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歡 第10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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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就?是要學?會遺忘,要是什么都記得清楚……這一生?未免太難?!?/br> 湛君眉蹙得更緊,“可那?是阿兄……” “阿兄只會想你好……你念著他,他必然?欣慰,可如果你因為他不快活,他寧愿你忘了他……” “這不行的……” “怎么不行?”姜掩語重心長,“湛君,你阿兄已經不在了,你得設法保全他的孤雛,如今除了二郎,誰也幫不了你……” “怎么會!先生?帶我們走!”湛君拉住姜掩的袖子,滿臉的驚恐,顫聲道:“天下難道只有中土這一方?地界?我們可以西行,到異國去,或者出?海,尋一處島,總能生?活……” “湛君,我是會死的,”姜掩語氣?平和,“我總要找人托付你?!?/br> “我難道一定?要依附旁人才能生?存嗎?” “當然?不是,可我不忍心見你受苦,你叫我怎么舍得?若是如此,九泉之下猶有余恨?!?/br> “先生?!” 湛君將臉埋進姜掩的手掌中,哀哭起來。 姜掩撫摸她的長發,卻是笑著的,“況且,你尚有余情,不是嗎?” “先生?!” “難道不是?”姜掩笑起來,“那?你怎會允許他同你一起死?那?位吳郎可是被被拒之門外呢!” “不是……”湛君漲紅了臉,話講的磕絆:“是、不是……是吳杏林,很?好的一個人,他、他……” 期期艾艾了半晌,湛君忽然?不說話了,神色間頗有些惱悶。 “好了,湛君你先歇息,”說著話,姜掩站了起來,“我得去見吳郎了?!?/br> 湛君不免好奇,抬起頭問:“見吳杏林做什么?” 姜掩道:“在崇寧時寫了些東西,有些雜亂,尋他幫著整理一番?!?/br> 湛君點了點頭。 姜掩又道:“近來會有些忙碌,許是不能常來看你,自?然?,得了閑是會來的,你安心養病,藥要安分?吃,別有殘余?!彼斐?手,又一次摸了摸湛君的頭發,輕聲道:“會沒事?的?!闭f罷便離開了。 姜掩果真很?少再來,元衍則是徹底不來了,屋子里常常只湛君同元凌母子兩人。 好在姜掩的藥真的有用,湛君吃了,病情逐漸好轉,人雖然?還是虛弱,可再沒起寒熱,旁的癥狀也有減輕,不必整日?再躺在榻上,事?自?然?也做得,身邊有沒有什么旁的人倒不怎么要緊。 元凌也是一樣情狀。 湛君于是欣喜地覺得,否終則泰,她終于是熬了過來。 會好的。 一切都會好的 摸著元凌的臉,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 這一日?天朗氣?清,日?頭煌煌地照著,樹影明滅在窗上,像無數只眼睛在眨。 元凌吃著一碗沒有滋味的rou粥,人惛惛的,只是失魂落魄地張口閉口,而后無聲無息地咀嚼,循環往復,很?有些萬念皆灰的意味。 湛君既心疼,又覺得好笑,認真地看了他好一會兒,將他這樣子牢牢記在了心里,然?后笑著問他要不要出?去散步。 元凌霎時鮮活了起來,猛地抱住湛君的脖頸,整個人掛到湛君身上,帶笑的小臉在湛君臉上輕輕地蹭。 湛君說要把rou粥吃完才可以,他不大高興,眉皺著,怨怪地看著湛君,有好一會兒,不情不愿地閉上眼睛,張大了嘴,發出?長長的一聲啊。 湛君笑著把勺子送進他嘴里。 眼見著一碗rou粥將要吃完,元凌的臉上也有了幾分?雀躍的神色。 湛君忍不住親了親他略胖回?來些的臉,抱著他往屋外去。 才到庭院里,元凌閉著的眼睛尚來不及睜開,南墻上響起大叫聲。 “姑姑!弟弟!” 湛君一時也怔住,迎著耀眼的日?光看過去,下巴擱在墻頭上的鯉兒正飛快地揮舞著手臂。 “是表兄!”元凌扭起身子來。 湛君連忙抱緊了他,輕聲說:“對?,是表兄?!?/br> “姑姑!你好了吧!弟弟也是!弟弟!我等了你好久了!” 溫熱的淚水順著湛君的臉直淌下來,她抬手擦了,笑起來,正要同鯉兒說話,門外卻故地喧鬧起來。 拍門聲慌張而雜亂,“湛君!湛君你快出?來!去看看先生?,看看他!” 第118章 湛君抱著元凌沖到門后。 “先生怎么了!” 門外卻只有女人哀切的哭聲。 湛君急了, 砸著門大喊:“英娘你說話??!” 姜掩多日前便開始咳血,最初只是痰中帶了血塊,后來就變作嘔, 大?片的深沉的紅。 出?了這?樣的事,英娘那里自然?是瞞不過。見著了血, 她先是呆愣,好一陣兒的手足無措, 接著就大?喊大?叫著要找湛君。姜掩冷著臉喝止。 英娘向來對姜掩唯命是從,他不許將此一事告與湛君知,言辭臉色俱是嚴厲,英娘不敢違逆, 只一旁掩面泣淚。 生死大?事, 旁人尚且淚眼潸然?,姜掩卻?是泰然?自若, 期間還曾去湛君處探望過一回, 舉止言談不見異狀。是以災厄雖已顯形露跡, 湛君卻?毫無所覺, 只當安然?無恙。 元衍倒知道得及時, 當即便尋過去, 見著了人,好言規勸, 全然?真心。姜掩只回一句——“她們?好得多了?!痹茉贌o話可講。這?件事他沒?辦法高尚。 姜掩一日一日地熬著, 而今油盡燈枯, 昏沉躺在榻上,面色如雪, 氣息微弱。 英娘本在榻前哭,遽然?止了, 站起?來,怔怔往門?外奔去。 姜掩自是了解她,知道她這?是要做什么去,忙喚住,啞著聲道:“別喊她來,好歹叫我去得安生些,她來了必然?要哭,我見了只怕要生出?不舍……平添怨恨罷了…… ” 英娘扶著門?又?哭起?來,哭了一陣兒,回頭質問:“那怎么不為她想想?你如今要死了,她卻?不知道,等她好了,出?來了,滿心歡喜地找她的先生,到哪里找?你的墳塋前?那時她再哭,你便忍心聽了?” 姜掩雙目渙散,張了張唇,說不出?話。 英娘擦著淚跑了出?去。 湛君猛地停住腳,盯著門?檻,眼睛眨了下?,淚便落下?來。 “快??!”英娘出?聲催促,拽著她要往里進。 “不……我不要!”她大?聲喊,甩脫了英娘的手,抱住頭往后退了兩步,蹲下?了身子,淚水洶涌。 那道門?仿佛是生死的界限,邁過去就是萬劫不復。 先生怎么會死?怎么會呢? 她定然?是在做夢。 “醒來……快醒來!”她抽噎著,念出?了聲。 “湛君你快??!別、別……”英娘哭嚎起?來,“別來不及!” 湛君捧住臉,跪地大?哭。 姜掩于神?識飄忽之間,聽見湛君的聲音在講話。 一聲聲地喚,先生,先生…… 就是在這?一聲聲的呼喚里,那血淋淋的嬰孩,慢慢地長大?,變成?乖巧的小童,變作窈窕的少女,如今已經是一個母親了…… 芳華暗換。 曾經也有那么一個女孩子,一般在他眼里長大?。 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他活得太久了。 姜掩恍惚地想。 呼喚聲未停,姜掩回了神?,想說話,沒?有力氣。 仆從依時送來參湯,湛君接過,顫抖著,一勺一勺喂給姜掩。 姜掩也竭力地咽。 參湯吊起?一口氣。 元衍也得了信,帶著兩個孩子趕來,進了屋子,在離臥榻極遠的地方站定了,不敢上前,兩個孩子要過去,也叫他拉住了。 湛君的濃重的悲傷只容得下?她自己,再多也不過一個行將就木的姜掩。 悲哭聲中,姜掩抬起?枯朽的手,放在眼前那抖動不止的頭顱上,烏亮頭發映著明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別哭……”他笑著說。 他叫哭泣的人不要再哭,可那哭聲卻?更高了些。 他不免也要提高了聲:“莫要哭,湛君,聽我說……” 哪里停的下?來? 他又?道:“我有話說,湛君,你先聽我講?!蹦菙R在頭發上的手輕輕摩挲了下?,“你不哭了,才能聽見我對你說的話,我沒?有太多力氣的……” 湛君隱忍著不哭,只是哽咽,把頭頂的手抓到懷里,攥緊了,虔誠地捧著。 “如你所見,我就要死了……” 湛君壓抑的哭音像野獸臨終前的哀鳴。 姜掩反握住湛君的手,笑道:“可是不必為我難過,我實在太累,死亡倒算是得了解脫……” “我把我的身世,以及我此一生從未宣之于口的愛恨,都講給你聽,你會明白我的……” “我家曾是個望族……自高祖大?父起?便效力于軍中,至我父親一代,權勢煊赫,名望到至頂峰……我是兄弟里最年幼的,最長的侄兒也比我有年歲些,自然?受盡恩寵,以至不學無術……” 他荒涼地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