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水概率百分百 第6節
于是整整一個月,郝七月自己的科研課題沒有任何進展,別人在做實驗,她在洗燒杯,別人在整理數據,她在吭哧吭哧地拎著垃圾袋上樓下樓。 郝七月提出想要了解一些實驗時,劉勃便掏出他的經典話術:“小姑娘心浮氣躁沉不住氣,一點苦都吃不得啊,哪個新人不是從干雜活一步一步走過來的?” 還時不時地來上一句:“得虧我提前考驗了你一下,不然可是真不放心把重要的實驗交給你做啊?!?/br> 總之他用前輩的頭銜長期對郝七月指手畫腳,不僅讓她干一堆雜活,還經常讓她跑腿帶飯并且從不給錢。 郝七月問什么時候能做一些核心的實驗,答案永遠都是“再等等吧”。 當時的郝七月被折磨得苦不堪言,畢設課題拖得毫無進展,原本樂呵呵的小姑娘愣是被他整得快要抑郁。 直到某天她躲在樓道里偷偷摸摸抹眼淚,被秦燦給看到了。 被秦燦詢問的時候她還在嘴硬:“我不是生劉師兄的氣,我就是,就是有點兒心疼我的飯錢嗚嗚嗚嗚嗚……” 秦燦簡直哭笑不得。 在了解前因后果后,秦燦直接拉著她去找了劉勃,然后到喬納森的辦公室來了一場三方對峙。 秦燦先是表示自己有足夠的精力和時間,請求喬納森將兄妹二人交給自己一起帶,之后又當著喬納森的面,直接要求劉勃把他欠下的所有飯錢還給了郝七月,連個零頭都沒讓他抹。 這件事最后鬧得不太好看,后來他們在實驗室里遇到的時候,氣氛也總是尷尬。 不知道是面上過不去,還是課題一直進展不順,總之劉勃轉到隔壁的課題組后,就沒什么見面的機會了。 但同一層的幾個課題組用的是一個茶水間,郝七月今天比較倒霉,和劉勃單獨碰上了面,大概率又要領略一番爹味說教。 【 】:“靠,這****怎么又回來了?” 【七月七愛戀】:“嘉嘉姐!沒你我可要怎么活啊嗚嗚嗚嗚!” 洛嘉嘉是他們群里的女博后,是個戰斗力極強的辣女子。 當時這件事鬧得還挺大的,洛嘉嘉得知后格外憐愛郝七月,后來沒少在公共區域里直接陰陽劉勃,劉勃每次都被說得臉一陣青一陣紅,后面看到她和郝七月在一起時都會主動選擇繞道走。 【 】:“沒事哈,先別害怕?!?/br> 【 】:“我幫你請了個臨時救兵,應該一會兒就到?!?/br> 【七月七愛戀】:“嗯嗯嗯?” 過了一會兒,郝七月發了言簡意賅的兩個大字。 【七月七愛戀】:“臥槽?!?/br> 這句臟話是郝七月十五分鐘前發的,也是她在群聊里發的最后一句話,短短兩個字引來無限遐想。 后面郝五周問她怎么了,郝七月始終沒有回復。 秦燦感覺有點不妙,將取回來的試劑往桌子上一放,就趕緊往茶水間那邊趕。 【】:“我馬上就到?!?/br> 秦燦近乎是一路跑到的茶水間。 茶水間用的是透明的玻璃門,所以秦燦遠遠地看到了背對著自己坐著的郝七月,以及坐在桌子另一端的劉勃。 雖然看不到郝七月的臉,但秦燦看到她的肩膀在顫抖。 秦燦以為是這丫頭被欺負哭了。他壓抑著怒氣又快步走近了一些,隨即看清楚了郝七月的側臉,才發現好像事情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樣。 ——郝七月的肩膀之所以在狂抖,不是因為她在哭,而是因為她……正在憋笑。 相反,坐在她對面的劉勃,臉色鐵青,神色難看得不行。 與此同時,秦燦發現原來有第三個人坐在郝七月和劉勃中間,他這才回想起來,洛嘉嘉在群聊里說“找了個救兵”。 隔著茶水間的玻璃門,秦燦看清了這個救兵的臉。 ——不是別人,正是神色平淡的謝以津。 作者有話說: 小謝:好想下班。 第6章 耐受閾值 對郝七月而言,今天可以說是非常一波三折的一天。 她原本正哼著歌高高興興地在茶水間熱飯,一轉過身,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劉勃,心跳驟然停了一拍。 對她這樣社會閱歷不多的年輕小姑娘而言,和劉勃這種人雖只相處了短短的兩個月,卻足以留下一輩子的心理陰影。 劉勃皮笑rou不笑:“小月啊?!?/br> 郝七月咧嘴,僵硬地笑了笑:“劉師兄?!?/br> “準備吃飯呢?” “……是啊?!?/br> 郝七月端著熱好的飯一落座,就立刻低頭開始在群聊里瘋狂求助。 然而此刻的秦燦在倉庫取藥劑,郝五周在開會,洛嘉嘉在美國,她可以說是徹底的孤立無援。 茶水間一側是個休息區,有一張巨大的圓桌,平時用來給人吃飯的。 劉勃接了水,卻沒有往回走,而是慢悠悠地腳步一拐,在郝七月斜對面一個不遠不近的位置坐下:“好久不見,課題做得怎么樣了???現在的進度自己還滿意嗎?” 這話里的深意簡直讓郝七月頭皮發麻,她在心里大喊救命。 但劉勃畢竟是前輩,她又不能真的裝聽不見把他晾在一邊,只能硬著頭皮回答道:“挺好的,秦哥這一陣子教了我很多?!?/br> “啊,秦燦啊?!?/br> 劉勃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他的精力是真旺盛啊,而且心腸也是夠好的,愿意帶兩個小孩兒一起做課題,也不怕耽誤了自己的文章進度?!?/br> 郝七月沒忍住頂了回去:“其實秦哥現在的課題進展還挺不錯的,我們幫了他很多,秦哥教我們也教得特別有耐心,我們現在一起在——” 劉勃狀似無意地打斷了郝七月:“秦燦這人吧,雖然精力耐心一直不錯,但對自己確實是有點太不上心了?!?/br> “我和新組的同事前一陣子剛把一篇文章投了出去,磨了好久之后才被接收,他也得給自己上上弦啊,發文章這種事要是拖太久了,耽誤畢業也不是件好事?!?/br> 和這種以自我為中心的人聊天簡直是災難,郝七月勉強笑了笑,心里狂翻白眼,但一時間確實不知道該怎么懟回去。 秦燦無疑比劉勃要優秀太多,但他在科研上有些完美主義。這導致雖然他們手頭的數據和結果其實早就夠發一篇不錯的文章,但秦燦總覺得離“最好”還差了一段距離,想要做得再多再大一點。 郝七月和郝五周覺得這種想法沒什么問題,科研這東西本來看的就是質量而不是數量,所以他們也一直踏踏實實地在幫著秦燦。 但此刻和劉勃再多說一句話對郝七月而言都是折磨。她正準備低頭在群聊里繼續瘋狂打字求助,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她喜出望外,以為洛嘉嘉剛才在群里說的救兵來了,然而看清來人的臉,卻直接愣在了原地。 是謝以津。 郝七月其實很少近距離接觸過謝以津。 在她眼中,雖然謝以津和秦燦一樣都是前輩大佬,但兩人的氣質截然不同,秦燦是溫暖灼熱的太陽,而謝以津則像是清冷遙遠的月亮。 謝以津和所有人都保持著非常遙遠的距離,身上自帶一種神秘感。他不屬于實驗室中任何一個小圈子,更不可能是洛嘉嘉找來的救兵,這個時候出現在這里,應該只是來茶水間倒杯水喝的。 果然,謝以津從桌子旁邊經過,不一會兒便聽到茶水間里面的咖啡機開始轟隆作響。 郝七月有些失望,意識到終究只能靠自己一個人來面對。 她只能昧著自己的良心奉承起來,干笑道:“哈哈,恭喜啊,所以師兄你文章投到了哪里呀?” 劉勃早就等著她這句話了。 “我這篇發的jchh他們家,我自己還算比較滿意了?!眲⒉獢[出一副說教的態度,說,“你也該催催你秦哥了,小姑娘該對自己的未來有些打算,跟了他這么久還見不到成果,以后可怎么辦???” 郝七月僵硬地笑,心里暗罵,尋思你當時叫我洗燒杯的時候也沒幫我的未來做打算啊。 與此同時,咖啡機工作的聲音停止,謝以津端著杯子從茶水間里面走了過來。 郝七月以為他會直接離開茶水間,卻沒想到下一秒謝以津直接捧著自己的杯子,坐在了郝七月旁邊的空位上。 他的動作非常隨意,但是這么一坐,就好巧不巧地將劉勃和郝七月隔開,狀似無意地擋在兩人中間。 郝七月一愣,雖然知道謝以津應該是無心之舉剛好坐在了這里,但還是在心底無聲地松了一口氣。 下一秒,她聽到身旁的謝以津開口道:“在聊jchh?” 郝七月微微睜大眼睛,第一次聽到謝以津主動向她提問,更準確地說,應該是她第一次聽到謝以津主動加入某一段對話。 郝七月看向謝以津的眼睛,呆呆答道:“對?!?/br> “你有文章打算投他們家?”謝以津問,“你沒有和喬納森聊聊嗎?” 郝七月這才反應過來謝以津誤以為是自己要發文章,解釋道:“沒有沒有,不是我,其實是——” 謝以津聽到“不是我”幾個字后就點了點頭,將視線重新放在了手中的咖啡上:“沒投他們家就好?!?/br> 他這話一出,空氣頓時詭異地安靜了一瞬間。 劉勃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勉強笑著問:“怎么了,發他們家有什么問題嗎?” 謝以津掀起眼皮,像是剛注意到原來對面還坐了這么一個人。 他說:“沒什么大問題?!?/br> 劉勃還沒來得及說話,謝以津便平靜開口道:“就是他們家的期刊這兩年水分較大,未來會有學術隱患罷了?!?/br> 郝七月:“……噗?!?/br> 郝七月對天發誓自己絕對不是故意笑出聲的,是真沒忍住。 因為她跟劉勃相處過兩三個月,太清楚這人有多在意別人的眼光,尤其是在學術方面,聽到“水分”這兩個字,絕對是對他自尊心的一記暴擊。 果然,劉勃的臉一陣青一陣紅,他看向郝七月:“這位是……” “是謝以津謝前輩,前一陣子剛來我們組的?!?/br> 聽到謝以津名字的一瞬間,劉勃神情微微一變,顯然是最近沒少聽身邊人提起這三個字。 但劉勃完全沒想到竟然會是眼前這個容貌清俊的男子,最重要的是,謝以津看起來實在是太年輕了。 劉勃的臉色還是不太好看:“倒也不必張口閉口就是水刊吧,你是投過他們家嗎?” “那倒沒有,了解不多?!?/br> “那你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