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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上口子還在流血,抿一抿,刺痛,腥甜的味兒。 穆余抬手觸了觸唇,想起剛才,他像是要將自己嚼碎了一般,她想著便出神。 付延棹厲害的地方在于,和他在一起,就算只是一瞬,也能清晰得感知他。 眼神,氣味,呼吸,感覺……每一個都有記憶點,要在腦中徘徊千百次。 她輕嘆一口氣,難怪那些個名伶和戲子都喜歡他。穆余前陣子還聽說當今最紅的戲子要為他尋死覓活,鬧出不小的轟動。 “啪”一聲,臺上的說書先生猛地拍了一下案,穆余才將神思拉了回來。她耳朵有點熱,心跳得極快,隱隱約約地不安。 喝了口茶壓壓神,看了眼樓下,發現付延棹正撐著下巴仰頭看她,將她剛才的失神全看了去。 穆余心中一緊,將身子背過去。 付延棹低頭笑了笑,指尖磨著杯沿,揣度她剛才在想什么。舔舔唇,也是一陣刺痛,難不成跟他一樣,還在回味? 真有意思。 – 門口突然一陣喧鬧,看過去,是兩撥人打起來了。 一手下跑到他身邊,臉色不善地說了什么,付延棹看了眼穆余: “讓他們滾遠一點,別耽誤人家做生意。搞壞一張桌椅,我要他賠一根手指?!闭f完還向樓上的人挑了個眉。 穆余也聽見了動靜,往門口看了一眼,見沒鬧進門就派了兩個人出去看看是什么情況。 現在時間還算早,店里的人很多,吵吵鬧鬧的,沒多少人發現外頭的動靜。 只是,情況好像愈變愈烈,外頭幾聲炸裂的響,還用上槍了! 這下連付延棹都皺起眉了,那槍聲可離得近啊。 剛才向付延棹匯報的人手里拿著槍,剛跑到門口想進來,身后一聲火響,他腳步一頓,轟然倒地,腦后一個血窟窿。 這下子店里的人都坐不安分了,簇擁著往后門跑。 穆余鎮定地要人組織散場,所幸外頭那些人還沒鬧到這里面。 她走下樓,忙前忙后,付延棹抓住她,要先帶她走,她非不肯,要等人清得差不多了才愿意。 付延棹扯著她的手腕往后門走,他步子邁得大,那條腿跛起來也明顯多了,穆余側頭看了他一眼,被他察覺,轉過頭看了她一眼: “盼著付廷森能早點來吧?!?/br> 他沒告訴她,今日這群人,不是針對他的,而是來針對穆余的。那群人風風火火地來,是他候在外面的人先發覺,警告了幾聲非要找死,這才打了起來。 付延棹平日里做得都是不干不凈的事,跟他有仇,想要他命的人多得是,可不管有多大的仇,像這樣在鬧市里直接拔槍的很少。他帶的人不多,外面幾個在硬撐,身邊就跟了兩個人。 他們走出門,剛將穆余塞上車,一陣電光火石,子彈打上了車門。 恍惚間穆余好像在角落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凝視了這邊幾秒,一晃又沒了。 付延棹讓她趴下,不要抬頭,眼瞧著那群人跑近。 付延棹以前身手很好,他兒時就被老司令丟進軍隊里歷練,跟中國人學功夫,跟俄羅斯人學格斗,跟日本人學摔跤,然后回家欺負比他小幾歲的弟弟,將他各種往地上摔。 那時候付廷森努力的原因,就是為了能打過他超越他。 如今他只能用槍,好在槍法是準的。 穆余蹲著捂著耳朵,不敢睜眼,就聽見就近的槍聲響起,像驚悚的雷,每一聲都駭人,偶爾打到車身,她嚇得一哆嗦。 她無比想要付廷森的懷抱,她現在擁有得多,膽子倒愈發得小。以前她第一次拿槍,就敢一人端著劫持人質,現在不敢抬一次頭,怕有人一槍崩了她的腦袋,讓她看不到付廷森和穆楠離婚的一日。 也不知道過去多久,她將自己的所有細數盤點了一遍,實在舍不得就死在今日,槍聲終于停了。 她蹲著來回呼吸幾次,放下手,小心抬頭往窗外看了一眼。后門出來本就是個暗巷,沒什么人,穆余看見地上倒了幾個人,認出其中一個是剛剛付延棹身邊的。 看了眼周圍,沒有看見付延棹。 確認安全后,她慢慢打開車門,走了下來,貼著墻走,走了兩步就聽見另一條巷子里傳來一些聲響,穆余在地上撿了把槍,端在手里,慢慢走了出去。 就看見付延棹抓著一人的頭發,往地上狠狠砸了幾下,那人血rou糊了一臉,已經看不清他的長相。 付延棹聽見她的腳步,抬頭看她,松了手,將人丟到地上。 他沒有立馬起身,蹲了一陣,然后慢慢扶著墻,有些不穩地站了起來。 穆余卸下一口氣,丟下手里的東西,他大衣上沾了不少血跡,不確定有沒有受傷。 穆余站在原地,他欣長身影幾乎要沒進身后那沉悶的黑暗里,只是身子歪斜,一手還撐著墻。半邊臉陷在陰影里,他垂著眸,抿著唇線,鬼氣森森,沒抬眼看穆余。 她攥了攥手心,還是慢慢走過去,只見他突然蹲下,撿起地上的槍,吹吹槍口的灰就抬著手對準了她。 付延棹眼神兇悍,眉眼間沒有一點玩味盡是認真,穆余腦中一根弦繃緊了,屏息,氣都不敢吐出來。 就看他慢慢撥動扳機,而后,猛然按下! “嘎噠”一聲。 是空槍。 穆余被他嚇到崩潰,站也站不住,付延棹看著她忍不住笑,笑出聲,笑得大聲,隨手丟了槍。 穆余被他熱火,抓起邊上的東西就往他身上砸,被他側身躲開:“你有??!” 付延棹背靠著墻,垂著眼看蹲在地上的人:“趕緊走,我難得打次架,還打贏了,聽不得你在這哭喪,再哭真崩了你?!?/br> 穆余隨手抹了把眼淚,站起來轉頭就走。 走了兩步,突然停下來,又回頭走到他身邊,扶住他一只手:“走吧?!?/br> 她才看見,他的陰沉木斷成兩半,木削的尖頭還染著紅色,散在一邊的地上,帶著他零落的尊嚴。 付延棹側頭看她,從眉眼到挺翹的鼻尖,最后盯著她唇上嚯開的口子。穆余只覺得手臂上的手抓緊,用力,她險些撐不住他,再踏出一步。 “撐得住么?!彼粗龁?。 穆余手臂被他抓得有些疼,很吃力,點了點頭。 付延棹松開手,放到她肩上,這樣輕松些,就是貼得近,付延棹看著她,鼻尖幾乎要貼上她的側臉。 穆余架著他往外面走,付延棹的目光燒紅她半邊面頰,他的身量不小,壓下來她便透不過氣。 “不是讓你別下車么?!彼蝗婚_口。 “沒動靜了,就下來看看?!蹦掠嗝蛎虼?,轉頭又對他說了句謝謝。 付延棹一笑:“你會用槍?” “大概知道怎么用?!敝案锻⑸踢^她,但她沒真的用過。 “殺過人嗎?!?/br> 她睫毛扇扇,說沒有。 付延棹像是要將她整個人刻在眼底,盯著她一瞬不瞬,他還想問比起剛才那些人,是不是更怕他一些,沒問出口,就看見她腳步一頓,有些驚恐地看著巷子口——— 一個人舉著槍對著他們,身影由遠及近,背著光,一直到穆余身前才看清他的面孔。 穆余倒抽一口氣,呼吸停滯,心上涼了涼。 付延棹看見他,嗤笑出來,又歪頭好笑地看看身邊的穆余。黑漆漆的槍口對著他們,他看著她驚恐的眉眼,舍不得放過一絲一毫的細微變化。 只見那人走到他們面前,看了付延棹,隨后收起槍——— “小姐?!?/br> 是湛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