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歡 第15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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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在往日情分,還請妙佳姊代為轉告大郎君……我們不過寡母孤兒,小孩子天真無知才有荒誕之言,大郎君實不必在意……阿、二郎已死,留在世上的不過這么?一點血脈,他只是個小孩子,七歲而已,不成事的……大郎君為嫡為長……”她帶了哭腔,“還請高抬貴手??!” 張嫽聽得呆了。 呆愣了一陣兒后,她猛地?站起來,滿臉的驚恐,“阿澈你在說什?么?胡話?這到底是怎么?了?這不是可以亂講的呀!我知道……可是……” 湛君也站起來,她重新攥住了張嫽脫出去的那只手,用她的兩只手,緊緊地?攥住。她不叫她逃。 “妙佳姊覺得我胡說?是,我才死了丈夫,傷痛之下?也許失了心智,講出些?胡話瘋話,可是……可是他們都這樣講……” “他們是誰!講了什?么?!” “他們講,是大郎君與青桐的兄長,他們二人合謀,青桐的兄長是為自己的私仇,大郎君則是為儲位……他們合力害死了他……叫他死在險地?,尸骨都不剩下?……他們害死了我的丈夫,還要再來害我的孩子,他們要趕盡殺絕……” “不可能!” 張嫽急于為她的丈夫辯解,“我的夫君,我難道還不了解?他絕無與二郎相爭之心……他、他是個兄長!他是他父親的兒子,是他兄弟們的長兄!他沒?有!他不是!誰都知道,天下?是二郎的天下?!” 一長串的話,她不停頓,講完的時候,她喘急氣,臉色也十分紅潤,倒比她先前生動。 湛君再次靠近了張嫽,不緊不慢地?道:“誰的天下??天下?難道不是郡公的嗎?哪怕他有再高的功勞,他的父親還在,又有聲望,他還能越過他的父親?他只是個次子,前頭是他同母的兄長,這天底下?的事,不是都要論一個長幼嗎?他是個次子,給了他,他的兄長要如何自處?能夠甘心嗎?”她又重新攥住了張嫽的手腕,挨近了逼問:“他真的不想要嗎?要是不想,那他為什?么?會有那些?孩子?他真的愛他們嗎?妙佳姊愛他們嗎?他愛妙佳姊嗎?當初不是妙佳姊講,是他說的,父母子女之間講究緣分,若是無緣,強求也沒?有好?結果……不是他自己講的嗎?那他怎么?還會有這么?多孩子?妙佳姊想過嗎?” 張嫽痛苦地?蹲下?了身,她抱住了自己。 她一點不愛那些?孩子。 她可以愛全天下?所有的小孩子,她是真的喜歡,但她不愛她丈夫的孩子,甚至是恨,因為不是她的孩子。她恨她沒?有孩子,她恨她丈夫同別人的孩子,恨到極點時她甚至會恨她的丈夫,也恨她自己,她恨她留不住自己的孩子,恨她的丈夫同別的女人生育孩子……為什?么?旁人都有,她沒?有……她那么?想要一個孩子,天為什?么?不給她!她恨自己的身子不爭氣,她知道這是她的錯,她的丈夫無辜,他想要自己的孩子,他沒?有錯……可她還是恨他,他明明說過,他不要……既然?當初許諾,怎么?又要背棄?她寧愿他從來沒?講過,那樣她或許還不會恨…… 可是就算她有再多的恨,有些?事,不是可以輕易認的。 “……這不都是阿澈你的推測嗎?再多的旁人……也難免都是別有用心的揣測……我知道,因為近來的事,阿澈你……誰能不痛呢?我是看著他長大的……只是那些?話是不能亂講,阿澈你不要落了圈套,給有心之人利用……” 湛君道:“我自然?是這樣想,不可偏聽偏信,所以我說與妙佳姊推心置腹,妙佳姊為什?么?不回去找一找呢?難道當真沒?有留下?絲毫的痕跡?我完全是信妙佳姊的,只要妙佳姊查看過,再告訴我,無論妙佳姊講什?么?,我全是信的,而且妙佳姊查看的結果對我來說并?不重要,我只是想要我孩子的平安……如若……還請妙佳姊為我講情,放過一個失怙的可憐孩子……明日之前,無論結果如何,還請妙佳姊親來予我答復?!?/br> 張嫽走了。走時搖搖欲墜。 湛君心中有愧疚,但是她也沒?有別的辦法。 張嫽走后,湛君得到了一段長久的寧靜,她得以有空閑思考近來甚至以往發生的所有事。 實在是太安靜了,墻外風過竹林,有沙沙的響,她忽然?感到了寂寞。就像是在青云山上時,她從山石上醒來,惺忪著眼,只見滿目的翠綠,綠到幾乎生煙,風過一陣陣的綠濤,風蘸了綠,也是綠的,吹到人身上使人感到涼,那是終身無法忘懷的綠,過于美麗,但是只有綠,終年不變的綠,她看的太多,也看的太久了,她覺得寂寞,所以想著要下?山去。她如愿離開了山,可是后來又思念那洶涌的綠,而且又深刻地?意識到,她再也沒?有辦法重新得到那滿山的綠了。 這一刻湛君覺得世界沒?有意義。 她所珍視的東西全都太難留下?,人生這樣坎坷,她感到喪氣了。 她難過的時候,鯉兒就在她的身邊,但是她實在太難過了,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因此并?沒?有差覺到。 直到鯉兒哭出聲音來,她才清醒了。 她很慌,抓著鯉兒的雙肩問:“鯉兒怎么?哭了?” “姑姑,我好?沒?有用……” “這又從何說起?” 湛君給他擦眼淚,才擦掉,他又哭出來。 “姑姑已經這樣難了,我卻什?么?都做不好?,看不好?弟弟,叫姑姑更難過,我真是沒?有用……” 湛君為了哄孩子,她使自己笑,還要笑的輕松愉悅,“姑姑沒?有難過啊,弟弟不是好?好?的,沒?有事的……而且這哪里?是你的錯?難道你叫他去水邊?還是你親手把他推進了水里??都不是,對不對?那就不是你的錯,別多想,也不要哭了,你這樣哭,姑姑本來不難過的,但是看你這樣傷心,姑姑豈會不跟你一起傷心?” 于是鯉兒便逼著自己不再哭,他抽噎著和姑姑說話。 “……弟弟他不高興,他怎么?會高興?可是我太困了……弟弟就要我去睡,我說我不睡,我陪他,他就說和我一起睡,可是只有我睡了……我醒來找不到他,元姑母就告訴了我……怎么?不是我的錯?那天晚上我還對他說,我會保護他,叫他不要害怕……” 他太過于自責和懊悔,眼淚無法不洶涌,他痛哭著,而且真的感受到了痛。 湛君比他更痛,她抱緊他,“真的不怪鯉兒,不怪你……怎么?能怪你呢?” 湛君也感到她的世界搖搖欲墜了。 第159章 元澤等他的?大兄。 他站在甬道中, 一副孱弱的姿態。 嚴行來元府拜見的當天,元澤出發往昌林去,嚴行給元府帶回了噩耗, 這樣重大的?事,元府用了鷹, 在驛站截住了元澤。 元澤在驛站換馬,接到了信, 他看了,先是聽不到聲音,而后又是他的心跳和呼吸震耳欲聾,他當即就要回家里去, 他要親自問嚴行, 他是什么人?他怎么敢把那樣的?消息帶回家里去?他一定要親自質問他,他怎么敢?他跳上?馬, 急沖沖要往家里返, 可是馬才揚起蹄, 他就從馬上跌了下來。 仆從們慌忙扶起了他, 他踉蹌著站了起來。 那正是落日時候, 滿天的?紅霞, 血一樣的?顏色。 他噴出的?那口血,先與天際融為一體, 而后濺落塵泥。 他是躺在馬車上?被人送回了元府, 一路他都沒有醒。 他知道家中已是一團亂, 所以他沒有去見父母,只是回到自己的?住處, 喝罷藥便睡下。 他絕不能使?自己再有差池,他的?家人承受不起這樣的?悲痛。 他睡很久, 醒來就喝藥。 喝完了,侍從同他講起他沉睡時家中發生的?事,講到元凌的?落水,講到府外的?風言風語。 元澤感到他咽下去的?那些藥似乎在他身體里沸騰了,于是他又將?它們嘔出來,同時還嘔出來血。 一陣雜亂的?慌亂。 元澤幾乎失去了支撐他的?精氣。 □□的?痛苦并不能使?他至此等地步,精神上?的?折磨才叫他不能招架。 他想過是敵軍狡詐,也想過可能是有無恥之徒投敵出賣了他的?二兄,但是從來沒有想過他的?大兄。 他們是兄弟…… 這樣殘忍的?事…… 元澤沒有辦法接受。 他一定要問個?清楚。 元承出現在元澤的?視線中。 他完全是他父親的?影子,不僅身量十分接近,容貌也是極似,溫和?儒雅的?氣質更是一脈相?承,單看外在,他確實很像一位長兄。 他的?確是家中的?長子,然而他有他的?隱痛。 元澤迎了上?去,他不能等待,快步走也不可以,他跑上?去。 “阿兄?!?/br> 他只喊了這一聲,接著便沉默了。 他有太多的?話想要問,可是怎么能問得出口呢?他難道要問,是大兄你害死了二兄嗎?是嗎? 元承回以寬和?的?笑。 很多年了,自從他來到咸安,他總是這副表情。他以這副姿態對待所有人。 “幼猊,你怎么回事?”元承皺起了眉頭,“衣裳折著倒罷了,怎么還光著頭?什么樣子?走到街上?去,人還以為你瘋了?!?/br> “阿兄……” 元承變得正色了,“幼猊,你到底怎么了?你有事來尋阿兄,直說便是,難道對我也有顧慮?” 他真的?完全是長兄的?樣子。 元澤的?心當真要泣血了。 他們是至親的?兄弟??! “阿兄……”他流下眼?淚來,“真是你么?” 元承的?眉蹙得更緊,“什么?” 元澤咽了一口唾沫,他幾次張開他顫抖的?雙唇,他知道有些話的?重量,而一旦說出口,兄弟二人間?劃出的?就是鴻溝。 但是二兄呢?二兄死了,也許連尸骨都沒有…… 二兄也是他們的?兄弟。 元澤生出了勇氣,還有孤注的?決心,“是阿兄吧?是你伙同郭岱……你還殘害鹓雛,斬過草又要除根……” “你胡言亂語什么!”元承即使?處于盛怒之中,看起來也仍舊是好脾氣的?樣子,他只是咬牙切齒,“你難道是無知的?婦人與孩童嗎?這樣的?話,這樣的?話!” 他實在憤怒,他看起來像是有無數的?話要講,無數的?感情要抒發,但是他都忍下了,他沒有再講任何話,他只是伸出手指,憤怒地指點?著自己的?幼弟,像是他無可奈何,不然怎么辦呢?他是個?長兄,弟弟冒犯他,他除了寬恕,還能再做什么呢?他愛護他的?兄弟,連重話也不愿意講的?,他只是狠狠地甩了一下袖子,越過他的?兄弟,憤怒和?失望催逼著他加快了腳步。 元澤卻沒有輕易罷休,他追上?去。 他挑開血淋淋的?現實。 “阿兄你是長子,父親如果登位,你該是儲君,但是有二兄……他有戰功,他是真正勞苦功高,論威望你比不過他,所以父親遲疑至今,是父親一直不肯,他甚至想叫二兄越過他……二兄是你的?阻礙,所以你害死他……對嗎?” 元承默默地聽著,只是聽著,很肅穆地聽,直到元澤講完了話他才有了別的?表情。 他笑了,很無奈的?笑,他仿佛是說,聽吶,你說了什么傻話? “我明白,幼猊你和?鳳凰,你兩個?自小就是在一處的?,情誼深厚不是旁人能比,可我也是你的?兄長,難道就因為咱們聚少?離多,我便不再是你的?兄弟了么?難道只鳳凰是你的?兄弟?他出了事,你痛心,我便不嗎?是因為我沒有同幼猊你一樣急到吐出心頭血,我便不再是他的?兄弟,而是害死他的?兇手,要承受你對我的?無理控告……”他呼出一口氣,“幼猊你實在傷我的?心?!?/br> 元澤拿手背擦掉了眼?淚,他還是質問:“不是你么?” 元承還是嘆氣,“你既然認定了是我,何不去父親那里告發呢?說我殘害兄弟,說我不配為人,我須得以死謝罪!你為什么不去呢?” 元澤哭著道:“因為如果是真的?,父親怎么接受得了?你讓他如何接受!” 元承氣到了極點?,他只剩喘息聲。 半晌后,他說:“不是我,我沒有,即使?是父親問我,我也是一樣的?回答?!?/br> 元承快步走掉了。 元澤還站在原地。 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辦了,他失掉了往前?的?勇氣,他只想退,想要龜縮,再往前?,父親要怎么辦?可是不往前?,二兄又要怎么辦?屬于他的?公理,誰來給他呢? 元澤失魂落魄地行在石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