧他熬夜過后的臉色似乎隱隱發黑,想讓他多休息,就沒抽他起來。 誰知下課鈴一響,駱愷南迅速起身,不由分說地把他從講臺上拽走了。 一群想問問題的學生面面相覷。 “駱助教……怕不是有什么背景?” “肯定的,正常人誰敢那樣拽詹老師???” “詹老師其實也沒那么高冷,之前他發的朋友圈你們看見了嗎?” “看見了看見了,頭像還改成小貓了,好萌哦?!?/br> “喜歡小貓咪的人高冷不到哪兒去啦?!?/br> …… 走廊的拐角處,能聽見學生們下課后陸續離開的喧鬧,卻很少有學生拐進這兒來,因為這一條通道是老師們的辦公區域。 除了詹子延之外,其他哲學系的老師都不常坐班,有需要就來這兒備課批作業。 眼下這一塊地方無人來往,駱愷南就把人堵在了墻角。 詹子延稍稍仰頭,正視面前高大的男生,開口就是一句責備:“你今天來晚了?!?/br> 駱愷南揚起眉梢:“晚就晚了,關你——” 詹子延一條胳膊夾著書,不方便行動,抬起另條胳膊,幫他壓下翹起的衣領,輕輕撫平,然后重新看向話音突然中斷的他,不解地問:“你說什么?” “……” 駱愷南沒那么容易心軟,深吸一口氣,眉宇間的兇狠再度凝聚,準備施壓警告—— “以后別晚到,起碼來吃午飯吧?!闭沧友雍軠\地笑了笑,含著些許不自知的悵然,“習慣跟你一起吃了,你不來,我吃的都少了?!?/br> “…………” 第二次蓄力被打斷,駱愷南忍無可忍,揚起了手—— “啪!” 一巴掌拍在了詹子延腦后的墻壁上。 “……知道了,別撒嬌,先聽我說?!?/br> 第22章 心跳撲通撲通 這一巴掌拍得很重。 掌風掃過耳畔,細軟的發絲輕輕飄起,如同九月秋風中的疏疏細雨。 詹子延總是這樣,溫潤而澤,潮濕如雨,讓人心里暖乎乎的,也沉甸甸的,生出許多柔軟與憐 駱愷南不明白,自己的火氣為什么還沒發泄就煙消云散了。也不明白,自己的視線為什么粘在一個男人的臉上挪不開。 這個男人又瘦又平,萬年不變的白襯衫黑褲子,臉上也總是沒什么表情,冷冷淡淡,仿佛沒有喜怒哀樂。 可這個男人對他笑一笑,他就情不自禁地心軟。 詹子延終于后知后覺地察覺了這一巴掌里蘊藏的怒氣,緊張地推了推眼鏡,沒注意到自己手指上沾著的粉筆灰,臉頰轉瞬間白了一片。 “你在生氣嗎?怎么了?” 駱愷南俯身,近距離看了他一會兒,接著抬起手,拇指輕輕抹過他微涼的皮膚,擦去了那塊粉筆灰。 “別再打小報告了,你不是我的人嗎?” 這句話相當有歧義,詹子延愣了兩秒,問:“什么意思?” 駱愷南直言直語慣了,沒覺得這話有什么不妥,回:“你昨天是不是給我爸作匯報了?再這樣,明天我就不來了?!?/br> 原來是這件事。 詹子延困惑地問:“為什么不能匯報?駱校長把你交給我,就是要我監督你、鞭策你啊,你那天也聽到了,他讓我時不時地匯報你的情況?!?/br> 的確,駱老頭把他托付給詹子延的那天,說過“以后這小子有什么情況你盡管告訴我啊”之類的話,他當時也默許了。 但那會兒他與詹子延素不相識,如今情況已經截然不同了。 “我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瘪槓鹉蟽芍皇侄紦紊狭藟Ρ?,將詹子延圍困于自己的領地,“你這是出賣朋友,詹教授?!?/br> 詹子延眨了眨眼:“可我沒說你的壞話,都是夸獎?!?/br> “本質一樣。我討厭的是,這原本是我們兩個之間的秘密,你卻未經我允許,泄露給了外人?!?/br> “養貓指南也算秘密嗎……” “怎么不算?我專門為你做的?!瘪槓鹉嫌謮旱土擞⒚?,眼神很兇,“你喜歡男人,對我來說也并非不可告人的秘密,我還不是替你保密——” 詹子延立刻捂住了他的嘴,左右張望,確定四周沒人:“你小點聲……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對不起?!?/br> 瘦長的手指骨節分明,掌心rou卻很軟,貼在他的嘴唇上,有種奇異的癢感。 駱愷南垂眸看著面前緊張的男人,意識到自己似乎掌握了一個了不得的把柄。 只要他提的要求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詹子延應該都會負責終生售后。 他不是見好就收的人,大可以借此威脅、達成目的。 但既然詹子延這么聽話,也不是非要用嚇唬人的手段。 駱愷南握住他的細手腕,扯下來:“你記住就行,以后向我爸匯報之前,先向我匯報,我同意了你才能說,知道嗎?” “嗯?!闭沧友酉肓讼?,覺得還是有必要指出來,“我能理解你不想被父母管束的心情,但駱校長其實只是關心你,能被父母關心,是件很幸福的事啊?!?/br> 駱愷南就感覺到一陣一陣微熱的呼氣拂過自己的面頰,完全沒聽他在說什么,敷衍地點了點頭:“說完了嗎,大哲學家?” 詹子延看出他心不在焉,無奈作罷,轉而問:“你還有什么討厭的事嗎?一塊兒說了吧?!?/br> 駱愷南的視線緩緩描繪他清癯的臉頰輪廓:“討厭你不好好吃飯?!?/br> 他們靠得太近,那兩道侵略性極強的視線盯得太緊,詹子延莫名心慌,扭頭躲開:“偶爾一次,不要緊的?!?/br> 駱愷南身體不知不覺地前傾,離他又近了些:“一次也不行,你要以身作則,別讓南南跟著你學壞?!?/br> “它有好好吃飯,貓糧沒了我就加,不定時的?!?/br> “這樣也不行,會把它喂成豬的?!?/br> “它還小,是長身體的時候,多吃點沒關系?!闭沧友佑X得這個距離似乎有點過于親密了,抬手抵在了駱愷南的胸膛上,輕輕往外推,“你也是,肯定剛起床沒吃午飯吧?快去,你也還小,需要補充營養?!?/br> 哪兒都不小的駱愷南想也沒想,挺起胸膛讓他感受自己的肌rou,同時按上他的胸口,用力掐了一把:“你才需要補充營養……” 手掌下的觸感十分奇妙。 詹子延顯然很少鍛煉,沒幾兩肌rou,但最近在他的督促之下,食量變大了,長了幾斤rou,所以掐上去也并非一把硌手的骨頭,而是微微軟彈的rou感。 胸口在擠壓之下,頂起了單薄的白襯衣。 “……” 駱愷南下手的一瞬間,就意識到自己的舉動太過了。 詹子延不是他那群狐朋狗友之一,隨便打鬧也無所謂,詹子延的心思很細,想得也多,可能會因為別人的一個小小舉動而在腦海中寫八百字論述。 自己這個輕浮的舉動,詹子延會怎么想? 實際上,詹子延什么都沒想。 盡管他的確因為這個逾矩的舉動而慌了下神,緊接著十分尷尬地紅了耳朵,但他覺得,駱愷南只是把他當成了朋友,用年輕人的方式跟他開玩笑。 他比駱愷南年長多歲,駱愷南又是純直男,他沒有自作多情到遐想這個動作藏著某些曖昧的暗示。 哪怕駱愷南喜歡男人,顯然也不會看上他這個無趣的老男人。 能夠被當成同齡朋友對待,他心里只覺得高興,沒計較這個不像話的動作,側過發燙的臉,輕聲說:“嗯,晚飯我會盡量多吃的?!?/br> 然后又抬頭,誠摯地問:“你要陪我吃嗎?” “……” 駱愷南仍抓著他的胸口,底下的心臟撲通撲通狂跳…… 不,似乎不是詹子延的心跳,而是他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