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媳(重生) 第9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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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太太回眸看了一眼二太太姜氏,姜氏跟她對坐在上方的圈椅,手帕都快被她摳出一個洞來,國公爺的壓力沒落到謝云初身上,倒是叫姜氏急出一身冷汗,“老天保佑,保佑母子平安…” 后又揚聲朝外問道, “二老爺可在前面陪著?” “陪著呢?!毖诀咴谕忸^答了一聲。 大太太性子和軟,連忙安撫二太太,“你別急,云初又不是頭胎,會順順利利的?!?/br> 大太太明白二太太并非急謝云初,她急得是能否添一名嫡孫。 四太太去產房看過謝云初,出來時見她們一個個面帶愁容,哭笑不得,“得了得了,她還穩穩當當在喝著參湯呢,這個小家伙也沉得住氣,倒是你們反都急上了?!?/br> 三太太見狀干脆說起閑話,“說來我娘家一個外甥出生時也十分有趣,前日見了紅,愣生生等了兩日都不見破羊水,我那嫂嫂便干脆去睡著,睡到半夜,你們猜怎么著,那孩子竟不聲不響要出來?!?/br> 眾人笑,“有這么乖巧的孩子?還能自個兒爬出來?” “那是沒有的,不過生得著實快就是了,”三太太又往里面覷了一眼,“云初也是二胎,想必也快?!?/br> 就這么耗到凌晨,國公爺還在敞廳打盹呢,這里媳婦們一個都不敢走,只有年輕的姑娘們被使回去了, 至寅時三刻,睡到昏昏沉沉的謝云初腹部突然發出“嘭”的一聲,便知是羊水破了,她生養過兩個孩子,也算有了經驗,有條不紊等待著宮縮。 眾人聽得里面終于傳來動靜,等得昏昏入睡的太太們都激動得落了淚,“小祖宗總算是肯出來了?!?/br> 宮里來了三名太醫侯在屏風外,里面除了林嬤嬤,春祺和夏安,另有三名穩婆助產。 太太們見發動了,心里既興奮又緊張,一個個都坐不住了,在屋子里來回踱步。 “阿彌陀佛,保佑順順利利的?!?/br> “那是自然,若無意外,該生得快?!?/br> “別的事都不怕,就怕胎位不正?!?/br> “可不是,”大太太觸動舊事,含著淚,“我母親生我時便是胎位不正去了的?!?/br> 眾人愕然,紛紛同情看著大太太,“這么說,當時十分兇險?” 難怪大太太等閑不去產房,上回許時薇生產就沒來,這回必定是念著謝云初幫襯王書穎的情分才特意趕過來。 大太太用帕子捂著臉,哽咽道,“我也是后來聽人說,我在母親肚里時不知怎么突然拗了下頭,卡在了宮口,當時穩婆問,保大還是保小…” 說到這里,大太太泣不成聲,“我爹爹說是保小…我娘就這么沒了…” 她的命是娘拿命喚來的。 三太太聽到這里,一面感慨大太太命途多舛,一面又暗狠道,“咱們女人最可悲的是生產時竟是自己做不得主,什么保大保小,沒了娘哪來的孩子…依我看,得保大?!?/br> 二太太姜氏嘆著氣道,“保大也好,保小也罷,都是無奈之舉,依我看哪…” “保大!誰敢棄了她,我要誰的命!” 驀然之間,一道突兀的男聲雷霆萬鈞般從門外插進來。 只見氣氳裊裊的院子正中,立著一血衣男子,他個子頎長而挺拔,身上披著一件月白的披衫,一團血色從肩口往四周蔓延開,渾身均被雨水淋透,一貫毓秀而干凈的面容此刻布滿風霜,看得出來下顎胡渣黑青,眼眶微陷,該是爬山涉水之故,滿身的狼狽與風塵。 大家均被他模樣嚇到,以至于沒來得及去解釋這不是說謝云初。 王書淮也沒給她們機會解釋,眼神盯了他親娘一眼,衣擺獵獵,大步跨進產房。 姜氏被他那眼盯的有些發虛,兒子該不會以為她要棄謝云初保小吧。 產房安置在西廂房里面的梢間。 王書淮急急躍了進來,見幾位太醫侯在外頭,看樣子在商議著什么,里面傳來謝云初的痛叫聲,王書淮額尖的汗混同干涸的雨痕往下掉,一雙深目布滿血絲,朝太醫長揖, “還請諸位不惜一切代價救我妻子,我要她好好的?!?/br> 范太醫等人方才聽見了外面的話,曉得王書淮這是誤會了,均哭笑不得,連聲作揖,“定不辱命?!?/br> 王書淮正要掀開紅色撒花簾往里去,這時里面突然傳來穩婆驚喜的叫聲, “生了生了,是一位小公子呢!” 王書淮愣了一瞬, 這就生了? 迫不及待掀簾進去,里面的丫鬟想是也沒料到有個高大的男人莽撞闖進來,端著一盆血水便出門,兩廂撞了個正著,血水潑了王書淮一身,夏安嚇傻了。 王書淮卻顧不上她,也顧不上衣擺被淋個通透,連忙去尋謝云初,只見小小的屋子擠滿了人,兩個丫鬟牽開一張碩大的紅布遮掩住謝云初的身子,唯剩一張煞白的小臉陷在紅艷艷的褥子中,她額尖濕透,鬢發凌亂貼在鬢角,想是方才生出來,這會兒大口大口呼吸著。 “云初!” 眼見王書淮要過來,春祺立即迎上去遞上干凈的濕帕子,王書淮一面褪去外衫,一面凈手上前將她半個身子抱在懷里, 穩婆拍了拍孩子屁股,小少爺中氣十足的哭聲響亮破天,大家都笑了。 謝云初正感覺到身子里一空,身子軟綿無力呢,被孩子哭聲震醒,視線被汗水模糊,感覺到身旁有個人,她定了定神,眼前那張臉才漸漸清晰, “二爺…”她唇角帶著幾分解脫的笑,到了后期不過熬日子,恨不得孩子快些出來,如今總算是卸下負擔。 “云初…你受苦了?!彼直塾昧θo,額尖貼在她濕漉漉的發梢,眼底情緒翻騰。 人在最虛弱的時候著實需要一個溫暖的擁抱。 謝云初累極任由他摟著貼著,溫度從他胳膊傳遞到她瘦弱的背身,一點點將大汗淋漓后冰涼的身子暖熱。 穩婆還在給她清理身子,謝云初一時不敢挪動。 “二爺這是打哪兒回,怎么這般狼狽?!?/br> 她怎么還有力氣說話。 王書淮神情是幽黯的,也是擔憂的,一張俊臉繃得極緊,后怕還懸在心口不曾松懈,“抱歉,我回來晚了些?!?/br> 他收到齊偉飛鴿傳書,聽說謝云初提前發動,丟下公務便往回跑。 那一瞬間,真的是什么都顧不上了,跟離箭似的往京城方向奔,只盼著能快些再快些,能守在她身邊親眼看著孩子出生。 謝云初看得出來他一路吃了不少苦,目光落在他肩頭,明顯有一團血跡,“二爺受傷了?” 王書淮不愿她擔心,“沒有,這是別人的血?!?/br> 謝云初也沒多想,寬慰他,“您回得很及時,是這胎快,生珂姐兒時耗了一日一夜,這一回羊水破后不過半個時辰便生了?!?/br> 王書淮雖是慶幸妻子順利誕下孩子,又忍不住想起生珂姐兒時自己的缺席,心里沒有半分好受,原來他口口聲聲說彌補,過去的痛永遠彌補不了。 穩婆利落撿了臍帶,又將孩子擦拭一番裹在襁褓里抱給王書淮瞧,王書淮看了一眼沒什么反應,心思都在謝云初身上。 倒是謝云初強撐著身借著他手臂的力往前瞄,“讓我瞧瞧…” 王書淮又將她扶起了些,穩婆笑瞇瞇把孩子遞了過來。 “恭喜二爺二奶奶,是一個健壯的小公子呢!” 謝云初眉目淺淺看著孩子,孩子哭過后雙拳拽緊雙目闔緊安安靜靜睡著,面頰還有清晰可見的絨毛,眼線極長,眉目與王書淮很像,前世生珝哥兒沒這么順利,她人昏厥過去壓根沒顧上看孩子。 “二爺,孩子像你?!?/br> 王書淮視線也順著她落在孩子身上,他卻說,“也像你?!?/br> 前世珝哥兒就更像她。 謝云初笑了笑,示意穩婆抱走孩子。 比起看孩子,她更需要休息。 孩子抱出去,三太太等人湊過來瞧,都夸孩子漂亮。 穩婆和林嬤嬤將謝云初收拾干凈,打算將人挪回正屋,這個時候就顯示男人的用處了,王書淮二話不說將她裹在被褥里,輕輕松松抱回了正房的東次間,將人擱在拔步床上,王書淮還不能放心, “可有哪兒不舒服?” 謝云初更多的是輕松,她搖頭,又聞著王書淮身上汗水雨水并混雜本來那股松香氣息,搖著頭,“你快些去換洗吧,讓我歇會兒?!?/br> 王書淮奔襲了一日一夜不得歇息,這會兒本該是十分疲憊的,可他腦子異常清晰,先去書房沐浴換了身干凈的衣裳,又去見國公爺,大家都聽說他穿著血衣不太放心,王書淮將一場刺殺輕描淡寫拂過去,又回了春景堂。 昨夜電閃雷鳴,今日清晨放了晴,孩子是寅時三刻發動的,生在卯時正,正是旭日東升之時,大家都說是好兆頭。 國公爺取名王珝,抱著嫡長曾孫不肯撒手。 王書淮回到春景堂,環顧一周不見珂姐兒,忙問匆匆忙忙的林嬤嬤,“姐兒呢?!?/br> 林嬤嬤道,“二姑娘將孩子帶過去了?!?/br> 王書淮立即皺眉,“她一個姑娘家的哪里會照顧孩子?!?/br> 林嬤嬤笑道,“二爺,冬寧和乳娘跟過去了,不妨事的?!?/br> 王書淮這才放心,進了內室,謝云初已喝完參湯睡下了,他輕手輕腳摸過去,躺在她身側陪著她休息。 夫婦倆這一覺睡至下午申時,是被外頭珂姐兒的哭聲吵醒的。 原來姐兒一日沒見娘,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王書淮聽到了,二話不說出去,先斥了嬤嬤一聲,又連忙把孩子抱過來,一起帶入內室。 這個時候謝云初已經醒了。 外頭都圍著剛出生的孩子轉,唯獨夫婦倆卻緊著大的。 謝云初瞧見珂姐兒紅彤彤的眼,心疼得跟什么似的,“我的好珂兒,到娘這里來?!?/br> 她把孩子緊緊摟在懷里。 珂姐兒把小臉蛋塞在母親頸窩里,“娘,跟娘睡…” 謝云初與王書淮相視一眼,均哭笑不得。 看來是昨晚沒睡安穩。 謝云初又摟著孩子繼續打了個盹,王書淮則入宮去了。 珝哥兒是王府真正的長房嫡子嫡孫,身份貴重,孩子一出生,立即去各姻親之家報喜,宮里少不得又有賞賜下來,闔府均忙壞了。 謝云初將孩子哄睡,林嬤嬤進來了。 謝云初見她面容嵌著疲憊,勸道,“你老一把年紀了,也要愛惜身子,昨夜熬了一宿,怎么不去歇著?!?/br> 林嬤嬤挪個錦杌在她身旁坐下,“老奴哪里顧得上歇著,心里頭不知多高興呢,姑娘是沒瞧見外頭那排場…” 謝云初不愛聽這些,“行了行了,你去歇一會兒,喚冬寧進來?!?/br> 林嬤嬤嘿嘿一笑,“老奴午時歇了一個時辰,不妨事的,對了方才聽外頭說了個笑話,是關于二爺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