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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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穆楠這一病,連著好幾日都沒好。 他們一家子身體都不算好,只有穆余,從小到大生病的次數不多,或許是當初姆媽在懷她時實在補得好,一出生就是個胖娃娃,底子硬,算是她撿到的一個便宜。 穆余在jiejie床邊照顧,端茶送藥,什么都親力親為,閑來無事的時候跟她聊起些小時候的事,姐妹兩個熟悉親近了不少。 穆楠當了幾年的少帥夫人,不知不覺把骨頭養得更傲了,穆余對她溫順適從的模樣,讓她很享受。 都說家里孩子多了,第二個一定是最好看的,他們家就是這樣。 穆余五官長得實在標志,一種精致的嬌美,她性子淡淡,舉手大方,憑長相來說,不管丟進哪個花堆里,都是最亮眼的那一朵。 以前穆楠和弟弟上學,沒少幫人捎情書給她。后來她來上海讀大學,見到了當紅的歌星也沒覺得多稀奇,模樣都不及她在老家的meimei。 不過漂亮沒用,大多時候還得看命。 她命好,嫁了個有錢有勢的丈夫,這些年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養得滋潤,精于打扮,這會兒再看苦日子過得多的穆余,總覺得素了些。 這會兒穆楠覺得穆余沒有一處是比得上自己的,讓她松懈下來很多——— “那天也沒白去,我向王太太打聽到,城南警備局局長的夫人前些年意外去世了,之后他就一直單著。我想起之前見過他一次,人長得精神,我覺得跟你挺合適,要不要抽個機會去見一見?” 穆余臉上一紅,抱起羞赫。 她繼續說:“就是年紀大些,今年三十六,比你大了十五歲。不過他瞧上去蠻年輕,你先去見見,要是不喜歡就算了,好不好?” 說完,穆楠咳嗽了兩聲,穆余抓著她的手: “阿姊生著病都對我的事如此上心,我哪有不去的道理?!?/br> “那今晚有個酒會,他也是要去的,你就去見見,我沒力氣下床,讓你姐夫帶你去?!?/br> 穆余沉默須臾后小心說:“姐夫似乎不大喜歡我……” “嗐,他就這樣,你沒見他平時跟我也少話?!蹦麻牧伺乃?,“你去我衣柜里挑身衣服,今天得穿漂亮一點?!?/br> 穆余聽聞點點頭,起身去換衣服。 她挑了件款式簡單白色的小洋裙,盤起頭發,指尖沾了點口紅抹在唇上,看著鏡子里素凈淡華的人,勾了勾唇角。 出門給穆楠過了過眼,穆楠眼前一驚。底子好就是底子好,稍一打扮就足夠亮眼。 她有些不自在:“會不會太素了一些?!?/br> 穆余自卑道:“我撐不起那些衣服?!?/br> 穆楠松了口氣:“有什么撐得起撐不起的,你長那么好看……” * 夜里穆余出門,看見了侯在門口的車子。 她有些緊張,捏著手包走近,司機給她打開車門,瞧見了坐在里面的付廷森。 “姐夫?!彼p喚。 “嗯?!?/br> 他閉著眼倚著頭枕休息,并未睜眼看她。直到聞到一陣清香,很淡的茉莉香味兒,付廷森看了她一眼,發現她今天的一點不同。 干凈的裙子,素凈的臉,沒有夸張的成分,但要是瞧著久一點,就能看出那韻味兒來。 他說: “香水很好聞?!?/br> 穆余今日敢抬眼看他,一雙眼亮晶晶: “我沒有用香水?!?/br> 不是香水,那是…… 體香? 付廷森勾了勾嘴角,重新閉上眼。她這味道,倒是讓人放松。 穆余趁著他閉眼小憩,默默打量身邊的人。 這大概是她離他最近的一次,近到挪挪腿就能碰到他的褲縫。穆余盯著他的側臉看,他眉眼深邃,睜眼時凌厲,閉上眼多了份柔和,車子行駛中,窗外的光都貼到他鼻梁上,綿延勾勒出他的輪廓。 他似乎有些疲憊,穆余這幾天從司機王叔那打聽來一些消息,最近華南區部軍長走在路上被人崩了腦袋,底下人多有動蕩,想升的有,想躲的也有,付廷森最近就忙活這事兒呢。 廣東那邊南張北李兩派打得不可開交,還有小日子過得不錯的侵略軍摻上一腳;上海這里分新舊兩派,有大頭北洋軍壓著,暗涌都在瞧不見的地方翻滾。 穆余看向窗外,車子駛過諸家橋,一座橫橋,清晰地劃分開兩個世界。這邊燈火通明,那頭暗得讓人心顫。 她從老家趕來投靠的路上,也見過那頭的景象,在那邊的人,對于等待與恐懼已經覺得麻木,沒人知道下一槍什么時候打響,行尸走rou般,一切都失去了意義。 穆余收回目光,竟沒來由一陣心慌。 她恐懼在不久的將來,自己也會淪為那行尸走rou的一員。 而她身旁的付廷森,北洋總司令最得力的小兒子,底下兩邊鬧不好,他們就得出面收拾整頓一下,連傲得上天的白皮人也要給他鞠躬敬禮。 在當下這不安分的世道,只有這樣的人才能算得上一根能救命的稻草。 思及此,穆余眸色更深,更加堅定了自己心里的打算。